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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
云绫和凤飞所在的山叫做蜈蚣山,之所以如此命名,就是因为山上的道路纵横交错,十分复杂,仿佛就是一个天然的迷宫。云绫带着凤飞避开大道,放弃北上的打算,决定南下,因为敌人这么快就找到自己的所在让她对原定计划失去了信心。
今天帮凤飞打水的中年男子,此时一身漆黑的夜行衣,现出他健壮高大的体魄,仍是白天的那张脸,但是憨厚和质朴的气质却荡然无存,紧绷的面部线条和阴冷的眼神仿佛是另一个人。他森测测地盯着空荡荡的木屋,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看来是自己低估那个女人了。他猛地转过身来,嘴里蹦出一个带着刀刃的字:“追!”一队黑衣人闻风而动,迅速分成八组,急快追去。
云绫带着凤飞一路飞奔,全然不顾腿上的重伤,但等她们来到山下时,天已经朦朦亮了。此时,她们二个藏身于蜈蚣山一里多外的破庙之中,不是云绫不想赶路,而是凤飞毒发了!
小凤飞的脸因为痛苦而皱成一团,四肢在抽搐着,嘴角不停吐着白沫。没想到这毒如此霸道,连天命丸都化解不了。凤飞年纪小又不懂武功,加上又比自己早中毒,恐怕这毒已扩散开来了,云绫想到这,不敢再耽搁下去,忙运功为她逼毒。源源不断的真气仿佛是掉进了一个无底洞,被无情的吞噬着,直到云绫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凤飞终于醒了过来。云绫大喜,想站起身,却觉得一阵头晕,甩了甩头,但毫无用处,眼前一黑,意识渐渐远去。
等云绫醒来之时,已是一天之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破旧不堪的板车上,颠颠簸簸的前进着。
“绫姨,你醒了!”一个惊喜的童声在耳边响起。
傍晚时分,一个瘦的皮包骨的白发老叟,一个面容柔美却无比憔悴的女子和一个衣衫褴褛的漂亮小女孩,三人围绕火堆坐着。
“这么说,这里是离庆宜城二十多里的泽乡了?”云绫问道。
老人点了点头,“朝廷现在把南边逃难来的灾民视作洪水猛兽,想尽办法要把我们往回赶……”老人的声音里有着被国家抛弃的痛苦和隐隐的恨。
“难道真的已经严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了吗?”云绫急道。
闭上了浑浊满布血丝的双眼,老人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半响才吐出四个字:“尸横遍野……”
“朝廷不是拔下了赈灾的粮食和银两了吗?”
“哼!官商勾结,先是把白米换成喂牲畜的糠料,然后又哄抬米价,榨干了百姓身上最后一滴血汗,连买种子的续命钱都拿了出来,等来年开春,地里不定都荒成什么样了。”老人越说声音越大,里面有遏制不住的熊熊怒火,“已经把人逼到绝路上了,这些人渣居然还不放手,连糠料都要花钱去买,这种沾满鲜血的钱怎么花得下去,我们村子别说糠料了,脸草皮树根都快没得吃了……”老人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夜更深更沉了!金龙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金龙了,龙天翔你到底知不知道……云绫看着凤飞熟睡的侧脸心中哀叹着。
“郝老爹,喝口水歇歇吧!”云绫有些内疚地对这个拉着自己走了一天的老人家说。
“不碍的,前面不远有一小片林子,到那再歇也不迟。”郝老爹的气息有些不稳,但脚下仍不停步。终于他们三个人在天黑前来到了林子里。
云绫的脸色很不好,因为上次为凤飞逼毒令她元气大伤,毒也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这样糟糕的身体状况让她很是焦急。
蜿蜒数千里的龙骨山山脉,是金龙闹饥荒最为严重的地方。一路走来,小凤飞感到死忙的威胁无处不在,一个个原本人丁兴旺的村庄,现在只剩破败的房舍和偶尔掠过的秃鹫,到处是四逃的灾民,褴褛的衣裳,枯瘦的身形和蹒跚的步伐,他们不愿停下、不肯停下亦不敢停下,哪怕前方等着他们的是没有希望的希望,因为若留下了,那就只剩死亡……腐朽的尸身和累累白骨散落在被洪水侵袭过的土地上,几块蠕动着蛆虫的烂肉黏在遗骸之上,既让人心酸可又有止不住的恶心。
小凤飞由最初的惊愕恐惧到如今的麻木,她的鞋被磨的破烂不堪,几只脚趾露在外面,干枯的头发乱蓬蓬的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凤飞面黄肌瘦的小脸,让人简直无法把她和前几日那个水灵灵的孩子联想起来。现在的凤飞第一次真正尝到了饥饿的滋味,自由的短暂快乐被死亡的阴影扼住了咽喉,活下去的欲望让小凤飞甚至怀念起落霞苑的生活,原来人的愿望和梦想在现实生活的面前是如此的脆弱。
这一夜,凤飞和云绫郝老爹三人都早早睡了,因为饥饿和疲惫让他们没有多余的力气交谈,满脑子只想着快点睡过去,让胃痛的感觉能更迟钝一些。
一阵晚风吹过,遮住了月亮原就苗条的脸,小凤飞突然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她揉揉眼,看着前方似乎有四五个人影向林子这边走来,手里明晃的刀锋一闪而过,没来由的恐惧向小凤飞袭来,她摇醒了郝老爹,手指颤抖地指了指,此时月亮悄悄露出了半个脸,只见来的都是正值壮年的大汉,个个孔武有力,其中一个大胡子肩上背着血淋淋得麻袋,满是横肉的脸让人心里发毛。
郝老爹暗知不妙,忙带着凤飞和云绫躲进了林子深处。云绫此时呼吸急促,眉毛因痛苦而纠结在一起,眼睛半眯,隐隐可以看见眼白,已然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那几个壮汉来到了凤飞他们刚刚离开的那篇平地上,燃起篝火围火而坐。
大胡子把麻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凤飞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又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
只见一个人的下半身被放到了地上,横腰被截断的嫩肉里露出了脊椎的一小截,白白的骨头上缀着几片碎肉,叫人毛骨悚然。
大胡子已经开始切肉了,边切边骂骂咧咧:“他奶奶的,老子背了这么久,就背了这么些粗糙的贱肉,真他娘的晦气!”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以为是你老相好的大腿啊,又白又嫩。”说完引得一阵粗俗的□□。
大胡子像是被戳到痛处,跳起来吼道:“你小子找死呀,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刚才出言取笑的人明显畏缩了一下,但还不服气的回嘴道:“当初第一个吃那女人肉的不也是你么,怎么敢做还不敢让人说。”
大胡子一刀就要劈下去,一个从未开口的大汉低声怒斥道:“住手,都给老子闭上你们的臭嘴。”
大胡子的刀生生停住,一言不发地坐了回去,。显然这个年纪稍大的人是他们的头儿。大汉们安静了下来,不久从煮沸的锅里飘来了阵阵肉香,然后就是咀嚼的声响。小凤飞早就吓得不敢再看了,可此时她听到砸吧砸吧的声音,再也忍不住,胃里一阵翻腾,“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但因为她已经两天多没吃东西了,所以只吐了些酸水出来。
“谁在哪儿?”是那个头儿的声音。
还没等凤飞回过神来,郝老爹已经走了出去:“好汉饶命,我……我不是故意的。”
大胡子走了过来,“妈的,这个更老!”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哪……”郝老爹声音发颤,瘦削的背抖得跟筛糠似的,但仍把凤飞和云绫藏身的地方堵了个严严实实。
“大哥,怎么办?”
“杀!”毫无温度的一个字。
大胡子狞笑着举起刀。
“不要!”凤飞不知怎么回事,小小的身躯已经挡在了郝老爹的身前。
郝老爹大惊,忙把凤飞护在怀里,又求大胡子道:“好汉饶了她吧!她……她还是个孩子啊……”
“兄弟们,咱们又能吃顿好的了。”大胡子高喊着。
四下传来一片附和声。
凤飞只觉头顶银光一闪,脸上像是被交了一盆粘稠的热水,郝老爹的人头已经掉在了身体外一米的地方,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看着自己。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破庙里见到郝老爹,郝老爹递给自己一个脏兮兮的馒头,看着自己吃得狼吞虎咽,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了一朵菊花……想起郝老爹给自己讲的那些民间才子佳人的童话……想起郝老爹回忆起死去的儿子和失散的孙女时那黯然的表情……想起郝老爹牵着自己一路走来粗糙却温暖的手……
等凤飞回过神来,大胡子已经用力把她从郝老爹怀里拽了出来,因为郝老爹搂得是那么紧……凤飞小小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攥住了一块尖锐的石头,就在她被提起的一瞬间,手上的石头狠狠砸向了大胡子的脑袋,鲜红的血再一次喷到了她身上,但她仍一下一下不停地砸着,脑浆、皮肤、毛发混在了这颗早已稀巴烂的头上,分外狰狞。凤飞的手还在机械的动着,才五岁的她居然让旁边的那几个大汉仿佛见到修罗般不敢动弹。
终于,他们的头儿回过神来,操起大刀就向凤飞砍来,刀风虎虎,应声倒下的却是头儿魁梧的身体,还有凤飞的几缕发丝……一抹藏青色的身影立在了凤飞面前,这是一个俊逸挺拔的美男子,面如冠玉,气度不凡,尤其是一双瓦蓝的眼睛,美得叫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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