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长燃[刑侦]

　　“你说这些死孩子一个个都怎么寻思的，怎么这玩意都能拿来玩，真是服了。”

　　林靖澜点燃一支烟，靠在墙上，和一同分到“守门”的李笑笑闲聊着。

　　这条酒吧街是这两年才火爆起来的，空港本来就是开发区，开发着开发着，各种“硬件”自然也都得慢慢跟上来，逐渐地也就形成了这条酒吧街。

　　娱乐场所本来就是黄、赌、毒的高发区，当警察的，来这种地方搞清扫都是轻车熟路，跟回自己家似的了。

　　而且守门这活，怎么着也比正门突击的那些轻松，这次行动又是“空港分局的骄傲”越安新亲自带队，治安支队只是从旁协助，是以林靖澜和李笑笑都没有特别紧张。

　　“说是留学生那边传过来的玩法，”林靖澜熟练地用手指轻点烟身，燃尽的烟灰便顺畅地落到了地上。

　　“把笑气打到气球里，就这么，”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像吹气球似的吸，人就飘了，据说还有种‘甜丝丝’的味道。”

　　“——废话，这玩意再甜，那也是麻醉剂，能不飘么……”

　　李笑笑是他们支队里的另外一个妹子，跟于舒简直可以说是完全相反，人文文静静的，也不怎么说话，大家也都比较照顾她，“是啊，而且玩这种的基本都是学生居多，实在是害人，希望越副队他们能顺利把卖家的上线揪出来就好了。”

　　“放心吧，越安新虽然不让他父母‘安心’，让大津港的人民群众还是足够安心的，我们等越副队的好消息就成了。”

　　“那倒是，对了，林哥……”

　　他和李笑笑都状似轻松，此时在外人看来就是普通地在巡逻交谈的模样，只有行家才看得出他们一直在不着痕迹地逡巡着四周，时刻维持着对周围环境的警戒。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林靖澜的余光瞥到巷口，本来应当顺当走过的一个“行人”，向他们投注了一个多余的目光。

　　仅仅是多余的一眼，本不应该有什么稀奇，可就是在林靖澜心里留下了一丝波动，那感觉十分微小，但就像是心尖上的一根多余的绒毛，看似微不足道，但带来的刺痛感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张鹃的话正合时宜地出现在他脑子里——

　　“林哥，”那天的后来张鹃告诉他，“那伙被抓的小明星供出来的‘上线’，我们虽然还在核查，但基本已经可以认定与‘皇叔’有关。”

　　“皇叔一向谨慎，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让我们抓不到他的马脚，但他最近竟然把手都伸到首都附近来了，这不符合他一贯低调的行事。”

　　“上面猜测，他们组织内，最近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才让皇叔也急了，想要急着回一笔钱，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总之，我们的确有理由认为，皇叔确实是急了，他最近的确有可能做出一些我们一贯认为他不会做的事。”

　　“笑笑，”林靖澜压低了声音，“那人不对劲，可能是放哨的，我去追，你知会老张一声。”

　　“知道了，”李笑笑点点头，“林哥，你小心点啊。”

　　林靖澜点点头，拔出了腰间的“快克枪”——他们这次出勤没配真枪，而对于一般的犯罪分子来说，“快克枪”有些时候甚至比真枪还要管用，他快速地检查无误后，向李笑笑示意了一下，就迅速而无声地融入了漆黑的夜色里。

　　黑暗中，他缓缓地呼吸着，逐渐调动起尘封的身体机能，在黑夜的掩盖下，无声地逐渐越跑越快，转眼就已经把那家他们预定搜查的酒吧甩在了身后。

　　眼前的灯光似乎逐渐越来越亮。他顺着这些小巷穿行着，对于应该往哪个方向才能追上那个人，仿佛有种莫名的预感一般——

　　他以战术姿势握着手中的快克枪，以保证自己能够在跟上目标的第一时间令其失去抵抗能力，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前进、转弯、隐蔽……

　　灯光在眼前越来越近了……

　　空气中只有他控制得轻微的呼吸声——

　　呼——吸——

　　呼——吸——

　　眼前的灯光终于大亮了。

　　视野间豁然开朗的五彩霓虹灯光，把整条街道都照亮得宛如白昼，人们在这里歪歪扭扭地穿行，用酒精麻痹自己，度过又一个自我欺骗其实没有那么糟糕的夜晚——

　　然后在光明再次来临的时候，重新陷入无可挣脱的、悲哀的现实。

　　——林靖澜发现自己已经穿过了街道，来到了酒吧街的另一端。

　　“……妈的！”他忍不住又狠狠抓了一把自己不长的头发，这是他的坏习惯，赵明朗总说他再这样，早晚“英年早秃”。

　　“跟丢了，操！”

　　-
　　“……嗯……嗯，好，我知道了。”

　　林靖澜通过对讲机和老张简单地汇报了情况后，就从酒吧的正门走了进去。

　　进门后和老张挥了挥手当作打招呼后，就看到本应嬉闹喧哗的酒吧内，现在却只有和他一样穿着制服的人在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

　　地上散落着好几个纸箱，这些纸箱都敞开着，露出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银色小金属罐，他的同事们正一边清点一边做着记录，他踢了踢其中一个纸箱，竟然沉甸甸地纹丝不动。

　　一些看着不大的青少年正被警员们指示着排成一排靠墙站着，一个个低下头去，而酒吧老板和一些工作人员等疑似“贩卖人员”大概早就已经被越安新手下的人拷走了。

　　舞池上方巨大的霓虹灯还亮着，为他们这些看上去格格不入的人时不时地打上令人目眩神迷的彩色灯光。音乐声却早就停了，五颜六色的气球碎片散落一地，像是什么盛筵结束后空留的一地狼藉。

　　林靖澜走到老张身边，老张压低声音问他，“……没事吧？”

　　林靖澜摇摇头，“就是突然觉得那人挺可疑的，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林靖澜无法克制地感到心里难言地发堵，不上不下地梗着胸口难受。

　　李笑笑也回来了，正帮着其他同事给那群贴墙排队站好的未成年登记。他看到李笑笑让他们“把身份证拿出来”时那群死孩子一个个唯唯诺诺的样子，一瞬间就感到一股鲜血直冲大脑，把他整个眼前都熏成了红色——

　　“怎么回事，不想拿啊？怕家长知道还是怕学校知道啊？”

　　林靖澜大步走过去。

　　那一排年轻的男孩女孩，看着也就不过十六、七岁，一个个面孔中还带着稚气，打扮入时，女生的裙子都很短，肆意地展示着青春期发育良好的身体线条，男孩子也都穿着大胆，有着时髦的发型和各种闪光的饰品……

　　而他们现在无一例外地都瑟缩着，青春的面孔带上了畏缩，有些一看就是还“High”着，摇摇晃晃地靠着墙才能勉强站稳。

　　林靖澜只感到一股无名火起，他随手捡起一个银色的小钢罐在手里抛了一下，举到其中一个女孩的面前，“认识吗？知道这是什么吗？”

　　女孩似乎是被他吓到了，向后退了退，低头咬住了嘴唇，不敢抬头看他，“说话，知道是什么吗？”

　　“……”

　　“不说啊，我告诉你。”

　　“这玩意，叫‘一氧化二氮’，也叫‘笑气’，一般是用来做蛋糕、做咖啡的，和奶油一起，直接用这个，”他捡起一个奶油喷枪，在手里比划了两下，“……按两下，直接就能打发了，怎么样，很方便吧？”

　　“本来是多好的东西不是？现代科技真好，给我们生活带来多少便利啊？”

　　“——但这玩意现在买不到了，TB里搜索都搜不到结果，知道为什么吗？”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不敢玩‘真格’的，就把这玩意拿来吸！”他的声音提高，让眼前的女孩明明已经紧贴墙面，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再向后退，发出了低低的啜泣声。

　　“林哥……”李笑笑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赶紧拉了拉他的手臂，被林靖澜摇摇头拿开了。

　　她看到林靖澜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她本臆想的愤怒和过激，正相反，他的眼神十分沉静，那里面黑沉沉的，就像是死水激不起一丝火焰——那一瞬间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就放开了手。

　　“吸这玩意好玩吗？前阵子都看新闻了吗？有留学生在国外玩这玩意，上瘾了，最后吸多了直接瘫痪了，在轮椅上被推回来的——瘫痪是什么概念知道吗？你被车撞了都不一定瘫痪知道吗？”

　　“……都怎么入坑的啊？都跟你们说这玩意没啥副作用是吧？不上瘾是吧？告诉你们，这玩意吸多了，身体里就会缺乏维生素B12，神经系统就没办法造出干细胞了，人就站不起来了，而且目前没有什么系统的治疗方法，所以谁也不能保证一瘫是不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一辈子，那可是几十年啊——你说你们家长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生了你们这些玩意啊？供你们吃供你们穿还不够，还得供你们吸这玩意——”

　　“还得伺候你们瘫痪的‘下半辈子’啊？！”

　　林靖澜把手里的奶油喷枪一把摔在了纸箱中的一堆小钢罐上面，发出“哐——”的一声巨大的声响。

　　“……你们一个个的，才刚刚开始人生，多少人想活都活不下去，你们好好活着就知道作死，嫌命太长，那就自己死去，别浪费想活的人的空气！”

　　“林哥！够了……”李笑笑意识到林靖澜已经有些情绪失控了，怕他“犯错误”，赶紧上前把他拉开，林靖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就顺着李笑笑被她拉走了。

　　支队长老张走过来，“行了，都跟我们走，到局里挨个给家长打电话！”同时示意其他同事把这群未成年带走——清理得差不多，已经可以回局里了。

　　“……林哥，你……”

　　林靖澜摇摇头，示意李笑笑自己没事，“你也跟着走吧，我抽根烟。”

　　说完便独自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来，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阴影中。

　　同事们很快该带走的带走，该清理的清理，这间本该正是喧闹时候的酒吧，很快就安静得仿佛没有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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