玉*寒

　　先前由于筝还在打造中，我在凝竹楼总是闲待着，招来了不少闲言碎语。多数是认为我其实并没有真才实学，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得了玥娘的信任，到凝竹楼骗吃骗喝来着。更有甚者竟说我是玥娘的相好，一时不济来投靠她的！
　　我听了心下不免一阵好笑，这女人多的地方流言也多，从古至今一直如此。不过我并不介意她们的看法，事实胜于雄辩嘛。无人打扰，我也乐得清静，在自个儿屋子里把原来时空的好些曲谱默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经过几日的磨合，我发觉那古筝甚合我意，于是取名“灵犀”。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从那日一曲之后，我的名声仿佛一夜之间在这凝竹楼传了开来，前日里的谣言不攻自破，楼里的好些姑娘也时不时往我的沁竹轩钻。我是当真无奈，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竟被她们视为草芥。这不，老远就看见若紫和若橙两姐妹往我这沁竹轩来了。
　　连着几日，这姐妹俩每天都会到我这儿报到。尤其是妹妹若橙，老缠着我用筝给她伴奏。也是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我才知道原来她俩是三年前因为家道中落才不得不来这凝竹楼当的歌妓。姐姐若紫还擅长琵琶，偶尔也会替其他姑娘伴奏，算得上半个乐师。凭着从小就受到的音律方面的良好教育，姐妹俩在这凝竹楼中的地位虽比不上弄影姑娘，倒也不算低。
　　若紫年方十六，虽无沉鱼落雁之色，闭月羞花之貌，倒也清新秀气。她生性温和，待人处事总是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也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只可惜年纪轻轻就落入风尘，我对此也是颇感惋惜。至于妹妹若橙，才十四岁，相貌与她姐姐倒有五、六分相像，只是那性子却是截然相反的。永远一副活泼天真、无忧无虑的样子，丝毫没有因为进了青楼而弃了本性。每每她粘着我让我弹筝给她听的时候，总会想起弟弟粘着我撒娇的样子。
　　她们俩一个可谓静如处子，另一个却是动如脱兔，动静结合，倒也相得益彰。
　　若紫是春日默默静开的芍药，有着清雅沉静的美，若橙便是枝头上惹得春意直闹的红杏，有着俏皮生动的美。

　　“阿离哥哥！”若橙还没进门就冲着我大喊。“我又有了首新曲子，你来帮我们伴奏吧！”
　　“若橙！”若紫沉声喝道。又转而略带歉意地对我说：“打搅沈公子了，若橙那丫头没点规矩，总嚷着要来公子这儿，扰了公子清静。”
　　“不碍事，若橙丫头来了，我这沁竹轩还真是热闹了不少，若紫姑娘不必介怀。”我笑着拖过几张凳子，“请坐。”
　　若紫轻捋衣裙，坐了下来，笑道：“沈公子不用如此客套，叫我若紫便可。”
　　我回以一笑：“如此若紫也不用和我客套，叫我阿离便好。”
　　“你们这么客套来客套去，都没人理我！”坐在一旁的若橙厥起小嘴抱怨，“我的曲子怎么办？”
　　“前些日子不是刚作了一首吗？又有新作了？”我含笑略带宠溺地看着她。
　　若橙一脸娇羞：“前些天作的那首可不能在锦艺盛会上唱，不然准让人笑话了去。”
　　若紫听了打趣道：“阿离可别听她的，她那性子哪会怕人笑话，还不是想来听你弹筝。”
　　“阿离哥哥你别听阿姐的！”若橙一下站了起来，拉起我的衣袖，“人家是真的怕在锦艺盛会上出丑嘛。”
　　“是什么会这么重要？竟让橙丫头也如此紧张在意。”我很是好奇她们口中的锦艺盛会，来凝竹楼也好些天了，竟不曾听说过。
　　“阿离哥哥竟然不知道锦艺盛会？！”若橙吃惊地看着我，杏目圆睁。
　　“若橙！别胡闹！”若紫低喝了她一声。若橙忙低下头，一副做错事等着挨骂的表情。若紫又是一脸歉意，“阿离你可别和那丫头一般见识。”
　　“不碍事的，我确是没听说过这锦艺盛会。”
　　“阿离你才来凝竹楼，不知道锦艺盛会也属正常。”若紫淡淡的说道，“凝竹楼每两年都会举办一次锦艺盛会，届时会邀请京城的王孙公子，商贾贵胄前来观会，有些没有被邀请的只要出钱也是可以来观看的。”
　　“皇城甚至是其他地方的青楼歌舞妓只要通过初试都可在锦艺盛会上一展才艺。如果宾客中有人看上了某位姑娘，愿意为其一掷千金甚至是万金，那么那位女子便可以半年不必在青楼卖艺，而专门留在肯为她们出钱的富贵人家。更幸运些的女子在那些达官贵人府中待久了，被赎了身，自然而然地就留在他们府中，不管是当妾也好，还是继续当歌妓也罢，总好过待在青楼。”说到后来，若紫的神情有些暗淡了，温雅的脸上爬上了几丝落寞。想必是联想起自己的身世，来了这秦楼楚馆，日后约莫也只有做妾为侍的命，毕竟在这封建社会，寻常百姓家的男子断然不会也无那个能力赎了青楼中的女子娶来为妻的。
　　我刻意忽略了她的神情。我不善于安慰别人，怕弄巧成拙，反而更添她几分愁绪。我扯开了话题：“那想必到时候的凝竹楼定会热闹非凡了。”
　　一旁安静了没多久的若橙听了我的话立马来劲了，“那是当然啦，光是那个个美若天仙又技艺精湛的姑娘同台献艺就让人叹为观止了，更别说还有那么多风流倜傥潇洒英俊的富家子弟，甚至还有一些皇子王爷都会亲自来捧场。那场面要有多热闹就有多热闹！前年的锦艺盛会会我没机会参加，今年如何都不能错过了！”
　　若紫听她这么一说，无奈地笑道：“这丫头真是没一刻消停的。”
　　我看着正兴奋着的若橙，莞尔道：“我倒是挺喜欢若橙丫头那性子，无所顾虑，随性而为。”
　　若紫脸上浮现了一丝苦笑，“阿离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她这性子要是不在这青楼确是好的，只可惜身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哪天得罪了人也不自知。”
　　若橙有些不满：“阿姐你又在瞎操心了，我哪会得罪什么人啊。”
　　“你呀……哎”若紫微微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
　　“那我们还是说说这锦艺盛会吧，”我对这确实有些兴趣，不知道这古代类似文艺汇演的表演到底有多精彩。“初试何时举行？若紫你也会参加今年的锦艺盛会吗？”
　　若紫恢复了温和的笑容说道：“初试在阿离你进楼之前半个月便举行过了。我本不想参加的，可若橙那丫头硬让我也跟着参加，我便答应了。”
　　“如此说来，你们都过初试了吧。”
　　“正是。所以那丫头才缠着你给她伴奏，好让她在锦艺盛会上引起那瑾……”若紫还没说完若橙就大声地喊道：“阿姐！”
　　我看着若橙有些窘迫害羞的神情，也猜到了几分原因，故意逗她：“橙丫头莫不是想引起某位贵公子的注意吧？”
　　若紫抿嘴笑了笑，也不做声。若橙一听就急了，“哪有哪有，我才没看上什么贵公子呢！”
　　看她泛起了层层红晕的小脸，我就知道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少女情怀总是春嘛。“橙丫头，你不说实话我可不帮你和歌。”我继续打趣道。
　　“阿离哥哥！”她的小脸更红了。
　　“你这丫头也别不好意思，事实如此。”若紫也笑着打趣若橙。
　　“阿姐你真是的……”若橙的话越说越小声。
　　“只是没想到阿离也会寻人家开心，我还以为阿离是个不太苟言笑的人呢。”若紫转向我道。
　　“呵呵，看着橙丫头我就会想起家弟，所以不免想逗逗她。”我说的是实话，每次逗小宁他总会红着脸大声说他以后再也不理我了，可没几天又会粘上我问这问那的。
　　“原来阿离哥哥还有弟弟啊，他也像你一样会弹筝吗？”若橙似乎忘了刚刚我拿她打趣的事。
　　“他……不会。”被她这么一问，我倒是真有些想家了。
　　我失踪了一个多月，也不知他们过得如何。想起他们，我的脸色也暗沉了不少。
　　“阿离哥哥你没事吧？”若橙又拉起我的衣袖，“是不是若橙说错话，让哥哥难过了？”
　　没想到让若橙误会，我又恢复微笑：“若橙没说错话，是我思念家人了。”
　　“那阿离哥哥的家人在哪里？他们为何不与你一起？”
　　“这……”我对玥娘也只是说双亲去世了，并未提到我还有个弟弟，这一时提及我还真不好回答。
　　“阿离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如果不便相告，我们自是不会多问的。”若紫果真会察言观色。
　　“也没什么难言之隐，就是他们都过世了。”真是对不起家人，但我知道他们会原谅我胡言乱语的。
　　“阿离哥哥……”
　　若紫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很快转为了些许内疚，“是我们多言了。”
　　“没事，你们也是好意。”
　　“今天打扰多时，我跟若橙先回去了。”若紫微微福了福身，拉着若橙便起身出了沁竹轩。大概若橙是认为触及到我的伤心处，也没再提曲子的事，跟着若紫就走了。
　　我刚起身想说送送她们的时候，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进了我的沁竹轩。见到我后很恭敬地福了福身，道：“玥娘让奴婢请公子带上筝到绛竹轩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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