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你不掉

　　时间过得忽快忽慢。

　　一个人的时候，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慢的像盛夏酷暑时扑面而来的热风，裹在身上久久不去；而上课的时候，身边人多的时候，时间飞快流逝，像深秋夜半的凉风，突然想到寇睿回让他冷不丁地打出一串冷颤。

　　忽快忽慢，忽冷忽热地过了三天。

　　杨煦炎虽然已经没了那天急迫地想见寇睿的焦急，但偶尔想起那天从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以及后面那通电话，心脏回忽然向下一沉。

　　“一到周六就不想上课，要不晚上溜吧？”刘飒格拿胳膊肘碰碰左边的杨煦炎和右边的高珩。
　　高珩收起手机，睨他一眼，“你一周有六天不想上课。”

　　“是，我敢承认，你敢吗？”刘飒格瞪完高珩又去看杨煦炎，“哎，回回神，晚上别来了，浪去啊。”

　　“爱去去。”杨煦炎说。

　　“什么意思啊，你是去还是不去？”刘飒格把脸凑杨煦炎面前问，“瞅瞅这张失意的小脸，睿哥再不回来，你是不是得嗷——”

　　杨煦炎一只手捏住刘飒格脖子往下压，另一只手肘收着劲儿砸在他背上。

　　“没记性。”高珩也跟着上去拍了一巴掌。

　　刘飒格从魔爪下挣扎出来，刚要反击，就听身后有人喊，回头就见孟尧追了上来。

　　孟尧见惯不怪，笑着问：“怎么又打上了？”

　　“他手欠！”刘飒格指着杨煦炎后脑勺说。

　　“你嘴贱！”杨煦炎回手一指刘飒格鼻子。

　　孟尧天天见他俩闹已经习惯了，见状搂住刘飒格胳膊说：“别闹了，我要迟到了。”

　　刘飒格朝杨煦炎哼一声，转身带着女朋友走了。

　　他们走了，高珩才凑过来问：“说哪天回了吗？”

　　“没，应该快了。”杨煦炎垂着眼，甩了甩揍刘飒格的那只胳膊。

　　高珩没再问什么，杨煦炎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他并非不知道原因。两个人到路口分开，杨煦炎跟着人群过了马路，又随着人群往梧桐里走，经过米粉店，闻到麻辣米粉的香味，他才感觉到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其实下午第四节课他就饿了。

　　看见米粉店的瞬间，他突然想吃麻辣米粉，加麻加辣！但下一秒他又犹豫了，麻辣的不行，寇睿……寇睿？

　　杨煦炎在店外足足站了一分多钟才从无数个“寇睿”里响起自己想吃米粉。

　　“老板，来份麻辣牛肉米粉，”杨煦炎喊完又立刻反悔，“算了，换成红烧牛肉。”

　　“好嘞！”老板应了一声。

　　杨煦炎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掏出手机拨了阿姨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阿姨就接了。

　　“炎炎啊，怎么还没到家？”

　　“阿姨，我在米粉店，饭放着我晚上当宵夜吧，宵夜就别准备了……”

　　他这边还没说完，那边阿姨为难道：“不回来了啊，小睿还等你呢，那我叫他……”

　　“谁！”杨煦炎被自己尖利又拐着调的声音吓了一跳，“阿姨你说谁？”

　　“哎哟别喊别喊，耳朵要聋了，小睿啊，还能有谁，他也刚进屋，你不回来我让他先……”

　　“不不不！我回去！现在回去！马上回去！你让他等我！一定等我！”杨煦炎顾不得满屋子的人都看着自己，收起手机，大步朝外走，走到门前直接蹦下了五级台阶。

　　老板紧跟着他跑出来，问：“粉儿还要吗？！”

　　“要！”杨煦炎蹦下台阶拔腿就跑，抽空喊了一嗓子，“11栋，802。”

　　“要快递费的！”老板喊道。

　　“好！”杨煦炎喊完漂移着跑进小区里。

　　风在耳边呼呼刮过，心脏在胸腔里咚咚擂鼓。杨煦炎第一次感到深秋原来也这么热。他飞快躲开从小路开出来的电动车，又绕过蹬滑板车的小孩儿，跑的脚下生风。拐过一颗大梧桐树，已经看见了11栋的单元门。

　　看见单元门时，杨煦炎猛地向上一窜，伸手从梧桐树上拽下一颗梧桐果。脚落地的同时，单元门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杨煦炎觉得开门的是寇睿。

　　寇睿？

　　寇睿！！！

　　他攥着满是刺的果子拔腿往那边跑，跑到半路，看见从推开的单元门里伸出一只穿着花拖鞋的脚，以及一截碎花裙。

　　操！

　　杨煦炎满腔激情顿时灭了一半。他停下脚步，一手按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小杨这是怎么了？”出来扔垃圾的大姨关切的问。

　　杨煦炎跑的气儿都喘不匀，只得摆摆手，哑着嗓子说：“锻炼身体呢。”

　　大姨噢噢两声，没再问，做着扩胸运动朝小广场去了。

　　杨煦炎被自己一惊一乍累的半死，最后一屁股坐在了草地边的马路牙子上，就在这时他听见单元门又响了。

　　门推开，一只穿着帆布鞋的脚迈了出来，顺着脚往上看，一条大长腿看不到头似的那么长。

　　大长腿……寇睿！

　　杨煦炎被烫到似的立刻蹦起来，然后两只脚原地飞快地跺了跺。

　　其实只看脚和腿他就能确定这人是寇睿了。但不看到脸，他总有种兴奋没达顶点的不爽。

　　T恤，一模一样的T恤！

　　……这么冷的天竟然只穿一件T恤！

　　“站那干嘛？”寇睿撑着门，半个脑袋从门里伸出来，“过来。”

　　“你出来，”杨煦炎站在距他十米左右的地方一动不动，“快出来！”

　　寇睿推开门迈了出来，略微侧身迈下台阶。

　　“站那！”杨煦炎在寇睿迈下台阶后突然喊道，喊完拔腿朝他跑过去。

　　杨煦炎感觉自己飞起来了，乘着风，非常轻盈地飞向寇睿，而寇睿明显惊讶了一下，接着一条腿向后错了半步，然后张开了双臂。

　　砸在一起时，杨煦炎两只手臂狠狠抱住寇睿的肩，寇睿的胳膊则精准地搂在他腰上，另一只似乎也想搂住他的腰，但转而向下拖了一下他的屁股。

　　靠！摸他屁股！个不要脸的玩意！

　　虽然被吓了一跳，虽然不好意思，但杨煦炎还是没下去。他使出全身力气抱住寇睿，感觉鼻子都被寇睿的脖子撞歪了。

　　他拿鼻子使劲蹭着寇睿的脖子，最后在寇睿耳朵上咬了一口才松开胳膊。

　　寇睿被咬的抽了口气，偏了下脑袋，慢半拍松开了他。

　　两个人像几十年没见的关系不正常的老友，深情拥抱完，各自松手后又开始打量彼此，试图从彼此脸上找到分开这段时间，某些情感在他们脸上、眼里留下的痕迹。

　　“我买了牛肉粉。”杨煦炎这时才感觉脸热辣辣的，眼睛从寇睿被咬红的耳朵上收回来，他把手伸到寇睿面前，“欢迎。”

　　寇睿低头看见梧桐果笑了，拿走果子，顺手揉了揉杨煦炎被扎红的手心。

　　“辣的？”寇睿揉完他的手又去擦他额头的汗，“跑回来的？”

　　“才不是！”杨煦炎说完笑了，抬手拍拍胸口，“肺管要炸了。”

　　寇睿的手从他额头离开，落到半空点在他胸口，手指轻轻向下滑了一下，笑着问：“这里？”

　　杨煦炎立刻觉得不会呼吸了，一点酥麻从胸口向整片胸膛蔓延。

　　“用去拿吗？”寇睿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脸问。

　　“不，不用，老板，一会儿给送。”杨煦炎垂下眼皮说完又撩起眼皮瞪了寇睿一眼。他跃过寇睿直接进了单元门。

　　进了电梯，寇睿刚在他旁边站定，杨煦炎转身食指戳在寇睿胸口，点了几下，又挑着一条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寇睿，“很会吗哥哥。”

　　杨煦炎能感觉到寇睿的身体慢慢绷紧，连表情都僵了。

　　“别闹。”寇睿说。

　　杨煦炎从来就不是听话的孩子，寇睿越说他越要闹。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寇瑞的半边脸，食指却慢慢吞吞往下滑，一直滑到肚脐部位，接着弹了一下。

　　寇睿的表情一言难尽，杨煦炎闹够了，抓过他手臂拉倒面前，另一只手就要去撸衣服袖子。

　　“手怎么……”

　　寇睿按住杨煦炎撸袖子的手。

　　“不给看？”杨煦炎沉下脸看着他，见寇睿不说话，好脾气地松开了寇睿的手，“不给看算了。”

　　直到八楼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进门正好碰见阿姨拎着垃圾出门。

　　“哎回来了，快吃饭吧该凉了。我先回了，宵夜我也给准备了，在冰箱里，足够你们俩吃了。”

　　阿姨嘱咐完就走了。

　　门在寇睿身后关上，他站在杨煦炎身后，眼睛一直盯着杨煦炎脱鞋。

　　杨煦炎脱完鞋又打开鞋柜从里面拿出一双拖鞋，拖鞋扔到地上，一只脚刚要塞进去，动作突然停了，接着那只脚跃过拖鞋上面就要往里走。

　　寇瑞伸手抓住杨煦炎胳膊，没太用力就把人拽了回来。他嘴上挂着笑，问：“知道穿拖鞋了？”

　　“屁！给你拿的，穿吧。”他语气趾高气昂，眼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闪躲着不看寇睿。

　　寇睿伸手拖住他半边脸，把脸托正让他看着自己。

　　“想我吗？”

　　“这话该我问。”杨煦炎垂着眼睛看着寇睿的衣领边缘，那里有一条很小的血痂，血痂还在说明伤口也就是三两天前的事，是寇自珅给他打电话那天吗？

　　寇睿顺着杨煦炎的眼睛看向领口的伤，然后抓起杨煦炎的手指按在血痂上，轻声说：“别的地方也有，都不严重。”

　　指腹下的血痂是个小凸起，杨煦炎按上去的同时，心里一揪，他问：“其它的在哪？”

　　寇睿偏头，杨煦炎抬头，眼珠像被刺了似的顿时缩了一下，正常人的瞳孔会不会疼他不知道，他现在就觉得瞳孔被刺了，很疼。

　　抬手又收回，杨煦炎发觉他有些胆小，特别是对于这些落在寇睿身上的伤，他碰都不敢碰。

　　同时也发现，从推开单元门到进电梯寇睿一直站在一个他看不见下颌的伤的位置。即便是他兴奋地冲过去扑到寇睿怀里时，寇睿用来容纳他的也是完好无损的那边。

　　“没事……”

　　“没事，”杨煦炎开口才发觉声音哑了，尾音嘶哑，很难听，他笑了笑，“是，能有什么事，你还好好站这里，能有他妈什么事！”

　　寇睿皱眉，看着杨煦炎一瞬间崩溃的表情，他突然不敢给杨煦炎看手臂上的伤。

　　“还有哪里！”杨煦炎后退一步，抱臂瞪着他，“你最好一次说清楚。”

　　寇睿迟疑了一瞬，抬起那条受伤的手臂，杨煦炎见他抬胳膊，冷笑一声。

　　杨煦炎早在楼下激情拥抱时，就发现寇睿托在他屁股上的胳膊用不上力，这会儿见寇睿要撸袖子更证实了他的想法——寇睿的胳膊受伤了。

　　“炎炎……”

　　“炎炎你大爷！撸上去！”杨煦炎气得人都发抖了，他不知道自己气谁，但就是很气，非常生气，恨不能炸了这栋楼。

　　胳膊上的伤绑了纱布，包的根本看不出伤有多严重，但雪白的纱布包了半条胳膊，这一点就让杨煦炎觉得非常严重。

　　他拧着两条眉，喘了口气才问：“折了？”

　　“没有。”

　　“缝针了？”

　　“嗯。”

　　“几针？”

　　“……六针。”

　　杨煦炎抱臂站在玄关当中，听到确切数字的刹那脸冷的像个守关的悍将，看哪个闯关的不顺眼，大刀一起一落人就凉了。

　　“好！非常好！特别好！”他拍着巴掌，非常不爽地瞪着寇睿，“不是我霸道，以后那地方你他妈少给我回去！谁不爽让他跟我说！你爸你妈！还是那谁谁！我他妈的……”他说完气得小狗狗原地转圈，转了一圈发现无处发泄，最后一脚踹在鞋柜的门上，柜门登时裂了。

　　寇睿：“……”

　　杨煦炎叉腰咆哮：“劳资的人！他们再动一个试试！”

　　寇睿一步上前，赶紧抱住他。

　　“啊——”杨煦炎被按着头闷在怀里，还在叫，他气疯了！

　　“炎炎……”

　　“他们凭什么！两个自以为是！两个不负责任！凭什么指手画脚！”

　　“炎炎。”

　　“自以为是！不负责任！”

　　寇睿无奈叹气，推着他的肩退了半步，垂眸看着他的眼睛，神色极其认真地说：“我想说，我是为了回来，为了回来见你，因为想你了。”

　　杨煦炎神情有一瞬的恍惚，什么叫为了回来？

　　为了回来，所以……

　　为了回来见他，所以……

　　因为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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