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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
罗梦奇父母回家不久,她父亲就出事了。镇里新修的那座让罗梦奇的父亲罗剑桥骄傲的大桥,没有承受了冬天的洗礼,桥墩就出现了裂纹成了危桥。
罗剑桥是主管公交的副镇长,现场他是施工甲方,是发包方,乙方又是他的老同学丁一。
县里,市里来了专家组,对大桥进行鉴定。纪检委来了调查组,对大桥的审批,发包,合同等等进行了一系列程序上的调查。再加上从罗梦奇哪里回来就压下一股火。罗剑桥在一天夜里突然晕倒了。送到市医院,确诊是脑干出血,从急诊室直接送到了重病监控室。
罗梦奇母亲哭着打电话告诉了罗梦奇,萧浅二话没说,带上家里所有的钱十五万三千元赶了过去。
罗梦奇父亲整整在重病监控室抢救了十八天,医药费花了二十三万多。
转入普通病房后,萧浅又整整伺候罗剑桥十五天。出院的时候,萧浅用轮椅推着岳父,岳母和镇政府的小通讯员刘波提着大包小包。镇上的大小领导先期还络绎不绝,后期一看这病情不容乐观,就不再有人来了。罗剑桥用似乎明白的眼神不住地看着萧浅,偶尔还笑一笑。
罗梦奇母亲说:“萧浅呀,梦奇她爸跟你比我都亲!这一个多月把你都熬瘦了,还花了你们那么多钱,梦奇爸在职的时候就是个老本本,就是挣个死工资,也没有什么外捞,现在又变成了这样,这钱怕是一时半会还不上了!”
萧浅在过台阶时,把车停下,把罗剑桥抱了起来,一步一拐地走下台阶。刘波把车子拿到台阶下,萧浅又把罗剑桥放在轮椅上时,他的脸有些苍白,汗哗哗地流着。
“还什么还!都是自家人,能把爸抢救过来就比什么都强!”萧浅用手擦了把汗。
“给,使我的毛巾!”罗梦奇母亲把自己用的毛巾递给了萧浅,萧浅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萧浅心里明白,这是梦奇母亲从心里接受了他这个姑爷。
罗萧六岁上幼儿班的时候,罗梦奇就发现一个问题,罗萧特喜欢画画,用铅笔画太阳,画柳树画燕子,长得也越发像何明威,特别是那双眼睛,色眯眯的。罗梦奇决心要好好带带孩子,要发挥他的特长和天赋,她一定要从启蒙时就教育好罗萧,决不能像何明威似地,男不男女不女,缺少男人的阳刚之气,所以,在起名的时候,才给孩子起名叫罗萧,虽然不是很好听,但也很男人的。
命运就是这样,对一个人要是不公平,就像失去平衡的天平一样,总是要倾斜。罗梦奇不再奢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想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过着平凡的日子,就连这小小的希望也会变成了一种奢望——因为萧浅出事了。
罗萧七岁上一年级时,在学校被四年级的一个男孩打了,原因是放学时,在拥挤的校门口罗萧不小心踩到一个男孩的脚了。
那个男孩的父亲是一个秃头的客货司机,他儿子打罗萧时他还叫着号喊:“打得好!”
罗梦奇跑过去和秃头理论,那秃头下车就踹了罗梦奇两脚,把罗梦奇踹倒在地。周围接孩子的家长们都看不下去了,把秃头男人的车围住不让他走,并给萧浅打了电话,萧浅接到电话,立即打车就过来了。
看见罗梦奇一身泥土,不住地揉着小腿,萧浅就冲过去给秃子两拳,秃子的眼眶立马淤青了,鼻子也流了血。秃子边擦着鼻血边打电话,不一会就叫来了四个帮凶。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木棍,气势汹汹。
罗梦奇哪见过这阵势,就往回拽萧浅说:“别再打了,就踹了两脚,也没踹坏!”
“不行!他欺负你,欺负儿子,就不行!让你和儿子受屈,我还是个男人吗?你和儿子就是我萧浅的命!”萧浅边说边弓着腰在四处寻找迎战的东西,慌乱中他捡到了一块砖头。
听了这话,罗梦奇的心里很难受,她真的没有勇气把真相告诉他。
罗萧被校门口的保安抱走了,那四个帮凶,也不言语,抡起木棍就向萧浅和罗梦奇打去……
萧浅一个人对付五个人,还要保护罗梦奇。罗梦奇从没见过萧浅这么冲动可怕,他红着眼,像疯了一样,一边手握着砖头飞舞,一边用身子护着罗梦奇,木棒打在他的肩头上,断成了两截。他踉跄了一下,随后转过身去攥住木棍,以闪电般的速度用砖头砸向秃头的脑袋。随着秃头慢慢倒下,打斗戛然而止。
这时,管片区的民警也到了。那四个帮凶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过了好几分钟,秃头才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脑袋,脑袋上鼓了个大青包,并渗着血。
萧浅极不配合地去了派出所,他极不情愿地回答着警官的询问。整个做笔录的过程,他一直低着头,神情是那么怯懦,和打仗时的萧浅简直就不是一个人,他的软弱令罗梦奇感到疑惑。
双方治安罚款200元,便各自回家了。罗梦奇揉着萧浅红肿淤青的肩头,有点要哭的感觉。
她感到自己像家里的一面墙,围护着家的温暖,而萧浅才是这个家的梁。虽然他有残疾,很丑,也不阳光,但萧浅对自己和儿子很疼爱,就像呵护自己的眼珠一样。很细心,很温馨,很舒服,他已经成了罗梦奇生命中的一个依靠。
第二天早晨,天刚刚亮,社区的四个警察就敲开了罗梦奇的门,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其中两个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萧浅扣上了手铐子,拘押出门。罗梦奇跑到门口,另外两个警察用身子挡住罗梦奇,并让她把卧室的门关上,怕惊吓到孩子。其中一个警察告诉罗梦奇:
“昨天,我们在核对个人信息时,发现萧浅真名叫周国平,不是黑龙江人,是辽宁鞍山人,他是十年前鞍山一起重大杀人案的网上逃犯,他使用的身份证是假的,现在我们要把他押解回原籍审理!”
听完这话,罗梦奇就瘫坐在地上。说话的警察连忙把罗梦奇扶了起来,罗梦奇死死地盯着萧浅,浑身颤抖……
“老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儿子,我回不来了,你一定要把儿子抚养成人!”萧浅低着头说,他连最后看一眼罗梦奇的勇气都没有了。
“等等!我求你们等等,就一会!”罗梦奇边喊边往屋里跑,她到床边拿起了萧浅的外套又奔了出去。
当罗梦奇再次跌跌撞撞跑到门外时,萧浅已经被警察押到了警车边,并且给他戴上了黑色的头套。
罗梦奇发疯似地跑到警车前,她把衣服给萧浅披上。萧浅身子在微微颤抖,不住地说:“老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儿子!”
罗梦奇紧紧拥住萧浅,这是“同居”八年第一次拥抱他。罗梦奇心里比任何时候都凄楚。因为一拥之后,他们将天涯各路。
此时,天空正飘着雨,那冷凉的秋雨落在罗梦奇的脸上,但罗梦奇没有哭,没有流泪,只感到一种疼痛从心口袭上了脑海里,让人感到麻木。
萧浅走后,就没人送货了,洁具店的生意一天也不如一天。罗梦奇也不想再雇人,她只想好好地培养罗萧。
一年前市美术学院的张教授来店里买洁具,看见何明威留给罗梦奇的那幅油画《胡杨》。那副画原本被罗梦奇生气时,用瓷片一划两半扔在了库房里,落满了尘土。张教授发现后,抖掉尘土看了看说:
“这幅画笔锋不错,泼墨画法揉入了西欧绘画的色光关系,笔简墨淡,奇伟瑰丽,与天地融合,有一点点张大千的画风。”
“可惜被我撕了!”罗梦奇略有惋惜地说。
“没事,你要信得过我,我拿回去可以修复的,残缺有时会有意想不到的奇迹,就像维纳斯,因为断臂才成为女神!”张教授说的话罗梦奇听得似懂非懂。
说真的,过去这么多年,又经历了那么多事。现在,罗梦奇对何明威好像也没有当初那么恨了。这幅画之所以没扔掉,是想等将来罗萧长大了,再把这幅画送给他,好歹也是父子间的一点点念性。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张教授给罗梦奇打电话让她去取画,罗梦奇原本想把何明威忘了,忘了那段经历。
有些经历忘了会更好,有些记忆不是撒在伤口上的药,而是令人疼痛的盐。
在一个高档小区里,她见到了张教授,在张教授的画室她见到了那幅《胡杨》。那副画已经被张教授补好,在划断的缝隙痕迹上,被补上一条弯曲的小溪,小溪里是清一色的鹅卵石,岸边有红柳垂落,根本看不出修补的痕迹,可称得上:“笔补造化天无功!”
在罗梦奇看画的时候,罗萧却扯着张教授的衣襟说:
“爷爷,我可以和你学画画吗?”
“可以,当然可以了!”张教授低头摸了摸罗萧的头。
临走时,张教授对罗梦奇说:“罗老板,如果你信得过我,你就星期六和周日把孩子送我家,我教他画画,现在我退休了,我们老两口子也没什么事,别人求我去辅导我都不去,我和这孩子有缘!”
“可……我的经济情况不好,我不想这么早就给孩子补课!”罗梦奇囊中羞涩地说。
“没关系的,我不收费,我喜欢这孩子!”张教授拉过罗萧的手说……
“您好!您衣服里的电话响了两遍了!”服务生打断了罗梦奇的回忆,并把大衣递给了于佳。
于佳拿出电话接通了:“喂!老婆,你在哪?这么晚了还没回了,你怎么没开车呀?我开车去接你!”电话里传来陈哲焦急的声音。
“总开车有点累!老公,我在城东区星巴克咖啡厅,你猜我遇见谁啦!?”于佳兴奋地说。
罗梦奇迅速做了个手势,不让于佳告诉陈哲遇见了自己。
“我遇见了梦奇,你的学姐,我的闺蜜!”于佳还是说了。
“好的,我去接你,顺便也看看我的学姐!”陈哲在电话里也很兴奋。
于佳放下电话,罗梦奇就要走,于佳怎么也留不住,于佳知道罗梦奇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现在这么落魄,她是不会见陈哲的。
于佳和罗梦奇一起走出咖啡厅,于佳给她叫来了计程车,罗梦奇说什么也不坐。她说要去接罗萧,离这很近,这样走早已习惯了,便匆忙地走了,消失在远处的街灯里。
站在咖啡厅那闪烁的霓虹灯下,于佳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是自己的幸福,还是罗梦奇的痛苦,还是一种别的感触。幸福的人总以为别人都没有自己幸福,不幸福的人却认为别人都比自己幸福。幸福和爱情不成正比,霓虹的绚丽和快乐没有关系!
一个城市,彻夜不熄的灯火,使树木花草不能睡眠,使禽鸟昆虫不能睡眠,人们刻意地改变了自然生态。黑暗不见了,许多生命也随之消失,在这漫不经心的时光里,消失的不只是月光,星光,禽鸟,昆虫……
还有青年时期——那无所不在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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