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魔法女神靠脸上位

　　昆图斯时常感到挫败，失落于自己不是个合格的仆人，万幸的是他不是个贵族骑士，也没有以任何骑士宣言为准则生活。
　　所以对于主人并不需要他的守护，自己反而还需要主人的帮助这件事，他也只是失落，甚至在之后主人又一次顺手救下他时还能乐观地想自己以后当车夫给神明驾车也不错。
　　虽然目前看来自己连车夫也当不好，他盯着眼前堵死了的路，干巴巴地说：“主人，我敢保证之前来时这里没有围墙。”
　　这话说出口连他自己也不信，前几天走过的路突然多了一堵看上去明显不算崭新的墙，他往四周看了看，确认周围和前几天来时一模一样，自己没走错。
　　“哈，意外之喜。”希尔菲德从马车窗口探出半个脑袋，在看到眼前的围墙后松了口气，为自己终于找到证据可以洗脱那莫须有的罪名。
　　他没忘记旁边还站着自己名义上的仆人，在坐回马车前友情提醒了他：“你最好走远一点。”

　　昆图斯很听话，然后他在跳下马车的一瞬间飞了出去。
　　准确来说，是被一位可以徒手拆马车盖的少女给掀出去了。

　　“晚上好啊。”
　　少女声音是清悦的，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似乎不被语言范畴所囊括的声音，像阴雨天雨水落在海面上的叮咚声，山林间果木的甜香，妈妈温暖的怀抱，火光闪烁着为黑夜增添温暖，昆图斯呼吸越来越急促，喉咙里发出被堵塞的吭哧声，前半段人生没流出来的眼泪夹着刀子从眼眶中涌出，痛得他睁不开眼。
　　随之而来的是身心的放松，身体软趴趴的，哪怕陷在杂乱的垃圾箱内，屁股下的触感粘粘的有些湿润，呕，这真是太恶心了。
　　他仰头看着半空中的少女，理智告诉他必须马上离开这个肮脏的垃圾桶，自己的主人仍坐在马车上，现实却是高等级威压压得他只能保持在垃圾桶里，连转头都十分困难。
　　少女看他的眼神让他想起了渔民捕鱼时高高在上又一视同仁的态度，哪怕手里还拎着前不久刚见过面的小女孩，画面荒诞又不和谐，不过轻轻地扫一眼，就足够他从之前的幻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啊，这就是神明吗。昆图斯感慨着，疼痛控制了他身体绝大部分感受，他甚至有些不着调地想着，不愧是神明，哪怕站在路灯上也不影响自己的美貌，要知道，他认识的再美的姑娘把蜡烛放在脸蛋下面时，看起来都像个老巫婆。
　　就是现在气氛和主人说得好像不太一样。
　　有点尴尬。

　　“嚯。”短促的一个字，简单又清楚表达出了说话人内心的复杂。
　　琉克蕾西亚承认，她掀开马车盖看到马车里那张去掉魔法伪装后，日思夜想的脸，是真的很欣喜，发自内心的高兴。
　　但那种惊喜来得太突然反而来不及思考，“好久不见”太客套，“你还好吗”又太生疏，一个简单的“嚯”，反而能完美地表达出她想表达的。

　　可惜光明神没听出琉克蕾西亚语气里的惊喜。
　　“我并没有听出重逢的喜悦。”希尔菲德坐在马车里，旁边是看上去有些心虚的琉克蕾西亚，他板着脸硬邦邦地指出：“你看上去就像打开门发现门口坐着很多年前喂过几次的小狗一样。”他停顿了一下组织措辞，指出琉克蕾西亚态度上最大的问题：“生疏，我们是分手后偶遇的情侣吗？你居然连一句我很想你都说不出来。”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你当初真的是全科满分毕业的吗？”琉克蕾西亚坐在旁边试图解释，“我只是没反应过来，在那种情况用我很想你做开场白也太奇怪了，但我确实很想你。”殊不知前一句无心的质疑又一次踩上了希尔菲德怒点。
　　“难道你觉得我形容的不对吗？”希尔菲德深谙变脸的技巧，和琉克蕾西亚硬碰硬受伤的只有自己。不过几个呼吸的来回，眼睛里已经蓄了几颗很有美感的眼泪，将落未落，很适合在示弱时引起对方的心软。“你甚至还质疑我的成绩，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为了满分而作弊的人吗？”
　　他看出琉克蕾西亚似乎还想点头，只后悔自己怎么忘了琉克蕾西亚的不解风情，假装她其实说的是‘我很想你’很难吗，也就差了几个字的区别。
　　事到如今他只能选择沉默，一颗心被琉克蕾西亚戳的说话漏风。一张精致美貌的脸就那么盯着琉克蕾西亚，眼眶里的泪水以能让美神跟着“嚯”出声的程度滑下来。
　　美人落泪让人心碎，专门用来针对琉克蕾西亚，屡试不爽。
　　如果是以前的琉克蕾西亚，现在会处于一种忘我境界，一切全听他的，沉湎美色，实力诠释好看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奈何现在坐在美少年前的琉克蕾西亚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在与因泽菲娅短短一天的相处中对光明神的脸不可控的产生了负分评价，甚至能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光明神的泪花看到光明神“孩子”哭的稀里哗啦。
　　现在的她，是2.0全新版！可喜可贺。
　　希尔菲德看不见前因，他只看出琉克蕾西亚给自己擦眼泪的姿态很随意，眼里貌似还有点不该出现的，名为厌烦的情绪。
　　噢，不。他震惊了，他迅速收起眼泪开始分析原因，问题当然不可能出在自己身上，于是他理所应当地看向另一旁座椅上昏迷的因泽菲娅。
　　琉克蕾西亚顺着光明神的视线看过去，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来吧，撤销她身上的魔法，与这位少女来一次感人的会面交流。”

　　琉克蕾西亚在因泽菲娅回来后跟着回到旅馆，老板暗示因泽菲娅身上有奇怪的魔法痕迹，以影响客人心情为由提出加钱申请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她带上楼，打开房门就是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的因泽菲娅。
　　清醒咒一类的魔法完全没用，这时候更适合用土方法，琉克蕾西亚右手已经准备好执行大脑发布的命令：用武力让因泽菲娅清醒。
　　白天刚得出结论她可能对魔法免疫，晚上就是这幅被魔法暗算的样子。
　　总不会是只对自己魔法免疫吧，说出去魔法女神还要不要面子了。
　　大概是世界的残留意识或者有其他什么东西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不满意因泽菲娅作为一个身世离奇，充满戏剧性的存在即将死于被打死这样平平无奇的结局，电光火石之间，琉克蕾西亚想起下午因泽菲娅那番吹捧，终究没把巴掌扇下去。
　　她换了更柔和、也更符合魔法女神身份的方式，从因泽菲娅身上向外探查施术者来自哪里。
　　回顾因泽菲娅一天的行程，去掉下午在商业街耗费的时间，那位贵族少年出现的一瞬间，凶手已经被确定。
　　一个伪装了自己样貌的光明精灵不足以作为他是凶手的证据，但那副酷似光明神的样貌，琉克蕾西亚心里只想问候所有人，她不信这样的精灵出现在舒雅麾下的城市，舒雅居然毫无察觉。
　　在听到“希尔菲德”时，琉克蕾西亚抬手摸上自己下巴，若有所思。这是她的姓，独属于自己，被俄缇抹去了存在的姓氏，低位面的种族会受到意识影响，即使听到这个名字也会自动模糊成其他姓氏，而有幸听过这个姓氏的上位神明都与自己有过誓言约束，不被自己认可的话，即使记住了也没法占为己用，否则将面临天火神罚，直接被烧到骨头渣也没法留存的程度。
　　除非…
　　琉克蕾西亚伸出手以因泽菲娅为媒介，毫不顾忌地用自己的神力覆盖住这座城市，刹那间，这座城市被魔法女神暂时接管了，夜还长，街上却空旷的过分，只有两三个倒在地上的醉鬼，很快被巡逻的士兵带走。
　　很奇怪，城市连同皇宫在内，太安静了，酒馆、妓院这种夜间生意也不见踪影，整座城死气沉沉的，最重要的，她抓不住那位“希尔菲德”先生的踪迹，即使用因泽菲娅身上留下的魔法讯息追踪，那人好像会分身术，数十道气息同时出现在城内不同方位，随即消失几秒又出现在其他地方，不断变化位置。
　　她在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要说传送逃跑又不像，连城门都没有靠近过，实在是没想出这是什么情况，索性召出法阵，标记好气息出现过的地点，抬手发出攻击。
　　魔法阵都有一个关键阵眼，其他地方被破坏都还有机会重新修复，阵眼被破坏后，法阵彻底被破坏，连修复的可能也没有，法师只能重新绘制。
　　所以阵眼往往会被法师藏在他们心里最安全的地方，在琉克蕾西亚刚开始系统的学习魔法时，她也曾向导师提问过，每个人心里最安全的地方都不一样，怎样才能直接找到阵眼。
　　当时导师伸出涂了蓝色甲油的指甲往琉克蕾西亚额头一戳，轻松地说：“很简单，一次性破坏掉法阵的全部，自然就能找到阵眼。”换言之就是直接碾压，当你能直接捣毁盗匪窝时，哪儿还会在乎他们手里拿的是铜刀还是钢刀。
　　琉克蕾西亚茅塞顿开，甚至此后在满级大佬揍小号的快乐大道上一去不返。

　　她看着城内破坏干净的法阵和目标清晰明了的踪迹，满意地点了点头，老师的话永远蕴含真理。
　　接着，她拎起仍然昏睡着的因泽菲娅，从天而降，十分威风的用掀开马车盖作为开场白，与马车里的希尔菲德打了个照面。
　　少年眼里是有情的，也不是抛来给瞎子看的，如果琉克蕾西亚此时像个纯情少女一样，哪怕没有害羞的红着脸，只要琉克蕾西亚不说话，希尔菲德就有把握让这次重逢感人时顺带让他们关系更进一步。
　　他独独没算到琉克蕾西亚在看到自己后居然发出“嚯”这种像中年男人打酒嗝的声音。
　　少年眼眶红了，脊梁弯了，人也颓废了。
　　不幸中的万幸，琉克蕾西亚看起来至少是认出自己了，万幸中的不幸，她认出自己了也没表现出一点少女的含羞带怯。

　　至于她手里拎着的那个，希尔菲德，或者说现任光明神，是真没想到她和自己居然还是可以面对面聊天的关系。
　　琉克蕾西亚看出了他的迟疑，脸上的笑容很甜，很可爱，嘴里的话，那是相当的阴阳怪气。
　　“啊，由我来向伟大的光明神冕下隆重介绍，这位是光明神的子嗣，因泽菲娅小姐。”

　　光明神傻了，傻得很明显，满身矜贵气质消失殆尽，目光在她和因泽菲娅之间来回转悠，反应和被讹的忠厚公民一样，脸上塞满了不可置信和被冤枉的委屈，哆嗦着手指向因泽菲娅：“你说她是谁？”
　　琉克蕾西亚觉得他这态度挺好玩，换了个表达方式，语气依旧十分随意，直接让少年觉得自己灵魂被污蔑了。
　　“和你关系匪浅的，女孩子？
　　少年根本没力气去维持之前的淡定自若，眼神愤怒的让莉莉丝默默攥紧了因泽菲娅的领口向后藏了藏，她奇异地读懂了少年的意思，和昨天的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想把因泽菲娅丢的越远越好。
　　琉克蕾西亚心里泛起过来人高高在上的扭曲，关注点偏了十万八千里。
　　你看，她之前被揍不是因为我太暴躁，她“爸爸”第一次看见她也想对她动手。
　　完全想过光明神明明是因为她的话才想动手。

　　“琉克蕾西亚，你管这玩意儿叫什么？”少年有些崩溃的提高音量，甚至蹦出了不知道从哪儿学的口音，一只手已经是控制不住的要开始抖了，只希望琉克蕾西亚是在逗他玩，“我女儿，因泽菲娅？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琉克蕾西亚被洛多维科的表现取悦到了，所以她重重地点了自己高傲的头，肯定地说：“是的哟，这可是百分百拥有光明神血脉的少女。”
　　光明神深吸一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疲惫地握住琉克蕾西亚的手,目光深邃。
　　“西亚，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哪怕你用我的血做了这么个傻、有趣的…我也不介意。”他斟酌了一下字眼，不确定琉克蕾西亚对那傻玩意儿的态度，于是把对因泽菲娅的形容匆匆略过。“哪怕你宣称她是我的孩子。”

　　琉克蕾西亚备受感动，深情地回望着，向洛多维科倾述自己的爱意：“我们决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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