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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wo
十三年前,正值初秋枫叶红。
秋天的芦荻花开长在宁静流淌的静神川边,入秋的河水散发着让人忧伤的凉意,水流变得极为平缓,像一个迟暮的老人一样,潺潺之中流淌着与世隔绝的宁静与遥远。芦花呈淡淡的紫,像夜幕初降时的云朵,让人舒心又哀愁,大片大片地荡漾在静神川的夕阳下……秋天的模样。
那日轩端莲来到静神川边洗头。冰凉的水像时间一样浸过她的发丝,寒冷地有如针扎,却似乎既是痛楚又是快意。莲一任自己在刺痛中享受一时的麻木。
暮色之中,凉风习习。
坐在河边看夕阳在河面上一荡一荡,等着头发被风吹干。
莲听见不远处传来隐隐的哭泣。她起身朝着河川下游走去,在草丛中发现身上青紫,泥土满身,泪水斑驳的男孩。
几片初红的枫叶被突然袭来的狂风刮了下来。
鲜红的枫叶,落在浮光鱼影的河面上,温暖如樱花盛开的仲春。
芦花飘荡得漫天如雨,烟波一样点亮了梦境里清浅优美的景深。雁群从天空掠过,留下漫天飞翔的喧闹,欣欣向荣,欣欣向荣一般。
那个黄昏,夕阳正好,云天流徙。
轩端莲遇见了东亭蓬生。
手绢沾着微凉的清水,她将他脸上的泥拭去,细细地端详他。那一刻,不知是阳光的折射还是其他,竟发现他是如此干净美好的男孩。白皙如女子一样的皮肤,单薄漂亮的唇线,挺立的鼻梁,精致飞扬的眉宇,宽广的额头如温润的白玉一块……以及一双令人沉溺的,如梦一般的琉璃双瞳。
莲想,蓬生是如此美好的男孩,也逐渐长成干净清秀如寂寞的三秋桂子一样的少年,教人心叹。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东亭……蓬生。
东亭蓬生,一个熟悉的名字。莲记起听别人说的闲言碎语,说是东亭家最小的那个儿子长得过于精致,时常被兄弟们欺负。想必刚才他也是被他的那些玩物丧志的兄长所欺,莲这么心想,自己见过他的那些兄长,如同自生自灭的杂草,没有关怀和爱,只有彼此为了生存和单纯欲望的争夺,那是何其不幸。
莲笑容潋滟,漆黑的双眸似有苍翠的温暖,她说,没事的,没事。
你对我浅浅低笑,从眼梢到嘴角,像太阳花一样,是我纯粹的执念和信仰。
——东亭蓬生
在漫长得无法察觉其流逝的时光里,轩端莲过着平淡朴素的生活。
婆婆很喜欢蓬生。她似乎非常高兴看到莲和他一起玩耍。她教他们辨识蔬果草药,学习诗书礼仪。
生之安宁,平和无波,教人贪恋生命的优美与欢喜。
直到那天,蓬生因刚洗净的水果被人抢走,与那人发生争执。两人打得鲜血淋漓。
洗净伤口之后,莲有些担忧地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对她笑了笑,说,轩端姐姐,不碍事。
莲仔细的看了看他额头上的伤痕,没有追问下去。既然他不想说,那就不做勉强。她第一次那么清晰的发现,时光原来是那么迅疾地走过,他们彼此都已长大。他不再是那个在静神川边因被欺负而哭鼻子的男孩,自己也已不是可以那个因为比他大那么半岁就堂而皇之地将他护在身后的“姐姐”。他们彼此都已长大。长成俊秀的少年,长成娉婷的少女。从前已是从前。
面前的菊花茶凉了,窗外起了风。
初春的樱瓣还只有极少的几朵,树枝上倒是长出了红梅。粉红的,有绿叶衬着,醉人地好看。
莲突然觉得难受得窒息,胸腔胀着疼。
蓬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让我多心疼。
轩端姐姐,不碍事的。他笑着安慰她,那么好看。
莲抚上他额上的伤口,然后,轻轻地抱了他。她感到蓬生的身体在那一刻突然僵直,少年的心跳跳得很快。
蓬生有些疑迟地,慢慢环住轩端莲瘦削的肩。他已然比她高了。少年紧紧地抱着少女,不发一言,眼眶却微微红了起来。
莲闭着眼睛,突然觉得桂花开了……
那个初春,轩端莲萌生了一个坚定的想法。它逐渐在心里深深扎根,与血液融为一体。她做出了她这一生中最无怨无悔的决定。哪怕日后哭泣、流血、生死徘徊,都不曾后悔分毫。
内心的植根如同一场末日烟火的远行,长久独立地存在在遥远处。日久天长是虚妄的光华,恍如隔世。纵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被颠覆的命运收割,但确乎已被安排在了最辽迈的一根琴弦上。
她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婆婆。
日后回想起来,那日婆婆流露的忧伤的面容,确是一种准确得无法辩驳的前瞻。轩端莲有时想,是不是那一刻,婆婆就已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她不知道。永远都不知道。
那一时,婆婆眼睛里有亮晃晃的月光……她说,人生很短,人世很长,我们注定只能活在自己的孤岛。
仲春的时候,轩端莲顺利地通过了灵力测试,进入了真央灵术学院。
樱花开得格外的隆重,一层又一层,像云。
阳光很暖,风很柔。
轩端莲站在深红色的高大校门前,看见学校的大门迟缓地开启,校园里醒目的横幅在风中微微摇晃,“欢迎中央灵术学院第六期学生”。
她似乎看见了命运的光芒,她在校门前,望着巨大的横幅,微微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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