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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深夜,宁王府。
一个女人身着白色单衣,腰间系着一根绳子,将另一头结结实实捆在了湖边的树上。
“噗通”一声,女人跳进湖里,冰冷黑暗的湖水瞬间包裹了她。
水很凉,湖里也很黑。
但没有阴曹地府的天幕黑,也没有奈何水边冷。
顾泽在水中屏住呼息,手紧紧拽着绳子,手背青筋凸现,一缕缕黑发飘散着浮在水里。
我终于回来了!我重生回来了!
顾泽的心里狂喜到极致后,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全部归为极致的冷静。
她在幽深湖水里闭上眼,千丝万缕的思绪在脑海中纷纷涌来。
今夜她重生回来后,瞧见屋里摆放着的那新衣裳,便知道自己是回到了殿试的前一日夜里。
殿试是由陛下出题亲自考核,圈定出本届科举考试的最终的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赐进士及第。
上一世,顾泽是女帝亲笔圈定的状元,金榜题名,一时风光无两。
也是她命丧黄泉之时。
放榜那日,顾泽满面春风地身穿上仪仗队送来的大红袍、帽插宫花,骑上高头骏马,跟着仪仗队走在最前面。
同行的还有榜眼易杭自、探花胥琼,以及众进士。
她们一同夸官,走上朱雀长街。
前头有礼官手捧圣旨鸣锣开道,仪仗队吹锣打鼓。路上如若遇上其他马车轿子,无论何等官员,此刻都需避让。
街边的百姓纷纷挤着,想看看新科状元,看看这新科的头三名,好沾点喜气。
这是新帝即位后举办的第一届科举,这也是陛下的第一批天子门生,尤其殊荣。
朱雀长街上敲锣打鼓,恭贺声不断。
夸官的进士学子们围绕京城一圈,热热闹闹看尽长安花,之后便一同去琼林苑,参加女帝举办的琼林宴。
她坐在高头大马上,忽感头昏昏沉沉的,眼前一黑,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到了地府。
在地府睁开眼睛后,顾泽的身边多了一本书《穿越之女尊任我行》。
她翻开一看,才知道自己竟然只是这本书里面的一个炮灰!
一个出场就被换了芯子的炮灰,在书中连一句话都不曾有。
而一个异世穿越而来的女人,摇身一变,就代替她,变成了骑在高头大马上游街的金科状元顾泽!
这算什么?
这本书里的女主,那个穿越女,就这么顶着她的躯壳,成了顾泽?
穿越女顶替了新科状元身份,在琼林苑大放异彩,博得众人喝彩。
在金题名三日后,更是娶了顾泽从小定亲的青梅竹马。
有着青梅竹马家的权势相助,穿越女可谓是一路坦途。
顾泽瘫倒跪在奈何水边,双眼充血地飞快翻看完这本《穿越之女尊任我行》。
她看到女主娶了她的未婚夫。
看到她的心上人在新婚之夜被穿越女吐槽冷落,。
看到穿越女勾三搭四,左拥右抱!红颜知己一大堆!
字里行间瞥见了凋落的宁王府。
我才是真正的顾泽!!
奈何她已经魂归地府,无人能听见她的泣血嘶喊。顾泽哭得声嘶力竭,她恨!她恨极了!
以往的翩翩气度、淡定从容全无。她心中犹如万蚁噬咬,痛苦得以头抢地。
状元、躯壳、名声,你要拿走,便拿走好了!
十年寒窗苦读,付之一炬,便付之一炬好了!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用我的身份,用着我的躯壳去娶颜书玉!!令“顾泽”伤他至深!
那是我好不容易才救活的小世子,他好不容易才平平安安活到现在,被你这占据了我躯壳的异世孤魂野鬼,给害了一辈子?
我怎么能甘心,我怎么能够甘心!
我宁愿魂与肉一同魂飞魄散,湮灭成灰,也不能便宜你!
我要杀了你!!
顾泽双目流下血泪,恨意斥满胸间,磕碰的额头和紧抠地面的五指流出鲜血。
可她别说复仇了,因阳寿未尽,她无法入轮回,又无人供香火,连找鬼差的门路都没有。
只能徘徊在奈何水边,任她怨气冲天,也哪儿都去不得!
夹着丝丝缕缕金光的鲜血,带着她刻入骨血的愤恨,滚入飘着白骨的奈何水中,冒出滋滋滋的小气泡。
幽暗的湖面,顾泽破水而出,吐了口气,抹了一把满是水痕的脸。
在水中沉浮许久后,才打着哆嗦紧握着绳子,四肢并用地爬上岸。
她披散着头发,只着了一身白色单衣,赤着脚,浑身往下在淌着水。
过去名誉京城,也曾瓜果掷盈、素有美名的大才女顾泽,此时此刻宛如一个从幽深地狱浴血回来的厉鬼。
她墨发如瀑,眸子漆黑,每走一步就留下一滩水渍。
路过花圃的分岔路时,顾泽停顿了一下,遥望着另一侧路径的远处。
这条小路通向颜书玉的院子,此刻她们仅相隔百步之遥,不再阴阳相隔。
此时他应该早已睡熟了,不知睡得可好?
顾泽冷静如古井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拖着身躯静悄悄回了院子,处理好湿透的衣服,拧干头发。
当夜果真如她所愿,发起了高烧。
一个声音幽幽传进顾泽的脑海里:
“顾泽,万一人家看中的不是状元身份,就是图你的身子呢?”
顾泽躺在床上,原本裹着两层被子正在闭目养神。
“那又可以验证学院的另外猜测,穿越人士是有目的地锁定某些角色,而非特定身份。系统任务已经开启了吗?”
“已经启动了。”
“难道我们对付这种杀人夺舍的,就没一点办法对付吗?”
那女人骂骂咧咧,把地府上下都骂了个遍。顾泽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对其充耳不闻,迷迷糊糊睡了。
过了不知多久,顾泽被大惊小怪的呼声闹醒了片刻。
她烧得厉害,脸颊滚烫,头晕乎乎昏沉沉的,抬下手都觉得有千斤重。
“表小姐发烧了!!”
“怎么办,怎么办?!”
“快去请大夫,快去请王爷和王夫!今天可是表小姐参加殿试的日子!这可怎么办啊!”
顾泽听着院子里的动静,放心地拢紧被子,又睡了过去。
“顾泽?顾泽?阿泽姐姐,醒醒。”
昏沉中,顾泽听到有人在叫她,一只微凉修长的手覆着她额头。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床榻边坐着一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对方一手探着她的额头温度,一手摸着他自个的额头,狭长丹凤眼里满是担忧。
顾泽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看着他,已经成了一团浆糊的脑袋懵懵的,反应有些迟钝。
这样的颜书玉真好看啊。
眼前的颜书玉将头发全部高高束气,戴着一个镂空雕花纹龙的精巧小金冠,梳着现下男子未嫁时的束发。
精神饱满,眼神清澈灵动。
跟她在地府那些年,透过巴掌大的现世镜里看到的颜书玉很不一样。
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颜书玉这个模样了。
男子成亲后,便会将头发放下一些或者全部放下,表示已经成亲的身份。
在地府获得现世镜时,她看到的颜书玉,已经放下部分乌发,梳着已婚的发样。
镜中他整个人消瘦了许多,显得柔弱单薄,精神不佳,时常郁郁寡欢。
他的模样也是一日比一日冷冷清清,不苟言笑。
有时会看着她那枚祥云玉簪发呆。那簪体看上去碎裂过,用金线细细修补了。
几年后他出家在寺庙带发修行,那时他已经憔悴了不少,一双丹凤眼看上去冰冷至极,身子骨消瘦。
“阿泽姐姐,你终于醒了?来,起来喝药了。”
乍看到还少年郎模样的颜书玉,顾泽心头一震,烧得晕乎乎的脑子有些转不动了。
“我没事。”她喃喃道,目光愣愣地看着对方。
她脸颊滚烫,而额头那个冰凉的手太舒服,忍不住按住那即将离开的冰凉手掌,覆在脸颊蹭了蹭。
“书玉……”她心中喟叹,几欲落泪。
我从地府回来了,我终于再见到你了!
颜书玉此时可没有那么多感慨,昨天顾泽还好好的,现在却烧成这样!
他毫不留情地用手轻轻拍了拍顾泽滚烫的脸颊,“都烫成什么样了,把她给我扶起来。”
侍女听话地应声上前,扶着顾泽坐起来。
颜书玉从侍从手里端过熬好的药,用汤匙绕圈搅了搅,勺起一调羹吹了吹。
待没那么烫后,便小心送至顾泽嘴边。
“啊。”颜书玉示意顾泽张嘴。
顾泽乖乖张嘴。这样喂了两勺后,苦涩的药入喉,顾泽的浆糊脑袋也已经清醒一些。
她伸手端过药碗,咕噜咕噜几口一饮而尽。
随后一枚蜜饯被塞进她嘴里。
顾泽含着甜滋滋的蜜饯,颜书玉手里又拈了枚蜜饯果子,递到她唇边。
张嘴咬的时候,她不小心唇碰到了颜书玉的手指。
两人皆愣了一下。
颜书玉的心跳快了一拍。
顾泽愣了一下,随即严肃极了:“书玉,你快回去吧,免得病气过给你了。”
颜书玉从小便体弱多病,顾泽生怕过了病气给他。
“……”
颜书玉一愣,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他心想,我不与病人,尤其是一个从未生过病的人置气。
他不满地看了看下屋内侍候的几个侍女,有些生气:“表小姐烧得这么厉害了,你们竟然早上才察觉!”
屋里捧水盆的、捧毛巾的、捧药碗的,顿时跪了一地。
“你们都给我仔细点,要是照顾不好表小姐,就都不用留在宁王府了!茯苓,你是表小姐身边的一等侍女,你自去管家那领罚。”
“是,世子。”
顾泽试探着扯了扯颜书玉的衣摆,摇了摇,“不怪她们。”
她还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只能化为一句:“书玉,抱歉。”
如果不是我倒霉,如果不是我和宁王商量好等金榜题名便与你成亲……
宁王也许就能为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了。
你就不必受那么多委屈,遭那么多苦,宁王和王夫也不会早早去世了……
颜书玉摸了摸顾泽滚烫的额头,嗔怪地接过湿帕子替她敷在额上,“这怎么能怪你?不准胡思乱想了,快好好休息。”
娘亲一大早就去上朝了,要给她这次殿试告病假。
爹亲刚刚在外间向大夫问得仔仔细细,让大夫住在府里,方便看诊。
他听了两句,大夫说温度太高了,怕给人烧糊涂了,一定要好生照看。
顾泽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忽然一病倒,来势汹汹。
他心里其实很慌,很害怕。
看着对方老实闭上眼,貌似睡着了,颜书玉轻轻握住顾泽的手,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啊!
顾泽半睡半醒间,忽然一双修长的手偷偷握住了她的手,她模模糊糊知道是颜书玉,下意识十指相扣,回握住。
刚刚还喊我阿泽姐姐了呢!
自颜如玉十三岁后,是极少再喊“阿泽姐姐”这个称呼的。
真好,还想再听他喊我阿泽姐姐。
书玉的手好凉。
活着真好啊。
这一辈子,一定会不一样的。
不会有忽如其来的天人永隔,颜书玉也不会有那样一双流尽所有眼泪的冷漠眼睛。
混混沌沌的脑子艰难地转了两下,便把她拉入梦境。
梦里总是不踏实,总是梦见颜书玉上一世最后一段时光。
梦见他在孤寂的寺庙中缠绵病榻,郁郁而终,一直望着着房门,像在等待一个不会出现的奇迹。
直到最后一刻,他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枚金镶玉补好的祥云玉簪。
而她身处阴曹地府的奈何水边,看着现世镜痛彻心扉,却无能为力。
那是她在地府的第五年了,阳间也已过了五年。
颜书玉香消玉殒那时,才二十一岁而已!
也是那时,地府的重生隧道终于搭建好了。
五年里,她过五关斩六将,历经许多考验,才争取到了这次首批的重生名额。
她终于回到了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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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开新文啦~开心~~
这次也会有始有终地写完这个故事~
注:女尊嘛,女子和男子,她和他,当然是她们,而不是他们。不是打错了,是我故意的-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