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野

　　一·千秋落碧雪
　　冰冷的剑刃，在他的颈上沁出一缕浅浅的绯红，剑光下，是绿衣女子依旧素美的脸靥，碧衫、披发，一成不变的装束，然而，却为何不是十五年前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了呢？
　　"华清哥哥--好美的田野啊，美得就像春姑娘的眸……"
　　回忆如浅碧的轻纱，将他一层层笼罩，耳边，依稀荡漾着孩童银铃般的笑声……
　　青月女侠。碧儿妹妹。碧雪，秋碧雪。
　　手中的剑，也贴上了碧衫女子雪白的颈项。二人相互凝视，忽然都不自禁地苦笑--
　　命运，为什么总是悲哀得令人忍俊不禁……
　　四周，是各路豪杰鹰隼般的目光。
　　这一刻，又怎么回头……
　　"华清、华清哥哥……我负你……"秋碧雪苦笑着叹息，然而几滴泪已顺着她冰雪般的肌肤悄然而下，映得手中的碧魂散发出愈发惨淡的碧色。
　　一瞬间，他忽然无比心痛。
　　--碧儿，碧儿，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么？……
　　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片碧绿的原野，浅碧衫子的女孩在翠波里奔跑，绿衣与碧野好像编织在一起，那个女孩，就是这片碧野的小精灵。
　　忽然，胸口似乎有什么被一片片撕裂，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又是那道伤，又是！
　　十年前，血与火的那一夜，他曾眼睁睁地看着绿衣女子将那把绝世神兵碧魂刺入心口，然而手中与碧魂齐名的夜魄却怎么也抬不起，因为他在乎她，他无法伤害自己在乎的人！
　　碧魂剑准确无误地刺中了他的左心房。本来，他是无法活下去的，然而，他的心脏与别人不同，是长在右边的。于是，他看到她哭着不舍地步步离去……
　　他没有怪她，因为她是被迫不得已的，她其实也只是这盘棋局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饶是如此，那一剑还是给他留下致命的伤--只要他悲伤过度，那道伤疤就会裂开，每一次，都痛不欲生！
　　这样的滋味，他尝过两回，上一次，他足足昏了三天三夜，今天，是第三次！
　　--不过，碧儿……我不怪你……不怪你……
　　"咣铛"一声，夜魄剑突然坠落下去。
　　秋碧雪看到，面前的白衣公子正一点点委顿，鲜红鲜红的血，从胸口洇开来，濡湿了白衫。
　　"华清哥哥！"秋碧雪惊呼着，扔开碧魂，伏下身去。
　　"慕华清败，按约定，要交与武林盟处置。"坐于台上的某个黑衣人缓缓。
　　"对，把他抓起来，青月女侠万岁！"一旁围观的各路好汉纷纷大声应和，并蜂拥上前。
　　秋碧雪忽然站起来，足尖一踢，碧魂剑划过一道碧色长虹，问问执在她手中。
　　"不许上来！"她厉叱，同时反手平削，浅碧的剑气弧状散开，把所有人都逼退三尺！
　　碧衫女子眉头紧锁，目光冷的足以冰冻人的魂魄。
　　削玉如泥的碧魂在地上划出一道长痕。
　　"越此线者，死！"秋碧雪紧紧握着剑柄，冷冷道。
　　一片哗然。
　　众人欲越又止，方才她那反手一削，最多用了三成功力，然而足以把他们这些道上高手逼退三尺，若对方动了真格，恐怕不出十招就得魂归西天。
　　"青月女侠，你这是干什么？"黑衣男子按剑而起，"他输了。"
　　秋碧雪对着台下众人平静道："各位好汉，江湖上凡事都必须公平，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适才慕大侠突然发病，如果我们就此而决断，岂不是趁人之危？我只想与慕大侠公平地进行一次生死之战。方才碧雪为了守规，有所冒犯，请各位兄台见谅。"言罢，收剑回鞘，抱拳行礼。
　　黑衣人冷笑一声："是么，那你想怎样？"
　　秋碧雪转身："我想把慕大侠带回居所疗伤，十日之后，与他再战。"
　　"魔教的人也配叫大侠？"黑衣人蹙眉冷笑。
　　"不许你这么说他，他不是魔教的人。"秋碧雪驳道。
　　"我知道你们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否则你不会袒护他的。"黑衣人抚着指上的玉戒笑道。
　　碧衫女子冰冷地看着他："我无心理你，就此别过！"
　　言罢背起白衣公子，捡起夜魄，足尖一点，飘然而去。
　　"这是……清风流碧！"忽然，人群中有人惊呼。
　　黑衣人指尖加力，玉戒登时化为齑粉："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练成了这等高明的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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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的碧色一点点晕开，恍若隔世。
　　他又看到了那片碧野，绿波滚滚，翠色欲流。
　　曾经的那个七岁的白衣少年这个在这碧野里嬉戏。
　　忽然，他看到一个孤寂的、小小的的身影抱膝坐在翠波里，绿衣与碧野仿佛编织在一起，这个女孩，就是这片碧野的小精灵。
　　好个精致玲珑的小姑娘，少年心生欢喜，跑了过去。
　　眼前升华起了浅碧的微岚，带着淡淡的安详，只听得少年朗朗道："你怎么会没有家呢？…… 嗯……要是你不介意的话，你住我家好不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秋碧雪。"
　　"‘碧血'？怎么这么个名字？……"
　　"不是那个雪啦，碧儿的雪，是冬天洁白的小天使--那是雪花呀！"
　　--"那是雪花呀……"
　　孩童的笑声，在他心头萦绕，迟迟不肯离去。
　　后来……后来碧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血与火，是哭泣和哀嚎！
　　--"碧儿最喜欢春天了，春天和碧儿是一个颜色呢！"
　　--"华清哥哥，是梨花美丽还是碧儿美丽？"
　　--"哥哥最好了……碧儿好喜欢哥哥……"
　　碧儿！碧儿！他努力地拨开血红，循着银铃般的笑声追去。
　　"华清、华清哥哥……我负你…"最后的一声叹息，结束了一切，有如刀割。
　　一切就像梦魇，血淋淋地毫不留情，沉醉……沉醉……啊--！
　　火！火！疯狂的火燃烧着一切，肆虐地蔓延，剑光折射间，是死人一张张惨白的脸！
　　那是……？指尖无力地触到什么，匍匐在血池里的他费力地睁开双眼，下一个瞬间，绝望的吼声响彻云霄！
　　"爹！--"父亲的人头，正静静躺在他的身边，那颗头颅上沾满血迹，依然死不瞑目。
　　他挣扎着站起，拔出夜魄，不顾一切地冲去。
　　--最后的那场决斗相信两个人都刻骨铭心。
　　血、泪，是最好的见证者。
　　四周高手如云，不得不杀，不得不死！
　　最后，那把碧魂刺入了他的心口……
　　--碧儿，如果我们两个一定要走一个的话，我宁愿那个人是我。--我很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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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碧雪听着白衣公子不安的喘息声，心里越发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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