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养狼攻略

　　“红绫姐姐？”

　　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红绫一惊，下意识地收回手中银丝。

　　方才空气中弥漫的那血阵瞬间消失，只余她左手中一丝红腥，她将其摁在自己红色衣裳上，无声泯灭了这一痕迹。而后她转过身时，仍呈一左手怀抱琵琶，右手摁于琵琶弦轴上的姿势。她又成了那个名动京城的青楼红牌，笑得温婉动人，仿佛方才凶神恶煞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而她身后的无霁，早借着红绫转身的功夫开溜了——有旁人在场，他自然也问不出什么事情出来，此时能从红绫的银丝阵中逃出，他已是捡了一条命了。

　　李云和郑晓敏从转角处走了出来。她发间还插着一玉钗，红绫识得，那与郑晓敏先前戴的那一根十分相似。而主动起意要来挑选发饰的郑晓敏，发间却没有什么新添的发饰。

　　“怎么了，妹妹？”红绫笑问着，同时扶起地上昏睡的马小天。

　　李云跑到她跟前，却见马小天昏迷不醒，关切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红绫一把拧醒了他，同时解释道，“没事，最近藏春阁事物繁杂，这不中用的奴才有点劳累罢了……”因为无霁并不直冲马小天来，他误吸无味粉较少，此时红绫用力一拧他便清醒了过来。

　　马小天醒过来后，先是被红绫与自己如此亲密的动作惊得红了脸，反应过来后又十分不好意思，连连搓手道歉，但脸上的红晕却难以消散。

　　红绫却没空理会他，只柔柔地问李云，“怎么了？”

　　“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我听我父亲说，先前我高烧不退时，你送来了许多珍贵药材，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我还没当面谢过你。”说着，李云便一抱拳，郑重地到了谢。

　　其实一旁的郑晓敏也有送过药给她，但当初她们俩还没有重修旧好，贺飞便没有收下。而此时李云当着她的面向红绫道谢，郑晓敏也并不介意。

　　“这有什么，方才我还说了我还要再送些药膏给你呢……”红绫笑着摁住李云抱拳的手，“其实我这么做，一是真的心疼你，二是真的喜欢你。当日你在藏春阁前摔了一坛酒，便让我好生敬佩，想要与你结交一番。”

　　风先生与她商议过，要借李云破坏锦王与郑氏之女的联姻，从而破坏皇后与郑氏的同盟。她便是存了如此心思想要接近李云的。

　　但郑晓敏却在一旁歪了歪脑袋，当初她也用这一借口接近过李云，此情此景下又从旁人口中听了一遍，她竟然莫名地觉得这人当初和自己一样，也没安什么好心。

　　“还有一事，我父亲也与我说过，原来上次酒铺前赊账的那男子是……”李云顿了顿，顾及一旁的郑晓敏在场，便没有说下去。但红绫知晓她的意思，原来只是当初用来糊弄贺飞的一番话，却没想到李云也当了真。

　　“实在是不好意思，上次我不知道那男子竟做过如此错事，不然我也不会帮他……红绫姐姐，我答应你，若是我以后再遇到那一男子，我定会帮你讨一个公道！”

　　红绫柔美一笑，自然没指望也不希望她真能找到那男子，只牵着她的手道，“没关系的，因为那件事却害得你差点殒命，我也很过意不去……总之，只要你能唤我一声‘红绫姐姐’便好了，我也是真心拿你当妹妹的！如果不介意的话，往后我们常来往便是！”她仍不忘与李云牵上关系。

　　但一旁的郑晓敏却咳嗽了两声，略显刻意，好似是在提醒李云什么。

　　李云忽而想到，自己如今已是郑晓敏的护卫，若是常与藏春阁的红绫来往，定会对待出阁的郑晓敏名声不好——也许她是介意这一点才刻意提醒自己的。

　　但红绫双眼热切，李云一时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我尽量……”

　　红绫看得出她的难处，也不再相逼，与她道别后便带着马小天去往香料房。

　　而李云与郑晓敏也无意再挑选什么发饰，郑晓敏代李云结了账后，两人便一同出了这阁坊。

　　待离开许久后，李云忽然问起，“你不喜欢红绫姑娘？”

　　“也不算，只是……”只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她们俩很有可能是同类，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能够不择手段，甚至伤害周身之人的人。但这一点，郑晓敏难以讲出口。

　　郑晓敏好不容易与李云重修旧好，此时再谈及这种事情，但显得她又是个善于算计的人了。

　　于是，她就这么错过了一个可以保护李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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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随郑晓敏回到郑府后，却见李明锦仍在府上。他就站于她们最开始在的那院中石桌旁，双手拉弓，弓上搭箭，瞄准院门口，似乎是在等着她们。一旁的奴仆见了也不敢阻拦，便由着他这般举动，也不知他拉这弓拉了多久了。

　　见他这番架势，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一是向来不与人交恶的李明锦竟会对人展露出如此大、如此明显的敌意，二是她们都是第一次看见李明锦拉弓——李云忽而又想到，她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十年前的北苑草原上。

　　但郑晓敏心知，李明锦未必是等着“她们”，而是在等着“她”——她挡在李云身前，试探性地问道“锦王？可有什么事吗？”

　　“不关你的事，我只想和‘故人’叙叙旧。”

　　李明锦称呼李云为“故人”。

　　而郑晓敏见李明锦眼神虽始终不离李云，但其间并无任何敌意，便安心了不少。

　　“那我便先去和父亲大人请安了，你都来提亲了，这会儿他应该要唤我了。”说着，郑晓敏便打算主动离开，但动身前还不忘叮嘱道，“锦王，今日忘了与你介绍一番，李云姑娘已经成了我的贴身护卫，希望一会儿你能好生待她……”

　　“这是自然。”他冷冷说道。

　　闻言，郑晓敏便动身离开，同时挥退院中奴仆，给锦王和李云留一个清净的说话的地方。

　　待到这偌大的院子再无旁人之时，那根弦上的箭终于射出，直至李云发间的那根玉钗。

　　玉碎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不用低头便知，自己刚买的发钗已经在地上摔得碎成好几块了。

　　假的终究是假的，做不得真，即便是从全京城最好的首饰店淘来的发钗，也比不上李明锦亲手赠与郑晓敏的那一根。如今这仿冒品被他亲手射碎了，她很想问问——在她进门之前，他肯定不知道她会戴上这么一根发钗，那时他心里想要瞄准的又是什么呢？

　　是比这根发钗更下面一点的东西吧……

　　“锦王要与我谈论什么？”方才在故人手下生死走了一遭，此时李云竟没有了丝毫怯意。

　　“真话。”李明锦放下弓，姿势与李云的一般标准，“你不是问过我，对我而言，你到底是什么吗？从前你问了我那么多遍，我都没有准确地回答过你，不是因为我要哄骗你，确实是因为——我自己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但是现在，我们分开之后，我却彻底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对你而言——我到底是什么呢？”李云颤声问道，好似期盼着这个答案，又好似好怕这个答案。

　　“你是我，”李明锦与她四目相望，“对我而言，你就是我自己，你就是我的自由。”

　　李云不明白。

　　“我与你初遇那年，是昌元十五年。再往前数三年，昌元十二年，从那一年开始，我便再也没拉弓射箭过。当然，也有过两次例外——”两次例外都是因为你，这一点李明锦没有说，但李云心知肚明。

　　“可能没有人对你提过，你也不知道，从前我是贺飞的徒弟，贺飞是我的师傅。他传授与你的箭术我也学过，唯一不同的是，你改创了一弓连射三箭，而我学成了一弓同射三箭。

　　“但是昌元十二年，准确来说是那一年的冬天，太后的生辰寿宴上，为了祝寿，我在宫殿外仰天一弓同射三箭，一并射下了三只飞鸟。我原以为父皇会高兴，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展示了贺飞教授我的箭术是多么的厉害，我希望父皇能因此撤回对贺飞的贬职——那时候他已经贬得快要革职还乡了。

　　“但是父皇没有高兴，他甚至很愤怒，撤回了贺飞革职归乡的旨意，反而将他调去城西校场做一个新兵教头——堂堂一个骠骑将军最后只能去做一个新兵教头，这比直接革职还乡还不如——父皇这是在侮辱他，就因为我在太后寿宴上一展身手——是我害了他！自那一年起，我便再没有开弓拉箭过……

　　“也是那一年，天生体弱的二哥病情不知为何突然加重，见不得光，吹不得风，不时咯血，只能在府中养病。而我十八岁的大哥却被父皇赐了权，特许代太子管理部分政务。就是在这一年，我才懂了什么叫‘帝王心术’，我也认清了自己的命运——身为天家六皇子，皇后的第二个嫡子，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获得自由……

　　“再后来，昌元十五年，我遇见了你。你在北苑草原上远远地看着我，那一刻，我好像在你黑色的眼睛中看到了我自己。阿云，请原谅我的自私和贪婪，我以为我能在你的身上找到我无法实现的自由。所以我把你带回府邸，将我享受过的最好的一切都带给你。最开始给你教书的翰林先生原先也是我的老师，后来是我亲手教你识数写字，我也让贺飞成了你的师傅，让你代替我成为他的徒弟……

　　“这便是开始的一切，阿云，我曾将你视为自己那般爱你——直到五年前，你和我说你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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