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豆

　　Symbol 6
　　G市的繁华掩盖了边地的落寞，山衡自有几百里。
　　1.
　　在这个地方，鸟嫌狗离，屎尿遍地，家家户户的砖瓦房边都种有绿植，无论晴天阴雨，都会散发着骚味儿，粉末混合，蚊虫撕咬，屋梁低榻，间墙的破洞用薄布挡着，人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不尽如他意的枯燥日子。
　　杨十一把车停在外面的台子上，他把挂在车把上的一兜子水果拿下来，顺便打开车筐拿出字帖儿卷了卷，搓放在他的后兜里，杨十一走进林壤的过道，左边一排屋子前都种着绿树，杨十一往最矮的那棵树走去。
　　他一打开那扇红门，一股劣质的蚊香味混合着零散的檀香窜去他的鼻尖，呛人得很，杨十一面不改色地走进去。
　　在晾台上搭着一个旧躺椅，躺椅边的布丝寥寥垂直，一位老人在上面安稳地睡着，爬山虎爬满整道红墙，瓜瓤碎在地台一旁。
　　杨十一朝老人弯了下腰，走进里屋，厅子里就是圆桌和大灶，桌子上还有剩饭，杨十一把熟练地将碗盘放在水槽里，水果放在橱窗里，把挂在门框上的帘子拉开，光才慢吞吞走进这间窄小的屋子，囫囵出世间最常见的昏暗。
　　在炕上坐着一个男孩，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窗外的光刚好可以照在他身上。
　　杨十一把鞋踹到地上蹦上炕，身子往墙角蹭，把字帖扔到了男孩桌子上。
　　男生的字很不好看，扭扭歪歪，蚂蚁般得渺小，大部分老师是最不喜欢这样的字的，在考试的时候也很容易吃亏。
　　他把手中的卷子放在一边，慢慢把字帖拿过来，在字帖姓名那栏写上“李葵阳”三个字。杨十一瞧着他苍白的面庞在心里轻叹一口气。
　　“本来买这字帖就用来当个板子挡着，省的我二叔说我，不过…还是给你吧，那叫什么？物尽其用，免得在我这儿发霉。”
　　李葵阳点了点头，杨十一靠在墙上，拉开了窗帘，瞧着玻璃上的墨点，他下意识用手指甲去扣，结果发出刺耳的响声，直接把拿开。
　　“大春儿哥又进去啦？”杨十一拉上帘子
　　“又出来了，整得派出所儿的所长都认识他了”李葵阳说话很轻，但是能让人听清楚，声线有些凉漠的冷。
　　“还得用药…”杨十一低头打开微信查看余额，“老去工地也不中啊”李葵阳皱了皱眉，“没几天就快开学了，到时候他还得缺课。”
　　杨十一见自己微信里还有点儿钱，“快把你手机拿出来，我把钱发过去，你再用那个号发给他。”李葵阳从书堆里把手机拿出来，背后都没个壳，但是屏幕没有裂痕，使用地很小心。
　　“你离这么远到时候怎么去学校？”杨十一把钱转完问道。
　　“电瓶车还能用。”李葵阳把手机放在一边。
　　“你真不考虑我那个？”杨十一眼睛里冒着光，他还甩着手里的车钥匙。
　　“你见谁去学校是骑机车去的？”李葵阳语气里带着一丝嫌弃“你以为写小说呢？”
　　杨十一眼皮哆嗦一下，“你可以把车停书店后面啊。”李葵阳瞥了他一眼。
　　“行啦行啦，你知道吗？”杨十一把胳膊搭在小桌子上，说着还撩着本就稀少的发尖，“我在路上遇见俩人儿…”
　　李葵阳听着翻了个白眼。
　　2.
　　尤克家在一栋筒子楼里，位置虽然有些偏但胜在安静，楼间还都要种着树，旁边小地儿还新翻着土，旁边都是遮挡的挂布。不过并没有什么用，孩子们每天都会在这里玩游戏，地边都是掉的铁棒和木棍子，
　　挺有意思，那里都快成楼间儿童的秘密基地了，所以大人们开车的时候都会走另一条道儿，保证安全。
　　“尼玛还好爷手快…”尤克嘴里小声嘟囔着，手轻轻按着眉间，边笑边拉上书包的拉链，转身向楼间走去，一只麻雀飞了过来，翅膀直接闪在尤克胳膊上。
　　“！！！”尤克没喊出声，但吓得差点把包甩出去。
　　她抬头看见挂布杆上立着好多鸟，皱着眉，“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毕竟孩子们经常在，虽然也有监控。
　　尤克先把手机拿了出来，亮着界面，低下身子捡上个铁棍子慢慢往那边挪。她发现旁边地上躺着个小牌子。牌子上的名字是“木维”头往那边转。她睁大眼，悄悄往后退，等离着远的时候她慢慢用铁棍敲着石面，拨打了110.
　　在里面躺着个女孩儿，手和脚都被绳子束缚着，但身上衣服完好，她闭着眼睛，应该是药品的作用让她昏睡着，长得是一副清秀巧容。她周围来来回回飞着的都是麻雀。
　　旁边有个裸着上身的男人，背着身子看起来有模有样的，不过此刻的他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舒爽，他现在恨不得赶紧把衣服穿上，因为鸟儿都在扑闪着翅膀望他身上啄。
　　在他烦不胜烦想要离开把人换个地方的时候背上直接被踹了一脚。
　　尤克一米七的个子，长得比那男的还高些，她瞅准角度抬起脚直接把人踹到地边的石头堆上，手里铁棍子直接打在肩膀子上。
　　那男的爬起来手捂着肩膀子，回头去看尤克。
　　尤克先往后退了几步，等看清楚才惊异地问了一句：“你不是那个新来的吗？”
　　那个男人新搬来这栋楼的，因为占长相的便宜，楼里好几个女性都对他抱有好感，尤克曾经见过他几次，这次是唯一的近距离的接触，她却看到人们远没有见过的丑恶。
　　有些人的肚皮不仅隔着人心，还埋着黑色的垃圾。
　　“多管闲事儿。”
　　男人拍了拍腿，他想要先扑过去，尤克把身上的小书包拿了下来，包里有好几本书，很有重量，相当于两三块砖，尤克拎着带儿直接把书包甩在那人脸上。
　　男人的耳边瞬间嗡嗡的，身上又被抽了一棍子，他瞅准往尤克的膝盖上踹了一脚。
　　“！”
　　尤克差点把自己下嘴唇咬破了，她没喊一是附近没什么人，二是怕刺激到那男的。尤克看见他从旁边的衣兜里拿出了刀，她的心脏瞬间紧绷，脑子却空前的清醒，她用书包挡着心脏的位置，将身子撑了起来手里紧攥着棍子往女孩儿那边挪，她瞧了眼天。
　　男人拿刀要过来的时候远方传来响声，几个警.察叔叔先持棍跑了进来，尤克才喘了口气，她大声且清楚地说了句“我报警了。”
　　3.
　　江霁写完两本后发现天快暗下来了，幕边迎来了柔霞。他垫着先去冰箱里把雪碧拿出来。
　　江霖蹬着小短腿打开家门，手里还拿着两块泡泡糖，他一眼就看见了江霁，在暮光下江霁的小腿还是有型而矫健。
　　江霁刚拉开易拉罐，还没仔细听崩开的滋滋响声就感觉裤子被人抻着，他低下头就看一个肉嘟嘟的小拳头，江霖bui得一下把手打开，江霁就看见他弟手心里躺着两个泡泡糖。
　　“哥你先挑。”
　　江霁好像听见外面的吵闹声，眼里都是微光下的糖纸，他挑了块蓝莓的，把雪碧递了过去，“喝口。”
　　江霖抱着雪碧坐在客厅里的小凳子上，江母手提着两大兜吃的推开门。
　　江霁立马走过去，江霖就跟在江霁腿后面，小心翼翼地把小脑袋往兜里望。
　　“这小兔崽子也不知道帮我提点儿。”
　　江霁瞧那个比江霖都高的兜子抽了抽眼角。
　　江母抬头看见江霁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她把两个兜子放在了茶几上。
　　“平平，这里有果酱，雪碧，薯片，面包，火腿，芒果干，酸奶，想吃什么吃什么，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直接跟妈妈说啊。”
　　江霁掀开了蓝莓酱的盖子，酱面上被光闪成星海，江霁长眯的眼都睁圆了。
　　“谢谢妈…”
　　江霁转头就看见江母把另一个兜子拆开，慢慢从里面拿出榴莲，平底锅，键盘，搓衣板，方便面，甚至还有遥控器。
　　江霁整个人哆嗦一下，嘴里轻声说“怪不得说是哪儿不对劲儿”江霖的小短腿都在颤抖，两个孩子的大眼睛都紧紧瞪着。
　　江母微笑着掂了掂手里的平底锅，走向厨房向下看，向江家两兄弟喊着：“平平你先和小安去楼下花园玩会儿，一会儿再回家吃饭。”
　　“知道了”
　　江霁直接抱起还怔愣的江霖直接跑出了门，俩人在过道上看见电梯门开了，他们望着逆光走来的江父。
　　兄弟俩同时咽了咽口水。
　　江父依旧端着暖心的微笑，看见兄弟俩眼睛亮了亮，还没说什么江霁直接带着江霖从他旁边跑了过去。
　　“现在的孩子真有活力啊”江父挥了挥手，他微笑着感慨道。
　　江霁和江霖走进电梯里，在门要关上的那一刻看见江父的手放在家门的门把手上，手就这么一拧。
　　江霁和江霖同时闭上眼睛。
　　“今天晚上”
　　“愿上帝与老爸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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