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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朵莲花,我想开了
正当林霰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年之时,面前的数据板却自动打开了。
原本空荡荡只有商城这一栏的屏幕,此刻加载出几行数据条,其中包括了任务对象的健康/体力/才智/武力/谋略/人脉,刚刚获得的积分和任务币数额也显示在屏幕的右上角,乍一看很有简洁的现代科技感。
然而进度条上的一片深灰,像极了前路的愁云惨淡。
与此同时,健康和体力两栏仅存的一点红色,无一不在提醒林霰:再不出手救人,自家任务对象的小命就快要交代在这了。
【滴——支线任务一已开启。请宿主立刻救治任务对象,帮助其将体力与健康数据恢复到80%以上。任务完成将获得奖励:积分+2/任务币+50】
万般无奈之下,她深吸一口气,将已经昏死过去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抱起,按照地图指示的原身家宅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些有的没得待会在想,还是先尽快给他治伤要紧。
原身的家宅并不算小,前头的两进屋被辟开来做了私家酒铺,台帐后零零散散的摆着几个硕大的酒缸。蒙缸的红布上落满了灰尘,看上去似乎有段时日无人启封。
这倒也不难理解。距离原身的父母离世已半月有余,她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姑娘,接连遭受双亲罹难,未婚夫家人上门退亲的打击,哪里还会有心思将酒铺继续开下去。
更何况在女子不宜在外抛头露面的古代,倘若以未出阁的闺女身份做生意,以后便是再也配不得良婿了。
林霰醒来时这具身体正沉在湖底,大概这便是原身经历痛苦后的最终选择,而自己无意去苛责些什么。有时候死亡是比活着更简单的事情,死去的人一了百了,徒留活着的人于世间苟延残喘。
想到这,林霰的心底冒出一种不可名状的酸涩,抱着少年的手控制不住的又收紧了些。她抬脚绕过堆放在屏门处的破碎瓦罐片,将人送进了后院的东厢房。
看模样这里应该是原身的住所。小室布置得尚算精致,被褥铺面什么的更是一应俱全。但似乎因屋主久未通风打扫的缘故,房内隐约弥漫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就连花瓶中插着的紫鸳也尽数枯萎,四下一片死气。
轩窗正对着的几案上还摆着一些姑娘家的胭脂水粉。侧方的镂花铜镜看上去不甚清晰,但在古代落后的手工业条件下,应当已算是不错的良品。
想来在城镇未曾掀起寻药浪潮前,这也该是个和美幸福的三口之家。
而最终摧毁了它的,是人们心底永无休止的贪欲。
林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将少年安放在塌上,生怕再次碰到了他的伤口。但怎奈他浑身上下几乎无一处好肉,当后背与床褥相接时,昏迷中的人还是从口中溢出一声闷哼。
自打知晓他就是自己的任务对象,林霰就陷入了“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只有我”的抓狂状态。然而经历过回家路上的吹风冷静后,现下她心中竟生出了一丝微妙的安定来,甚至隐隐有了丝“还好是他”的庆幸。
林霰把这种情绪理解为自己已经认命。既然从恶徒手中救下了他,就没法彻底狠下心扔掉不管,所以干脆送佛送到西好了。
“一定是特殊的缘分,才会一路走来变成一家人。” 她在心里悲伤的唱着。
转身去院子里拾柴烧火,准备烧盆热水帮他好好清理一下伤口。
其实这样一想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自从爸妈走了以后,林霰在现世的亲人就只剩下叔叔一家。但他们对她并不好,甚至算得上是苛待,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亲情的温暖。如今把这个小乞丐捡回来,长得赏心悦目不说,刚才吐着血还不忘强撑着和她道谢,一看就是个知恩图报的绝世小可怜。
正所谓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犹豫就会败北,犹豫就会白给。虽然现在小乞丐看上去惨兮兮的,且各项技能数据基本都是零蛋。但保不齐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所以故意磨砺他呢?
更何况这任务要真的成功了,她不就成了未来皇帝陛下的救命恩人外加挚友亲朋?
随随便便封她当个大长公主啥的,从此金银珠宝香车美男尽在掌握,全天下最快乐的女人非她莫属。
至于会不会任务做到一半就被人咔嚓了…….想到这林霰不寒而栗,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朝毕剥燃烧的火心处又添了把柴。
所以还是要努力推进度,争取早日攒够积分解锁最高级商品栏。保命笺还魂丹什么的,她这个弱小无助却能吃的美少女真的很需要啊!
好弟弟,你可一定要给姐姐争口气啊!
经历了大半个时辰的忙碌,林霰扛着两大桶热水稳稳健健的来到里室。
她将少年从被褥里捞出,却发现这人面色潮红如珊,吐出的气息灼热而急促,额角不停落下冷汗。
桥豆麻袋,这是发热了!
自己穿越来的节点正是盛夏,那么引发高热的只能是伤口感染造成的炎症。那么可想而知,他身上的伤到底有多重!
然而就算林霰做了万全的心里准备,却还是在褪下少年破烂的上衣,看清他的伤势后,彻底愣住了。
瘦骨嶙峋的后背上疤痕交错,仍在不断的流着脓血,没有任何用过药的迹象。像是被鞭子等刑具抽到皮开肉绽,又硬生生靠着自愈长回了些许。伤口在刚才的殴打中再度崩裂开来,翻出的猩红□□里,沙砾与碎石搅和在一起,严重的几处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
至于前胸处和手臂间大块骇人的青紫——-林霰不忍再看,疾步从后院的仓房找来一罐烈性的烧刀子。将少年扶在长凳上趴好,心底默念一句“多有得罪”,咬着唇便将烈酒向少年伤口处浇去。
于此同时,她握着消毒过的刀片快速挑去□□间的石砾,又狠心将刀片伸向已经溃烂流脓的腐肉。
兴许是因为流浪已久的缘故,少年的伤口间或散发着酸胀的臭意,让林霰有些头晕目眩。她强忍下胃里翻滚的冲动,继续专心为他清理伤口。
割下的腐肉混着血被丢在一旁的地上,看上去简直是凶案现场。
期间少年因为伤口接触酒精的剧痛清醒了片刻,对上林霰心疼的目光后,他愣是将喉间痛苦的呻吟咽了回去,努力牵起嘴角回应她一个笑。这笑容看得林霰心底一颤,仓皇地扭过头,几乎不敢再与他对视。
伤口处理完毕,她用方巾绰起盆中热水,避着伤替少年擦拭了一遍身体。将上品金创药均匀的涂抹在他的后背,又在88的协助指导下,用支线任务奖励的一堆纱布将人绑成了个丑丑的粽子。
之后她从净房寻来皂角,就着另外一盆热水,给他仔仔细细地搓洗着过长的头发。在此期间,她还有幸得见了现代社会已经基本灭绝了的神奇物种——虱子sama。
“88,虱子这东西除了剃光头,有没有的治啊?”
V587异常贴心的从商品栏中翻出一瓶清洁药水,林霰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兑了。
做完这一切,她强忍着满身疲惫,撤下被污血沾染的铺面,翻箱倒柜地找出新的被褥换上。
将人重新抱上塌安置好,林霰自己随意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爽衣物。之后再也支撑不住超负荷运转的身体,脱力倒在少年的身边昏睡过去。
-
而阿五从浑噩中醒来后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身侧少女沉静的睡颜。
她似乎累得狠了,面色失去红润,重阖着的双睫下一片乌青。指尖因为脱力仍在微微颤抖,虚弱得好似那只他曾经背着主家偷偷救下的奶猫。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纤细瘦弱的姑娘,却像一把见血出鞘的利刃,斩断了他以为今晚必死的结局。
那时候他因为失血太多,已经不大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听见风里传来她中气十足的喝骂——与那把宛如初春细雨的好嗓子不相配,却是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望着她模糊的背影,阿五几乎要落下泪来。自己长到十三岁,被欺,被辱,遭人构陷,甚至与狗抢食。世间丑恶之事他十见□□,却从未有谁如她这般,近乎凶悍地站在他身前,挡住那些即将撕碎他的恶意。
后来她走到自己身边,阿五恍惚间看到九天上的明月,携着碎屑星光轻轻坠落到了自己的眼前。
女郎她就像自己偷看过的那些画本里描绘的江湖游侠,在美人逢难时骤然出现,随意施展三两下拳脚,便将那些恶人打的连连求饶。
可她是路见不平的侠客,自己却不是值得垂怜的美人。
他只是一个遭人污蔑偷窃,被主家施以鞭刑后逐出府门的下等奴仆。为奴六载,他甚至不配拥有自己的姓氏和名字。父亲把他以死契卖进主家,要的就是他这条命,从此生死发落尽凭主家的好恶。
那一批挑选采买上来的孩童中,他站在了第五位,从此便得唤阿五。
他的名字就同这条命一样,不过是上位者随口一句话便能打发了的。轻飘如草芥,卑贱似猪狗。
他缓缓地闭了闭眼,将那股浓烈到近乎暴虐的恨意压制在心底。
转头看向身边熟睡的人儿,一颗沉浸在痛苦中死死溺毙的心,瞬间便感到了几分平静。
女郎不仅从那些人手中救下了他,还费心费力的替自己仔细清理了伤口,以至于疲惫成现在这般模样。
即使不知她给自己用了什么药,但单凭周身那些已经回来大半的气力,以及不再流血流脓的伤口,都不难推断出,她定是为自己下了血本。
虽然不知道这份突如其来善意会在何时宣告结束,但阿五已经知足。
这个在今晚满目猩红的血光中,朝自己遥遥伸出双手的姑娘,给了他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这些年里,从未有过的温柔与善意。
如此善良纯粹的人,不会一直停留于他肮脏又卑贱的世界。
就像穹顶的那弯明月,从来也不会成为谁的私有。
能够遇见她,已经很好了。
他悄然从床铺间坐起身,借着月色再次望向身边人的脸颊。少女的眉眼精致可人,鼻梁细挺,鼻头圆润小巧。红唇稍稍失了些血色,却称得人愈发显出几分羸弱的美感。
此刻她的样子,无论如何也让人联系不到方才持棍时的虎虎生威。是因为独自一人生活的原因吗?竟逼得她硬生生练出了男子都较量不过的身手,着实令人心疼。
想到这,阿五目光微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自己已经劳累女郎良多,继续待在这里,只能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他虽年岁不大,却也知晓她一个姑娘家独自生活,定是处处举步维艰。倘若再被人发现她收留过自己这个外男,只怕凭空折损了女子清誉,白白耽搁她未来的好姻缘。
所以,他该离开的。
走吧,走吧,不过是继续流浪罢了。自己的伤经过女郎的救治,已经没有大碍。保住了一条命,又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但饶是如此宽慰自己,阿五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泛疼。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剜去了一块,顿时鲜血淋漓,空洞又麻木。
他这才惊讶地发觉,自己与她相识不过数个时辰,甚至都不曾知晓她的闺名——竟然已经生出如此浓烈的不舍情愫。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一直陪在她身边。哪怕是像在主家那般为奴为婢都好,只要她一日不厌弃自己,他便一日将她当作最尊贵的主人。
但这注定不可能。
自己的存在于她而言,只会是沉重的拖累。
他指尖深掐入肉,用疼痛驱散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屏住呼吸,近乎做贼一般悄悄下了床铺。
拾起搁置在几案的上衣三两下穿好,将怀中那颗乌石金拿出,毫不犹豫地放在了她的瓷枕旁。
瓷枕旁她的青丝凌乱,阿五有些贪恋的伸出手,却在触碰到那抹冰凉时受惊般缩了回去。
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竟然对她做出这种孟浪之举。女郎她若是此刻醒来,怕不是,怕不是以为自己救下了个登徒浪子!
他怎么配,他怎么敢!
惶惶然的愧疚与不安席卷了他,终究是狠下心,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
缓缓挪步到屋子中央,当看清长凳旁的碎石与丝缕腐肉时,阿五的眼眶还是不受控制的红了。方才自己的模样到底有多污脏狼狈,他根本不敢去想。女郎……她怎能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他脑海里突然生出了个疯狂的想法,像葛藤般肆意攀爬疯长,瞬间便是燎原之势。
满室清晖间,瘦削苍白的少年无力垂下眸子,久久凝望着自己的脚尖。
最终,他鼓足勇气轻声开口。
“阿五很早之前就没有亲人了,娘在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我不记得她的样子。爹把我卖进主家换了八两银子,听说后来死在了赌坊。”
“我……可以叫女郎一声姐姐吗?”咬牙说完这句话,他禁不住兀自烫红了脸。
心底痛苦与欢愉交杂,还带着几分自欺欺人的满足,“女郎不说话,我就当女郎答应了。”
…….
他最后一次转头看向床铺,想要把她此刻的模样,一笔一画地携刻在心间。
“姐姐,再见。”
然而正当他将手轻推向半掩的门扉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清凌凌的女声。似乎还有几分刚睡醒的娇憨,语气好笑中掺杂着些许无奈。
“诶,你不知道小孩子不好好睡觉,是会长不高的吗?”
阿五的手顿时僵在了当场,冷汗刷刷而落,浑身都因为紧张不可抑制的瑟抖起来。
女郎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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