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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错综复杂
天将拂晓,下了一夜的雨也终于停了。
“既然你来了王府,那你应该知道你要做的是什么。” 司煜祁梳洗完,睨了白绍一眼,接着抚着猫儿便不再理会他。
“既是自荐的医倌,仆自是当尽心尽力,为您医治。”白绍低首,眼下晦暗不明。
“你先下去吧,叫府中的小斯领你熟悉府上。安顿后再来给我请脉。”司煜祁怀中抱着猫儿,起身,踱步入了庭院。
白绍应了声,跟着小斯下去安顿。
白绍是名医司南风的徒弟,唯一的徒弟。
这司南风,是何许人也?
只说当今朝堂乡野,无人不知他的名讳,无人不晓他的神通。就连尊贵如天子,也需在他面前收敛锋芒,敬称一声“神医大人”。
偏巧他又是司姓,生在帝王家,当年天子幼冲之时,他曾掌握权柄,坐过摄政王的位置。
不过他生性喜静,又精通医术,待如今帝王长成,他便不再过问朝事,顶着个闲散王爷的名头云游去了。
只可惜这位高人生平只收了一位徒弟,说是他当年云游途中在剑门关从豺狼虎豹的口中救下的,从此师徒二人云游问道,传为一桩佳话。
如今这唯一的徒弟来到汤王府,为的是给王爷医治疗疑难杂症。这病症有多难,是金品御医把了脉后皱了皱眉头,然后向陛下请罪的地步。
陛下也无法,为了让他这弟弟活下去,他不得不向司南风求助。而咱们这位闲散王爷不愿再沾染尘世半分,却也不能不顾亲情道义,于是便派这位亲传弟子来为汤王诊治。
汤王府终归是王府,皇家出资建造的宫殿是宽敞又气派,白绍在后院绕了许久,才堪堪找到府内管事房,领了房门钥匙便安顿下。打点好一切,换了昨日因沾上雨水而有些潮湿的衣裳,他便动身去了司煜祁的住所,也就是他昨夜站了一宿的续断阁,为司煜祁切脉。
分别把过司煜祁左右手的寸关尺三部脉,再询问和查看了一些基本情况后,白绍拧紧了眉,道:“殿下,您的脉象除沉细无力外,还时有往来艰涩之征,左侧寸口尤甚。此乃相火衰微之兆。再观您口唇舌象,均有青紫之色,乃体内素有血瘀。不光如此……”
白绍顿了顿,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司煜祁,沉重开口道:“您右耳后两寸处有云锦状紫纹癍疮,此乃天下奇毒:紫雀吻。此毒入阳经,蚕食气血,如野雀啄食,直至中毒者阳气衰微,心脉闭阻而死。”
司煜祁眯眼,不知是因为困倦还是愠怒,他的声音中带着鼻音:“那你可知其解法?”
“回殿下,仆不知。”
司煜祁低头抚着猫儿,语气有些戏谑:“那你与那些庸医有何异?”
白绍额前的碎发已被汗珠浸湿,面上却不慌不忙,跪下道:“仆虽不知此毒如何得解,却听闻此毒乃前宋国皇室之秘方,这解毒的法子许得在前宋皇陵中寻找。”
司煜祁终于抬头看了白绍一眼,勾起唇道:“笑话,这前宋乃我大梁宿敌,此前皇兄继位之时便已将那皇陵烧了个干净,你要如何去寻?”
“仆听闻这前宋太子自多年前剑门关之乱后再无踪迹,如今还活着也不一定。”白绍俯首,语气平静。
司煜祁有些不耐烦了:“你的意思是,要我与你一同奔波,去寻那狗屁宋太子的下落?”
白绍仍未抬头,说话间却也不卑不亢:“王爷如此理解自是甚好的。”
司煜祁默了半晌,从那盖了一层粉膏的青紫薄唇中扯出一抹笑,他从坐榻上起身,俯下身子捏住了白绍的下巴,他道:“你倒是有趣得紧。也罢,正巧近日我也要进京为皇兄祝寿,就依你的法子,在这路途中打探那宋太子的下落。”
白绍默不作声地往后挪了挪,将脸从司煜祁手里挣脱出来,他道:“谢殿下信任,仆自当倾尽全力为您寻得解毒之法。”
“你不必自称仆人,你现下也算得上我这汤王府上的医倌,算不得仆人。这进京路上有你调养,本王自是要安心一些。”司煜祁没睁眼,怀中猫儿懒懒蹭着他的下巴。
“谢殿下抬爱,在下自当尽全力为殿下医治,还您一副康健的体魄。”白绍顿首谢恩。
白绍出了这续断阁,司煜祁便吩咐起下人,收拾起行李,即日便动身踏上进京之路。此行从汤城出发,途经滁州、淮安、泰安、沧州,北上入京,此番走走停停,原定一个半月的脚程,现不得不提前半月出发。
这六七月的汤城,正是雨季,这绵绵细雨似有千万种愁,将天色也染得灰蒙蒙一片。
白绍日日为司煜祁看诊,司煜祁身子亏得厉害,白绍担心他虚不受补,只是给他开的一些温补之药,想要祛邪还需扶正。此时虽一时无法寻得那紫雀吻的解法,可当务之急是先调养司煜祁的身体,不过滋补太甚的药物是万万不能用的。
而司煜祁的车队招摇地厉害,亲王礼制,乘的是朱班轮、青盖、鎏金铜盖弓帽、彩漆画轮毂、金涂五末,的王青盖车,饰以绿油幢、珠丝珞,乌木制成的车梁上雕刻着繁复古老的花纹。前后仆从侍卫二三十人,持吾杖、旗枪、仪刀若干。队内高手云集,护着司煜祁安危。
而此仪仗队会在各大州之间交接,即各州刺史分别护送汤王。这是陛下的旨意,他老人家对这个亲生弟弟关爱有加,每年御赐的金银补品不计其数,为了给弟弟治病,甚至亲自进山拜访南风老爷子求他出山,然老爷子却也并未全然不理会,便把自己唯一的徒儿扔下山去为司煜祁治病。
司煜祁确也不忘吩咐人寻那前宋太子的下落,只是这般招摇,一行人还未走到滁州,这消息便被京城里的皇上听了去。于是这七年都未曾提过的旧案——剑门关之乱,便又一次成了大理寺不得不解的悬案。
六月既望,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滁州。司煜祁刚一下地,滁州刺史方旭文便迎了上来:“恭迎汤王殿下,下官有失远迎。这刺史府的上房已收拾妥当,劳烦王爷屈尊居于下官寒舍了。”
这当然也是陛下亲自嘱咐的,那些驿站的上房恐年久失修,委屈了自己这可怜的弟弟,于是便让这些地方父母官亲自招待。
舟车劳顿,司煜祁只想睡觉,便让白绍抱着猫儿,自己去这房里休憩了。倒也不是司煜祁有多信任白绍,只是这人囤着些草药,里面自是不乏解表良药——荆芥,偏巧此草最是逗猫儿喜欢,这日子一长,仙儿就爱蹭着白绍,闻他身上的味道。
司煜祁一觉起来,已是酉时。
白绍刚好煮了药,趁药凉了的功夫,司煜祁已用完了晚膳。此时天难得不下雨,司煜祁坐在院子里逗着仙儿,赏着月。
白绍端来了药,碗边还放着两块酥糖。这矜贵的汤王殿下着实怕苦,哪怕白绍在他的药里放了饴糖,他也嚷嚷着嫌苦,白绍无法,便只好用酥糖为“饵”,引他喝药。
喝了药,吃了酥糖,这汤王殿满足地喟叹一声,便仰着头,继续赏月。
只是这天公不作美,不一会儿乌云便遮住了那轮圆月,远处更是炸开一道闪电,也将仙儿炸了起来,她“喵”一声,便从司煜祁的怀里蹦下来,闪身进了屋子。
此时那刺史的屋子却突然迸发出一阵婴儿的爆哭,那尖锐的声音差点刺穿众人的耳膜。
白绍登时觉得自己袖子一紧,低头一看,这汤王殿下正紧紧拽着自己的袖子,指节都有些泛白。他拍拍司煜祁的手,示意他放松。
扶着他进了屋,白绍这才感觉自己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下,也仅仅是一下。仙儿似乎感受到主人的紧张,也跑过来蹭蹭司煜祁的腿。
“殿下,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白绍引着司煜祁在软榻上坐下,顺顺他的背,道。
“哪里奇怪?”司煜祁抬起美眸,看了看白绍,那眼眸中似有一汪秋水,欲下不下,惹人怜爱。
“据我所知,这方刺史虽从未犯纪,可却也圆滑世故,绝非什么清流之辈,可他却并未出城迎接您的大驾。这您已到此四五个时辰,他却只在初见时说了几句客套话,也不见他遣人来问候。”白绍为司煜祁斟着温水,分析着。
“那又如何,或许他只是不喜本王。”司煜祁不以为然。
“可这府上有新生的孩子,却也不见得那刺史脸上有喜色,而他甚至不告诉您,他有个孩子。”白绍继续道。
“或许他是怕那孩子在本王面前哭闹,本王一怒之下杀了那孩子。”司煜祁喝了一口白绍递过来的温水,仍是无所谓。
“可那孩子若是真爱哭闹,又为何只有在惊雷之时才能听见那孩儿啼哭?”白绍有些不依不饶了。
“你那么关心作甚?莫不是你是这孩子的爹?”司煜祁受不了有人在他耳朵边絮絮叨叨,明显已经很不耐烦了。
“王爷,此事蹊跷……”
白绍话未说完,这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方刺史的哀求声。
“求王爷救命!求白神医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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