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劫·乐悠

　　“是了，是了。狼王臣服，群臣皆服。婆娑，你听可是群狼幽咽。”
　　婆娑微惊。顷刻，颔首而道：“正是。”
　　苏黎轩听完，脸上立时呈现因激动泛起的红晕，荡开层层面皮，似是想大声喊出，却不敢，怕惊了寒食，只是抚着胸口，狠狠的喘着粗气。
　　“清明时节，月盈之时，群狼俯首，幽怨最甚，种蛊之时。”待平静下来，带着极致的愉悦，轻声念道。
　　婆娑盯着苏黎轩，手中那颗月华般的明珠子，问：“这可是寒食？”
　　苏黎轩没做回答，只深深看了眼婆娑，丹凤眼中尽是妩媚，嘴角勾勒出一抹清淡的笑意。衣袂只是微微一舞，清风乍起，撩起婆娑半寸裙角。
　　又见苏黎轩手中握了枚妖冶的桔梗花，红，似血如残阳。轻放在供桌上，祭神之用。
　　解下腕上碧玉镶边的银铃，带着诡异的节奏，停停走走轻轻的摇动。碧玉银铃外刻有饕餮神兽，神兽上是繁复的镇邪梵文。而此刻邪气正盛，梵文几乎镇不住，变了形。那梵文似笑非笑，欲哭未哭，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不似，什么都不像，且是个喑哑之铃，声音像个抽了半辈子烟的糟老头子在迈进棺材前的歌唱，如鬼泣如兽诉，仔细一看，却又像是位晨起添红妆，倚楼待君归的优雅绝色女子，此时正在对月倾诉相思柔肠。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婆娑会意，解下腰间狼王骨萧，细细和上：“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
　　寒食似是起了共鸣，跳开苏黎轩的手，随着曲调摆弄起来。
　　苏黎轩继续轻吟，越发的轻柔婉转：“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
　　婆娑和上：“世间何物似情浓？整一片断魂心痛。”
　　寒食悬在空中，随着乐调起伏而舞，也越发的轻柔欢快。
　　忽的调锋一转，带着金戈铁马肃杀之意“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定天山”。
　　婆娑继续和上：“水军东下本雄图，千里长江隘舳舻”。
　　寒食舞在空中，愈发张狂，渐入成魔之境。
　　苏黎轩见时机成熟，骤然停下乐响。寒食，愣在半空，不知进退。
　　尔后，苏黎轩摇动银铃响起，如裂帛之声，渐渐的指引着寒食舞动。
　　箫声未停，却是时断时续，似在催促顽劣的孩童速速返家。
　　那婴孩浑身裹着寒色天蚕丝，躺在桔梗花旁，滴溜溜的盯着眼前这一幕，痴痴的笑着，寒食似是多年未食的饿鬼看见珍馐美味般，仓惶扑向女婴口中，女婴恍然未觉，仍是痴痴的笑着，只是在嘴角边浸出黑色的血液，又瞬间冻结成冰。
　　女婴眉间开出朵绝丽的桔梗花，笑的跟为灿烂，争开天蚕丝制的白绸，向婆娑的狼王骨萧处爬去，浑身皮肤竟变得透明，血液纹路清晰可见越发的凌厉。
　　苏黎轩忽然脱力倒地，倒在地上笑得癫狂，“成了，成了，寒食蛊成了，终于成了。天上地下，莫可逆吾者”。
　　“黎轩，这真的值吗？”婆娑也有些脱力的倚在门栏上，蹙着眉问道。
　　“值，怎么不值！”苏黎轩眼中泛出狠光，挑眉咬牙说道。“我为了寒食，杀妻毁女，毁了容颜，弃了青春年华，为的什么？你该知道的，我们没有退路了”。
　　婆娑咬了咬嘴唇，垂下眉，掩住泪：“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就真的忍心。那种不动情则以，一动情便是万虫撕咬的痛楚，不能叫，不能喊，更不能哭，否则疼痛更甚。她，她怎么受得了啊，她只是个孩子，她没过错的，你怎如此狠心把那些恩恩怨怨担在她身上啊！”
　　“极阴之体，能待寒食是她的荣幸。”苏黎轩不看身后之人，径自向月色深处行去。
　　婆娑闭住眼，又重新睁开。那滴久酝的泪，终是掩不住了，垂了下来。“但愿莫要后悔。”望向苏黎轩远走的背影疲惫的念道。
　　顷刻，婆娑叹了口气，也向夜色深处行去。
　　月辉正好倾泻在祠堂供桌上。只留下那朵结成冰的桔梗花，愈发的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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