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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往事
宫中的院落,森严中透着落寞,寂寥的不仅是妃嫔,哪怕皇后也难免怨恨日夜悠长。正应了那句“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
此刻皇后正在坤宁宫的正殿里端着一盏茶,茶水滃出的热气让她玉雕般的脸孔多了几分朦胧,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响起:“重华宫喻闲妃宫里来人有事回禀。”
皇后轻轻啜了一口茶水,说:“宣进来吧!”
进来的是个小宫女,宫女行礼后回禀道:“贤妃娘娘今日头痛症犯了,不能亲自来给皇后娘娘问安,请皇后恕罪。另外,仙妃娘娘还吩咐奴婢向皇后禀明,明天一早贤妃娘娘将随皇帝圣驾去围场狩猎,这段时间不能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愿皇后娘娘凤体安康。”皇后并未看那宫女,只专心喝着茶,半晌,缓缓说道:“知道了,既然病了就好生歇着吧,免得耽误了狩猎的行程,退下吧。”
皇后皱了皱眉,感觉心口又是一阵紧缩,她难受不是因为贤妃恃宠而骄的狂放,不是漏洞百出、不屑掩饰的理由,也不是常得君王带笑看的恩宠,她听不得“围场狩猎”这几个字,一听到心里就控制不住的厌恶。
没过多久,小太监又来回禀:“太子殿下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长长睫毛阴影下的眸子,又由冷峻又转为平和,太子缓步走入殿中,他身材修长,五官俊朗,只是步履却有些不流畅,太子努力让自己的步态显得平稳轻快,但再怎么克制,还是微微有些颠簸。
皇后看着太子,略带嗔怪地说:“澈儿,哀家不是传话给你,昨夜雨湿路滑,今早不必来请安吗,怎么又来了?”说着又吩咐侍女去沏了热茶上来。
太子微微一笑:“来见母后是儿臣每日最欢喜的事情,又岂是昨夜风雨能阻挡的?今日中秋,御花园里正是丹桂飘香,儿臣还打算趁着雨后风轻云淡,陪母后去游赏一番。”皇后满眼慈爱地望着太子,说:“难为了澈儿每日那么繁忙,还如此惦记哀家。明日你父王他们又要去狩猎,恐怕你的事务更加繁重,不用为了哀家费那么多心思。”
提起狩猎,皇后的眼里又浮现出氤氲的雾气,若不是三年前那场狩猎,澈儿身姿何等矫健,在飞驰的马背上或卧或立,如平地一般,精彩的骑技总能引来一片片喝彩之声,而如今,行走时步履都显得沉重艰难,难掩重创留下的痕迹。即便这样,都也已然是不幸中的大幸,澈儿连性命差一点也断送在了那次意外中。每次提起狩猎这两个字,皇后的心就像被按压进一根刺,无法释怀。
皇后看着太子年少英俊的脸,这张脸经过了生死的洗礼,已然从无忧无虑的单纯变得沉稳坚毅,越来越像一个君王该有的模样。皇后在心里默默下了决心:“不管用什么方法,娘一定会护你周全,绝不让你再受一丁点儿伤害!”
夏薇见爹爹怒火平息方才想起来叶轻舟还在品珍馆,回去看时慕慕不知道去哪了,叶轻舟也不见了踪影,夏薇赶紧到陈列着各色玩器的一排博古架处查看。
一看之下大吃一惊,最下面一层的石狮子像是移动了位置,原来石狮子下的底座是控制书阁暗层的开关,扭动底座暗门就会开阖。如今摆在上面的小狮子角度好像和以往稍有些不同。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叶轻舟动了这里的机关?按说若不是对品珍阁了如指掌,应该很难发现这个不起眼的石狮子下暗藏的玄机。
夏薇唤了两声叶轻舟的名字,叶轻舟不知道从哪里转了出来,问:“林小姐找在下?”夏薇说:“你去哪了,刚才怎么没看到你?”叶轻舟说:“我一直倚在那边看书,怎么你没看见我吗?
夏薇也懒得和他分辩,直接了当地问到:“和我说实话,这么处心积虑讨好我爹,进天水阁有何目的?”
叶轻舟回答:“来天水阁这样的藏书楼不读书又能做什么?”他又装作突然顿悟地说:“当然啦,有佳人相伴,红袖添香也不失为美事一桩。”夏薇怒道:“轻浮!”
“以往那些想进天水阁和品珍馆的,他们目的明确,要么求抄录前朝前三甲科举文章,要么为某一幅字画、某一本外面失传的古书而来,我且问你,你来这里想要什么?”
“可能在下比他们贪心,什么都想要,你说这些全是在下来这里目的。”
”想要什么不如直接说出来,或许我还可以帮你。”
“在下所言,并无虚言,姑娘想听什么样的实话?
“不说是吧,我就盯紧你,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叶轻舟也不生气,还是嘴角带笑地说:“好啊!”
中秋夜月色似水,银色的光辉撒在树叶上,随风而动的浮光如波浪一般,让静谧的夜晚多了一丝生气,皇后正坐在亭台之上,对着一轮满月独酌,皇帝摆手让正要通传的小太监退下,只身向亭子走去。
皇后一如初见,举手投足优雅如画,透露着皇家的雍容娴雅,曾经的他就像今天这般,仰望着她,如今的他,已然一呼百应,高高在上,但每次看见皇后,他就会想起曾经那个初闯进皇宫,对宫廷生活处处陌生的自己,只有在皇后面前,他内心最深处的卑微才会不自觉地浮现,只有在皇后面前,他才清楚地知道自己所谓三千威仪不过是熟练的表演。
皇帝踏上凉亭的台阶,皇后才听见动静,蓦然回首。当年初见,他也是被她的回眸直击到内心最深处的柔软,那时她的身份还是静乐公主,在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他带兵进入锦云轩,她正站在一个绣凳上抓着三尺白绫准备自缢,底下一圈的侍女太监正抱头痛哭,她一个回眸,眼中有哀伤、有惊讶、有恐惧,但却仍然让他感受到凛然不可冒犯的高贵,今日那张玉雕般的脸庞依然如故,只是多了几分瘦削,那回望的眸子除了吃惊,也多了几分疏离。
“参见皇帝陛下!”皇后起身微微施礼,“陛下今日怎么来了?”皇帝柔声道:“明日出发,今晚来看看皇后。”皇后说:“晚宴之上不是已经见过了吗?”声音轻柔又透着几分冰冷,“我来了,你都不请我坐下,都不为我倒一杯酒吗?”说着挨着皇后坐下,“柔嘉,我们何时变得这么疏远了?这些年我们几乎每日见面,但又似乎好久未见了。”
皇后凄然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变成现在这样,再也触碰不到彼此的心,再也不在乎对方的感受,你对我无情,我不怪你,但你对我的皇儿冷血无情,我们就只能这朝堂之上的皇帝和皇后了。”皇帝皱了皱眉,“柔嘉,好在你现在还用”你我“来称呼彼此,只是这些陈年旧事,你究竟要怪我多久?”
皇帝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不然下一道诏书让清儿从圣寿寺回京陪你一段时间,聊解你思子之情。”皇后说:“不必了,清儿从出生便僧衣布履,青灯古佛,为陛下求得盛世安泰,他早就不是陛下的三皇子了,只是佛寺的灵空和尚。既已出得尘世,何必再来沾染世俗?能活着已经是陛下隆恩了。”
皇帝脸上也有些凄楚之色:“柔嘉,我也没有那么狠心,那个孩子我并没有赐死,只不过不能养在身边而已,这一世可保他锦衣玉食,富贵荣华,无忧无虑过一辈子。”
皇后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见不到他,怎知他安泰无虞?”皇帝突然有些不耐烦:“罢了,罢了,这些年来,我们一见面就为这些争吵,我也不想再解释,各人有自己的缘法,自己的天命,你怨我也改变不了,有这时间怨怼,皇后倒不如替澈儿快些物色太子妃,早日添子加丁,方是正道,这天下早晚是澈儿的,皇后闲时应多想想含饴弄孙之乐,不要再跟往事纠缠不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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