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落枫飞

　　周雪妍一个晚上没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
　　又是一个早上，她从床上爬起来，拖着脚到洗手间，双手撑在洗面盆两边的大理石上，抬起耷拉的脑袋，照镜子。
　　镜子里面的着实让她自己吓了一大跳。一双金鱼一样的水泡眼一点神采也没有，眼珠的颜色是暗淡的灰黑色。面部浮肿苍白……
　　一大早，她光对付脸上的这些问题就忙不过来了。
　　匆匆跑到了下，她四处张望，大马路上居然没有一辆空的出租车。
　　她心里正着急呢，尖锐地刹车声刺耳地发出，下一秒一辆跑车就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缓缓下降，展若枫完美的侧脸展现她的眼前。
　　“上车。”依旧是冷冷的声音还有命令式的语气。
　　是谁说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它正是周雪妍的心情写照，形式逼迫着她不得不上去。
　　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她进车里坐下。
　　车里密闭的空间让周雪妍感到无法呼吸，但却不是来自生理上的，只是她的心莫名地堵得慌。
　　并排坐在一起的他还是那么冷静自持，专心地开车。
　　车载音响不合时宜地唱着“Bad day”，她在里面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这种被束缚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
　　终于——终于到公司了。
　　本来想着让他在门口就让她下车。碍于是上班的高峰期，大把大把的人从四面八方涌进公司，这样下车岂不是太招摇了，没准又落得个什么不良的名声。想来想去，还是到车库再下车比较保险。
　　刚从车上下来，刺眼的车灯就照过来了，周雪妍眯起眼，抬起一只手去挡。
　　“吱——”一下，车灯也应声熄灭。
　　“若枫，雪岩。”
　　凌薇！
　　有几天没看到她了。
　　周雪妍放下手臂，“你怎么来了。”
　　“最近很闲啊，就来了。”
　　“是吗？我记得某人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完吧？”从车里出来的人自然是凌炫，他也恰好接上凌薇的话。
　　“你还不是一样，不务正业。”凌薇朝他撇撇嘴。
　　而凌炫则看着周雪妍笑。
　　周雪妍用余光看看身边的展若枫，心里直发毛。
　　他的脸更加阴沉了，就像夏日的午后，天空一下被乌云遮蔽了那样。

　　中午，周雪妍一眼就望见凌炫和展若枫下楼来。
　　“凌炫，可以和你聊一下吗？”
　　他们原本好像在谈事情。
　　凌炫和展若枫说了几句话，向她走过来。
　　公司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看，尽管知道总裁也在，可好奇心却怎么挡也挡不住，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把目光瞟向他们。
　　那些闲聊的八卦女也乖乖闭上了嘴巴。顿时，四周静极了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到。
　　“我们去外面谈。”
　　“……好。”
　　她在转身之前看到的最后一眼是展若枫墨黑的眸子，完全没办法猜出任何情绪的深邃的眼眸。

　　公司对面的星巴克里。
　　“……嗯……”
　　周雪妍仿佛换了一个人，刚才的勇气气势一点都没有了。
　　凌炫悠悠地喝着咖啡，不急不慢地听她说话。
　　“关于你昨天说的……对不起。”
　　她咬了一下下唇，“你别误会，不是因为你的问题，你很好，很优秀甚至是很完美，可是我……我还没有办法去接受一段新感情……对不起。”
　　“因为没有办法割舍大学时候的感情，即使是他已经不在你身边了，你还是没有办法忘记？”
　　“你……”她的睫毛不住颤抖。
　　心里深藏的秘密被人赤裸裸的拉出来的过程就是痛楚被无尽放大的过程，这其中的苦楚与煎熬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了解。
　　“对不起，我好奇，所以问了凌薇。”
　　她变得疏离，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疏离和她面对面的人。
　　“既然你了解，那我就不需要多说了。”
　　她起身欲走，而凌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拉住她的手。
　　“他已经不在了不是吗？你还要缅怀他多久？……打算一辈子活在你们两个的回忆中吗？”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寻找一种新的生活不好吗？”
　　豆大的泪珠从周雪妍的眼睛里涌出，她用力甩开他的手。
　　“为什么你们都以你们的思考模式来考虑我的人生！我有我的生活方式，不需要你们任何的建议！”
　　“寻找新的生活？你以为我不愿意吗！可是你爱过吗？失去过吗？痛过吗？……你们什么都不懂，还让我去找新的生活，不觉得可笑吗？”
　　她跑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去。
　　他就这样站着，被她甩开的手还停留在空中……
　　她不停地跑，不知疲倦地跑……

　　展若枫坐在房车的后座，翻着报表。
　　“总裁，前面好像是周小姐。”司机看过她，上次他有送过她和总裁回家。
　　展若枫顺着司机指的方向看过去……
　　“下车！”
　　车子停下后，司机就被抛弃在了大马路上，展若枫开着车绝尘而去。然后猛地停在了周雪妍前面。
　　展若枫下车，而她看到他却绕道跑开了。
　　他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
　　“怎么回事？凌炫呢？为什么像疯子一样在大街上跑，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展若枫不住地数落。
　　她的双眼红肿，她看着他，看了很久。突然，她抱住他，仿佛他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一个浮萍。
　　展若枫的手定在空中，大脑也还没反映过来。
　　周雪妍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此刻，她只是需要一个依靠，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接下来，她任他的摆布：上车，回家，当然是他的家，然后坐在他家的沙发上。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吧。”
　　她还是空洞地直视前方。
　　“你到底怎么了！说啊！”他忍不住抓住她的肩膀摇晃。
　　而她就像个布娃娃，没有一点生气。
　　试了几次后，他终于放弃了。
　　去了书房把今天的工作交待一下，他就进了厨房。
　　自从他生病以来，家里的厨具就备齐了，应有尽有。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家里一粒米都没有，更别说其它的食材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即使有，他貌似有不会做。在厨房晃荡了一会而，他就无奈地去打电话叫外卖。
　　没多久，东西就送来了。
　　展若枫把粥倒到碗里，拿到她面前。
　　“吃点东西吧。”
　　她没有反应。
　　他拿来勺子，把粥一口一口“灌”进她的嘴巴里。起先，周雪妍还有些抵触，后来就任由他一口又一口把粥送到她嘴巴里。

　　周雪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大床上，灰色的床单似乎还有他的气息。轻声下床，她捏手捏脚地走到客厅。
　　果然，他躺在沙发上。
　　真的难以想象他睡觉的时候还皱着眉头。
　　时已深秋了，而他身上什么都没有盖。
　　进卧室拿了薄毯，她轻手轻脚地盖在他身上。
　　她没有离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依稀记得昨天下午她不顾一切地抱着他，他喂他她吃东西，他把她抱到床上……
　　一切都在改变中，原有的生活轨迹逐渐模糊了，好像还有另外一个方向，冥冥之中一股神气的力量指引着她往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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