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计划

　　又是那辆粉红色的公交车！！

　　我留意了一下车牌，和前两天的一样。这辆车这几天总是停在我从学校到家的必经之路上，每当我骑车经过它时，它就会突然开动，转到另一个巷口里，之后我就会觉得有几双眼镜在背后盯着我……

　　可恶！最近的怪事真多！

　　先是亲朋好友们都对我视而不见，好似我是空气一般；再是这几天在家写作业时总是听见妈妈在叫我的小名“乐乐”，而等我开房门去应的时候，却发现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明明站在同窗好友身边和他们说话，却好像没有人听得见；就连最正常的老爸也会突然看着我自言自语道：“还是不要买那顶帽子了，反正也不知道这个夏天能过多少。”

　　究竟怎么了？！

　　穿过一条小路，到了我家所在的院子。骑到楼门口，看到一辆有点熟悉的大众车，想是也许家里来客人了。

　　我拿出钥匙，开了门，看见了一个熟悉的清瘦身影。

　　“姐！”我眼前一亮，伸开双臂去拥抱正在沙发上坐着的表姐。她正在北京读大学，现在又是考季，虽然不清楚她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但是看到最喜欢的姐姐我还是十分兴奋。

　　然而她只是冲我淡淡一笑，灵巧地避开了我的动作，之后交给我一个袋子，说道：“这些都是答案，你收好，千万别忘了打电话去厂家确定，要不然就白订货了。”

　　我困惑地看看袋子，又抬头看看表姐的笑颜，却分明看见了她嘴角的一丝苦涩。

　　我把袋子放在桌上，打开看看，里面是好几个长条形状的本，歪歪扭扭不知道写着哪国语言。

　　老妈急忙跑过来，从我手里抢走袋子，责备地问表姐：“你怎么给她了？她不知道，也不会弄。”

　　我一头雾水，极不服气地抢回袋子，问：“我不会什么？！究竟怎么了？！”老子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耐心！不管是谁，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

　　姐姐皱了一下眉，担心地看看妈妈，轻声问道：“可是小姨，这个计划真的不让她知道么？”

　　“什么计划？！”我强忍着性子。

　　“没事的。”如果是妈妈如此轻描淡写给我这个回答，我一定会暴走，搞得家里鸡犬不宁，可是带着波澜不惊表情代替妈妈回答我的却是我最喜爱的表姐。

　　“什么计划？！！”我只是大喊了出来。
　　没有人理会我。

　　姐姐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说：“那我走了，今天要连夜赶回学校。”

　　晚上，无论我问父母什么，他们总是沉默不语。虽然没有结果，但我总认为一切一定与那辆奇怪的粉红色公车有关。

　　第二天，我把青梅好友文文拉出来，说了这些怪事，她扬了扬眉毛，淡定地说：“你还不知道？这是‘噗哧’计划啊。”

　　“噗哧？？”我想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很好看：“那是什么？”

　　“我也不完全清楚，总之全世界都知道有这事儿，就你自己还蒙在鼓里。”她耸耸肩：“你见过你家里那个小孩子了么？“

　　“什么小孩？”我愈发觉得茫然。

　　“……算了……我带你去看。”她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样子。

　　她引我来到了我家门口，点点头示意我开门。我看看她，还是疑惑地拿出钥匙。之后她指着我房间的方向，告诉我：“呐，去吧。”

　　我看看她，又看看那边，似乎觉得平日里那条几米长的通道格外幽深阴暗。独自走到自己房前，我轻轻推开门，眼前的画面让我怔住了——窗帘拉合着，姨妈和妈妈正在逗弄着一个小孩，口中还叫着“乐乐，乐乐”

　　“这是在叫我。”我边这样想边上前几步，那孩子转过脸的瞬间我几乎叫了出来——那明明是我五岁时的脸孔！

　　“乐乐，乐乐。”她们继续逗弄着那孩子，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她们在叫你呐。”文文突然从背后推了我一下，我一个踉跄，差点没倒下去，只听见她又说：“看，多可爱。”

　　我狠狠转过头去，却惊讶地看到她的瞳孔中没有焦距，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

　　“你看她多可爱。”她仍然这么说着，语气中有一种不祥的兴奋。

　　“你们……把我克隆了？！”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歇斯底里大叫道：“所谓‘噗哧’就是‘复制’的谐音，所有的东西变成了双份……而这个复制品会成长的很快，也许过几天就和我一样大！到时候……”我不禁咽了口口水，惊恐地问：“到时候我是谁呢？到时候我是谁呢？！”

　　没人理会我，身边的文文仍然不停地说着“她很可爱”，两个大人还是旁若无人地逗弄着她……我的世界好像开始天旋地转……

　　我的房间被帘子分割成了两半，东边那半，复制品正躺在床上，她生长地很快，已经是我12岁时的样子了，并且还在继续成长。西边这半，医生正拿着记录本在坐在躺椅上的我面前踱来踱去。

　　“他们把我复制了，这么说我是不是快死了？”我双手抱着头，尽量让自己平静。

　　“可以这么说。”医生是这几天唯一理会我的人。

　　“那她……”我指着对面的自己，刚刚只过了一个小时，她已经长到了14岁。

　　“我们一直在复制你的记忆给她，等到她长到你现在这么大，就会停止这种快速增长，变为和常人一样的成长速度。”医生看着记录本，淡然得冷酷。

　　“她是什么样子的……”我喃道。

　　“……性格和你差不多，你会做的她全都会。总而言之，是和你一样的存在”

　　“她……她要比我更优秀……”开始我只是自语般的呢喃，后来却失态地大声喊出来：“不！她一定要比我优秀，否则……”

　　否则我不知道自己和她有什么差别……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你冷静一下。”医生按住我。

　　“不，不，不！”我挣扎着坐起来，乱动的手打掉了医生的眼镜。

　　“快把她带出去。”医生转身吩咐门外的护士。

　　正在几个护士架起我打算带我出去的时候，对面床头柜上的仪器指示灯突然亮了，那个“我”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现在这个我。

　　所有的人都呆在了那里。

　　“让她们独处一下吧。”医生带着护士们走出房间，顺便关上了门。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看着“我”从病床上起来，看着“我”撩开被风吹起的帘子，看着“我”一步步走近我。

　　“我”笑，笑容和我一样。

　　“你应该感谢咱们的亲人。”“我”对我说：“他们为了让我记住你，特意将租来的车涂成你最喜欢的颜色，让我坐在里面天天看到你。”

　　我摇摇头，瞬间分不清眼前的这个是自己，还是站在这里的是自己，只觉得一阵头晕，后退几步就跌坐在躺椅上。

　　“你已经快要死了。”“我”的口气和平日那个玩世不恭的自己一模一样：“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听从他人摆布……你是不想有我的，可他们偏偏要我。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那悖论般的调调也和我一模一样！

　　我向后缩了缩，半晌才说道：“可你心里会难过，和我一样，对吧？”我一字一句地说，尽量显得自己还很冷静：“你毕竟是我，感受会和我相同。”

　　“是啊。你了解我。”“我”看看窗外，蓝天白云红砖碧草的，美得相当讽刺。

　　“我”叹了口气，缓缓转过头来：“可是我注定要代替你存在，你注定要在今天灭亡。”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了这整个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等等等等……，”我用尽我最后的冷静问道：“我身体健康，没有任何异常，为什么快死了？！”一直以来我总是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被复制这件事情上面，居然忘了最根本的东西。

　　“你得了绝症，自己不知道吗？”“我”邪邪地笑笑：“你不过认为自己健康罢了，不是么？”

　　“什么绝症？”什么绝症，这个看起来和我有一样和善脸孔的家伙一定在骗人，我明明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的！“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绝症？！”

　　“看来，你就是不能接受我的存在呢。”她轻叹了一声，凑近我，伸手抚摸我的左脸，之后把唇贴在我右耳边，我感觉到她耳边的发丝轻轻摩挲着我的面庞。

　　“我告诉你，”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震碎脆弱的我：“你的病，名字就叫做——混淆自我。”

　　我瞳中的焦点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消失，意识瞬间堕入永久的黑暗当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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