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宠物的法则

　　过了两个小时，夏楠从沉睡中醒了过来，眼神涣散，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正在替他擦身体的木锦吓了一跳，问：“你醒了？”
　　夏楠茫然地看着他，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到家了？”
　　木锦哑然失笑，“还以为你会睡到天亮，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这样也好，我给你买了些药，你把它吃了再睡。”
　　木锦转身准备去厨房给夏楠倒水，走到门口，夏楠忽然大声叫道：“木锦！”
　　木锦随即停下来回头看他，“你怎么了？”
　　夏楠浑身颤抖，“你别走，我害怕……”
　　木锦犹豫了一下，走到床边坐下，将夏楠的身体搂进怀里，“我不走，不要怕了。”
　　夏楠扑在木锦胸前，紧紧抓住木锦的衣服，“对不起……一个晚上……只要一个晚上就好……”
　　“放心吧，我会陪着你的。”
　　木锦柔声安慰，轻轻拍打着夏楠的背部，如此反复了许久，夏楠的身体才逐渐停止了颤抖。
　　“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木锦的胸前模模糊糊飘来夏楠的声音，“梦见自己被压在车下，流了好多血，不管怎么叫怎么喊都没有人来救我……”
　　木锦抚摸着他的头发,“不要担心，只是个梦。下次再做这样的梦，你就想到我会来救你，就不会害怕了。”
　　夏楠没有再回答，只是靠在木锦的怀里，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木锦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靠在床头，眼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夏楠，你没发现吗？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是哪样的人呢？
　　想这么问的夏楠敌不过睡意，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夏楠觉得自己脖子僵硬，撑起身，这才诧异地发现身边还睡了一个人，不，准确的说是自己在那个人的怀里躺了一夜。
　　木锦头靠着墙，依旧在沉睡，夏楠偏着头，心里念叨：这家伙的睡脸比醒着的时候还有人样，少了一些伪装出来的冷漠，多了一些温和……
　　正想得入神，木锦意外地睁开了眼睛，出其不意，两人四目相对。
　　夏楠尴尬地咳嗽一声，问：“你醒了？”
　　木锦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托你的福，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夏楠心里虽然感到一丝抱歉，嘴上却说：“这还不是你自找的？”
　　木锦郑重点头，“对，我自找的，不过说真的，你就不怕我半夜会对你图谋不轨？”
　　夏楠理所当然地回答：“就算你图谋不轨也比我一个人呆着强，而且我对你很放心。”
　　“为什么？”木锦惊奇地问，“原来我在你眼里那么正直？”
　　“正直个屁。”夏楠嬉笑着爬下床去，“你这个人一看就喜欢乱搞，不过嘛，我自知自己是入不了你的法眼。”
　　“因为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木锦不明白夏楠的想法从何而来。
　　“那是原因之一，”夏楠套上外套，“你忘记了？你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而我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太完美。”
　　木锦捏着下巴，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
　　夏楠走到门口，回头问他：“早餐吃什么？我出去买。”
　　木锦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问你要吃什么？”夏楠显然以为对方没听懂他的话。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这个人还真是特别，你就那么笃定我不会看上你？”木锦问。
　　夏楠毫不怀疑地点了一下头，“你自己不都说过了吗？”
　　木锦眼神闪过一丝光亮，“那……我要是改变主意了呢？”
　　夏楠沉默半晌，说：“随你便，我要去买吃的了，你不说我就随便买了。”
　　夏楠走出了卧室没多久，木锦随即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他望着窗外蒙蒙亮的天空，微露笑意。

　　吃了早饭，夏楠打算去宠物店露个脸。木锦提出要送他，夏楠想了想没有拒绝，有免费车坐当然好。可是，在车子开出十分钟后，夏楠感觉到不对劲。
　　“喂，这不是要带我去宠物店的路吧？”夏楠疑惑地吼了起来。
　　木锦笑而不答。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夏楠心想，糟了，上了贼车。
　　木锦斜眼瞟他，“真想不起来？”
　　夏楠看着窗外的风景，脑袋一偏，讶异地叫了起来：“医院！”
　　木锦叹口气：“你总算是想起了。我妈足足等了你一个星期。”
　　夏楠有些不好意思了，揉揉头发，“对不起，我忘了……”
　　“忘了不打紧，以后好好补偿就是。”
　　夏楠担心地问，“伯母她……没生气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木锦耸了耸肩，“一会你自己去问她吧。”

　　走进病房，正呆坐在床上的陈淑华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一看是夏楠，便赶紧从抽屉里拿出口琴，说：“夏楠，你来了啊，快教我吹曲子。”每次见面，都是相同的话。陈淑华对口琴的喜好一度让夏楠疑惑。
　　“恩，阿姨，最近过得还好吗？”夏楠问。
　　“呵呵，当然了，你不在，那个叫什么……叫什么来着，我想不起了，有个先生，一直陪我说话。”陈淑华的眉头紧蹙，“哎呀，我怎么把他的名字忘记了。”
　　“你说的……该不会是木锦？”夏楠不可思议地问。
　　“对对对，就叫这个名字，我老记不住。”陈淑华温柔地笑了起来，“那个先生可和善了，每天都来看我，他还说今天要来呢，不过到这个时候还没来，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有事。”
　　夏楠禁不住问“那你记不记得他是谁？”
　　陈淑华疑惑地反问：“他是谁啊？”
　　“你仔细想想看，以前你见没见过他？”
　　陈淑华仔细回忆着，良久之后，摇了摇头。
　　夏楠在心里泄了口气，看来还是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她愿意和木锦说话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进步。
　　“那我现在开始教你吹口琴吧。”
　　“恩，好，我要听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没问题。”
　　夏楠拿过口琴，深吸一口气，琴声便在整个病房里回荡，飘出了走廊。
　　此时，木锦买完饮料，站在门口看着病房内的两个人，一个带着天真的微笑，一个神情专注，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惬意的心情了。

　　“你妈妈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口琴？”
　　走出病院的时候，夏楠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问出自己的困惑。
　　这一次，木锦很直爽地回答：“我妈的初恋情人非常喜欢吹口琴。”
　　“诶？初恋情人？”夏楠歪着头，“难道你妈她……”
　　“你猜得没错，”木锦以遗憾的口吻道：“我妈并不爱我爸，和我爸结婚是逼不得已。婚姻不幸福，加上我爸有了外遇，我妈干脆就把一切都忘了，包括我。”
　　“……”夏楠没想到木锦的家庭会这么复杂，“难怪你的人格那么扭曲。”
　　“你是在讽刺我？”木锦挑眉。
　　夏楠摇了摇头，笑说：“不敢，你不是说我跟你是一样的人吗？只是我是那样的人罢了。”
　　木锦一勾手搂住夏楠的肩膀：“这还差不多。看在你有自知自明的份上，我打算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夏楠好奇地看他。
　　“要跟我来吗？”木锦走向前，提醒道：“很有可能有去无回哦？”
　　夏楠愣了一下，毫不示弱，“我会怕你？”
　　木锦打开车门，“那就请吧。”
　　夏楠迟疑一下，还是钻进了车。

　　结果，十五分钟后，夏楠站在了木锦的家门前。木锦拿出钥匙，轻轻一扭，推门而进。
　　“愣着干什么？不进来？”
　　“你带我上你家来要干嘛？”夏楠站在门口猜测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呵呵，怕了？”木锦一副早就意料到的表情。
　　“你别用激将法，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进去的。”夏楠说，“我跟你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随时到你家做客的程度吧？”
　　“有什么关系？上次你不都来过了，反正我也在你家睡了一晚，你来我这里做客就当是礼尚往来，没什么不妥。”木锦说得极其自然。
　　“谁要跟你礼尚往来？”夏楠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转过身。
　　“你走了可是会后悔的。”木锦笑眯眯地拖长音调。
　　夏楠才不甩他，直接走进了身后的电梯。木锦靠着墙壁，看着电梯门关上，几秒之后，又看着电梯门打开。夏楠有些郁闷地从电梯里走出来，闷闷地站在木锦面前：“你说实话，你有什么邪恶的目的没有？”
　　木锦浅笑，“什么邪恶的目的？你说清楚。”
　　夏楠一拳捶在木锦的胸上，“你别跟我装傻。”
　　“早上还有人说对我很放心……现在就变了？”木锦说。
　　夏楠被抓住了话柄，不甘示弱，把心一横，“进去就进去，谁怕谁。”踏脚就跨进了屋。
　　“喵喵……”
　　脚下随即窜出来一只猫，夏楠定睛一看，暗褐色的毛发，黑幽幽的眼睛，当下惊呼出声：“咖啡，你怎么在这？”为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夏楠把猫抱进怀里，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最后才确定这真的是自己你弄丢的猫咪。
　　“咖啡……它怎么会在你这里？”夏楠不解地问。
　　木锦坐到沙发上，往后一靠，揉了揉脖子，“我找了你一个礼拜，没找到你，反而找到了这只猫。它蹲在你家门口两天，我想可能是你养的，就把它带回来了。昨天我跟着你，看见你在路上四处咖啡咖啡地喊，我想你或许是在找它。”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夏楠气得快晕掉了，毫无疑问，他被这家伙耍了。
　　“因为逗你比较有趣。”木锦理所当然地回答，“要是直接告诉你多没意思，而且现在我们俩也不会这么亲密无间，对不对？”
　　“谁要跟你亲密无间！”夏楠龇牙咧嘴，恨不得冲上去跟这个家伙大干一架，以消除自己的心头之恨，虽然最后输掉的可能是自己。
　　“这就是你对恩人的态度吗？”木锦摇了摇头，“这可不好。”
　　夏楠一屁股坐在木锦对面，“哼，恩人，你也好意思用这个词？”
　　“难道不是吗？昨天陪了你一晚上的是谁？帮你饲养这只猫的又是谁，如果不是我，它可能早就流落街头，”木锦朝着咖啡伸出手，结果咖啡很顺从地离开了夏楠的怀里，投奔木锦，“难道这样我还不算对你有恩？”
　　夏楠眼睁睁看着咖啡投向木锦的怀抱，绝望了。
　　“就算你说的全部有理，可是……可是……”本想找些词来反驳的夏楠瞬间词穷了。
　　木锦看夏楠涨得满脸通红，笑了笑，把咖啡放到地上，坐到夏楠身边，问：“生气了？”
　　夏楠扭过头去不理他。
　　“你再不转过来我就吻你咯。”
　　木锦威胁的声音窜进夏楠的耳里，让他一惊，慌张转过脸来，无奈谁想到，他的唇刚好对上了木锦早就等在那里的嘴。
　　夏楠受此惊吓，下意识身体往后一缩，哪知木锦一把搂住夏楠的腰，把他整个人都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肌肤相触，舌头交缠，让夏楠的体温不断升高。拥抱的感觉，他早已遗憾，却在这时那温暖的记忆再次被提醒，
　　无处可逃，还是不想逃，到了这个时候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了。就好像被温暖的身体吸引一般，他不禁用双手紧紧抱住木锦，就好像他曾经，也这样用力地抱过某个人。
　　“……”
　　当木锦放开他的时候，夏楠猛吸了一口气。
　　木锦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夏楠收回双手，抓紧木锦的领口，骂道：“你这个混蛋，居然偷袭我。”
　　木锦意犹未尽般地舔了舔舌头，“兵不厌诈，没听说过？”
　　夏楠说：“无耻之徒……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不会喜欢我，又为什么这么做？”
　　木锦笑：“我早上不是告诉过你我改变主意了吗？难道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夏楠愤恨：“这么快就改变主意，那你喜欢的人岂不是很悲哀？”
　　木锦的嘴唇在夏楠的鼻头上轻点了一下，“亲爱的，你完全不用替他担心，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夏楠的身体刹那间僵硬了，他抓着木锦衣领的双手仿佛失去了双手一般，无力地耷了下来。
　　“吓到你了？”木锦把夏楠抱在怀里。
　　“不……”夏楠的声音哽咽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哭……”
　　木锦爱抚一般摸着夏楠的头发，“傻瓜，那是因为你能感觉到我的痛苦，就好像我能感觉到你的一样。”
　　夏楠苦笑，“所以我们才是一样的人——世界上最倒霉的两个倒霉蛋。”
　　“哈哈……”木锦大笑起来，“完全正确！”
　　就在此时此刻，角落里的猫窝里，咖啡趴在正在午睡的锦夏身边，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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