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照

　　代于刚才抓玻璃的手还在流血，在斑马线上点了一路的血滴。
　　被抓住的“代于”手被捆着，注意到那只受伤的手后，想了想，眼神瞥到走在前面的男人。“代于”也不客气，伸腿一脚踹过去，一声闷哼响起，也不知道踢到谁了，只见前面的汤甫悠悠转身。

　　“代于”厌恶的皱眉，没好气道：“看什么？没看见我家宝贝受伤了吗？”
　　汤甫穿过斑马线，将身上的人安稳放下，看着“代于”咬牙切齿：“你自己干出来的好事，心里没点B数？还有，谁是你家宝贝？”

　　“代于”一脸得意，将头搭在代于肩膀上，两个可以说是完全复制的人做出这种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是代于也不知道为何，他心里竟然不排斥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的靠近。给汤甫看得眼里冒火。
　　接着汤甫走到代于面前，托起代于那只受伤的手，掌心是密集的伤疤，最严重的还是靠近手心的那一条，蜿蜒了整张手，鲜血止也止不住。

　　其实叱空的自我修复能力比常人好，这点伤也不会伤及性命，看着唬人罢了，代于根本不放在心上。
　　若不是“代于”说出了，这位主恐怕能忍到任务结束。汤甫看到这些伤，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与代于四目相对，跟恶犬似的，咬牙切齿道：“下次再不说，咬死你。”

　　说完，汤甫死死盯着代于，举起代于的手，挑了根没有受伤的食指，一口咬下去。
　　汤甫的尖牙距离代于的食指还有一厘米时，另一旁的“代于”皱眉，一脚踹到汤甫的小腿肚。骂骂咧咧道：“让你给我家宝贝上药，你打什么歪主意呢？”
　　汤甫想怒，看着那张和代于一模一样的脸，咬碎了牙，劝自己不生气。

　　代于左右看看，心里觉着有趣，嘴角轻轻上扬，伸手让汤甫上药。身边的“代于”依旧跟没骨头似的，想方设法靠在他身上不动弹。
　　等汤甫给他上完药，代于也举起汤甫的手，却被汤甫缩回。汤甫说：“我这是小伤，别浪费药。”
　　代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也买了一只膏药，福值的数字极速减少，最终停留在0009。真可谓是一时爽快一世悲，再来一次伤心伤肺。

　　这下子汤甫乖乖闭了嘴，又憋不住，“你还有福值吗？这么关心我？我以身相许如何？”
　　代于：“有。屁。滚。”
　　这三个字连在一起听有些别扭，但是拆开了对应汤甫的话，刚好对上。
　　如此生动鲜明的代于，真的不常见，明明才二十岁，活得那叫一个老气秋生。于是汤甫是如何都生不了气，反倒是勾起唇角乐呵。

　　“代于”在一旁一只脚撑地，一只脚晃。目光阴鸷的看向汤甫，用唇型说道：小王八犊子，你等着。
　　汤甫冷笑，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居然挑衅他？汤甫丝毫不客气的用嘴型回怼：小屁孩，牙长齐了别把自己咬哭了。

　　这两人就不能凑在一起，代于憋着笑，绕过两人离开。
　　代于的离开让另一个“代于”一时没站稳，往旁边倒去，又因为双手被限制，这会儿不能保持平衡，“砰”一声砸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汤甫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住了踹他一脚的冲动，跟上已经背起王停应的代于。

　　汤甫：“还记得路吗？”
　　“嗯。”王停应的体重真是不容小觑，少说两百斤。才走两步，代于额头上便开始冒细汗。
　　代于喘着气问：“另一个我呢？”
　　“万一他不是人呢？你有没有想过会有危险。”两人再并肩走了一节路，汤甫将代于脸上的汗水抹去，“让我背吧，别等会把自己压死了。”

　　代于被压得五脏六腑都疼，放下人后直不起身子，“他为什么这么沉。”
　　汤甫去拉王停应的动作突然停了，蹲下身仔细看，王停应的肚子突然开始不断胀大。汤甫很是烦躁，骂了一声，将身边的人扑倒。

　　又是一声巨响，血肉四溅。四五滴血还是落在代于的侧脸，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与此同时，鲜血开始腐蚀皮肤，不断向外扩大，混合着代于的血肉，触目惊心。

　　代于咬着牙，一声未吭，只是下意识抓紧汤甫的衣服，向汤甫靠近。
　　汤甫立马拿出药，嘴上不断安慰，“乖，我给你擦药。”汤甫也不管那些血肉会不会腐蚀他，手指沾了药就擦上那些伤口。

　　代于的脸上重新恢复了白皙，但汤甫怀中的人还在打颤，汤甫只得再抱紧一点，心中懊悔。
　　“代于”滚到一半，看到遍地狼藉，狼藉的另一端亲密的两人，气不打一处来，躺在地上蹬腿，干嚎着大哭。不过此时没有人搭理他。

　　代于反应过来，连忙让汤甫转身，看他后背怎么样，却毫无影响。
　　两人皆是皱眉，想到什么的汤甫看向另一边打滚的“代于”。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汤甫不得已放开怀里的人，当怀里的温度散去，他有一丝的怅惘。

　　走到打滚的“代于”身边蹲下，开口喊：“代于？”
　　“傻逼汤甫，抢我宝贝！”
　　汤甫跟这位“代于”说话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要不要脸？！你喊自己宝贝恶不恶心！”
　　“代于”也跟着吼：“要你管！”
　　代于走过来，跟汤甫蹲在一起，看着那张脸，抿唇，想了一会，叹息一声，伸手将绳索解开。

　　刚一解脱，“代于”就扑到代于怀里，哭哭唧唧的告状，“宝贝啊，这家伙不是人啊，他居然让你受伤了！”
　　代于只感觉头疼，这么聒噪的神智怎么可能是他？但事实确实如此，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神智为什么会被一分为二，但这个满身骚气的“代于”，就是他自己。

　　或许这能解释为什么汤甫不会被鬼气腐蚀。而他一沾一个准。代于这样想着，但总觉得不对，自己的脑子好像转不过弯来。

　　汤甫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在阳光下仍感觉秋风萧瑟，一身血都凝固成了冰。看着相拥的两人，骂骂咧咧一句脏话。
　　他也想抱！！！

　　“代于”盘腿坐着，讲述事情的经过，“我带着老师从这条马路经过时，老师让我停车，他要下去买狗肉打包，然后我进入了鬼空。我应该是和汤甫一起进来的，我醒来不在这里，和汤甫在另一个鬼空。”

　　汤甫皱眉：“我没看见你。”
　　“对，”“代于”摊手，“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你看不见我。”
　　代于：“你所占的神智应该没有一半，所以我才能继续开车来到电梯口，进入这片鬼空。汤甫最开始没看见你，至于你后来是怎么现形的……”

　　“我看你们都来这里了，我也通过了那道屏障，但是我通过时，被强行拉到了一辆汽车上。”
　　或许是这位“代于”所占的神智较少，恶鬼默认他们是一个阵营的，以恶鬼的身份存在，所以汤甫看不见。

　　对于鬼来说，没有开天眼的人，能不能看到鬼，还是取决于鬼想不想让他看见。
　　现下最大的疑问是，“代于”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像汤甫？
　　汤甫有一个猜测，但打死他都不想承认。

　　一场闹剧过后，“代于”站在中间，挽着代于的手，黏黏糊糊不肯放开，时不时得意的看向汤甫，挑眉挑衅。
　　汤甫：都是自己的媳妇，不能动手！
　　两人来到教授家的单元楼下，乘坐电梯，按下17这个按钮。

　　被自己黏着是种什么感受？打也舍不得，不打又恶心。
　　当电梯门打开，所有的光顷刻褪去。无边无尽的黑暗席卷而来。放肆且尖锐的笑声响起，鼓动耳膜。
　　“啪嗒”一声，像是开灯的声音，楼道里一下子恢复了光明。王停应正站在面前，和煦的笑着。“代于？来得巧啊，我儿子正在烧鱼，来我家做客！”

　　明明有两个代于站在那里，王停应却眼瞎一般，准确的拉起了代于的手，将人拖到他家门前，连汤甫都被选择性无视。接着王停应拿出钥匙开门，趁人不注意，将代于一把推进去。
　　还好“代于”死死拉着人，另一只手又死死拉着汤甫，三“人”成功进去。
　　门哐当一声被重重关上。

　　房间里很暗，唯一的光亮是从窗口里透出的光，窗外是灰蒙蒙的天，连带着光亮都抹上了灰。
　　“砰、砰、砰……”房间里回荡着剁肉的声音，案板承受不住，一分为二。接着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气愤的扔了刀，金属与瓷砖相碰撞，声音刺耳且不绝。
　　有扇门被推开了……

　　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走出来，渐渐露出面貌。身后的光倾盆而出。两个代于同时皱眉，想起了在王停应办公室所见的照片。
　　他是楚铭，那位被告人。
　　很奇怪，出现在教授家里的，不是教授的儿子王汀，不是被害人蔺扶，而是被告方楚铭。

　　楚铭似乎也看见了他们，勾着唇笑，轻声说道：“都来了？”说完，楚铭伸手开灯，整个房间都亮了，楚铭摄人心魄的脸也暴露在外。

　　楚铭虽然是个男人，却五官精致，眼窝深陷，鼻子小巧，鼻梁高挺，嘴唇有些饱满。
　　楚铭的一举一动皆是风度抖落满堂，给人说不出的舒适感，道不明的欢喜。仿佛他的存在，集齐了所有美好。

　　汤甫看了眼就收回视线，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
　　代于的面部轮廓更为分明，五官整体给人硬朗之感。眉毛不浓，眼型狭长，眼尾上挑。鼻梁高挺，鼻尖却有圆圆的弧度。嘴唇有些薄，笑起来露出齿白，格外好看。吻起来……

　　汤甫心里在想什么龌蹉的画面，代于不知道，楚铭有多好看，他也不关心。在他记忆中能让他称一声好看的，也就汤甫这一人。
　　初见时便已扰心，朝暮相处何不动心？

　　楚铭脸上先是惊讶，随后点头，神色失落中也带着痛恨，“他倒是狡猾，没关系，跑不掉了，他会死的。”

　　楚铭神神叨叨说完，走到沙发边坐下，顺带打开电视，看起了青春校园连续剧。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他们的存在，以一种主人的姿态转过头，招呼他们：“坐，别客气。”

　　“代于”和汤甫一同上前，拉着代于一起，“三”人在另一个沙发上挤着坐下，代于在中间。
　　王停应的家中不算富丽堂皇，但也绝不寒酸。墙纸的图案是飞舞盘旋的龙，凌厉之风扑面而来，此时金龙却被染红，爪子尽显锋利。

　　灯光渐渐暗了，电视的光亮却越来越盛，电视剧中女主角被很多女生围在一起打，本是很悲伤的事情，楚铭却在一旁哈哈大笑。
　　男主出现救了女主，楚铭反倒撇嘴，一脸不开心，嘟囔：“多管闲事。”

　　直到头顶的灯泡啪嗒一声坏了，全部光亮都来自面前的电视剧。而楚铭的脸也发生剧烈变化，原本白皙动人的脸此刻皮肉外翻，血肉模糊。暴露在外的脖子、手臂明显是由多块肉拼接而成。
　　代于几乎是瞬间想起了那家狗肉店，那些被消化了一半的肉块。

　　楚铭已经死了，他才是被杀害喂狗的那一位，代于在后厨里看到了两双手，有一双是楚铭的。
　　那另一双是谁的？这一切又是谁干的？
　　代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不解缘由，为了什么，才能违背道德，丢弃良心，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
　　明明可以一身清白安度晚年，却执意偏狂走向深渊。

　　头上的灯光顽强一闪，代于恍惚间看见一个男人正死死抱着楚铭，尖锐的牙齿抵在楚铭的脖子，目光凶狠。
　　当那人的眼皮撩起，轻飘飘的看过来时，灯光一暗，沙发上依旧只有楚铭一人。
　　那是谁？

　　本以为是错觉，汤甫却握紧了他的手，一旁的“代于”也不吧唧嘴了。而楚铭更是很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像被人欺负了一般。
　　代于想到了什么，默默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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