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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
帝白甩了甩小胳膊短腿，在原地蹦了几下，绝望地闭上眼睛，努力回忆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画面----
半晌之后，他终于回过味来，父帝这是把他踢下天庭，送来雪虚山拜师了？
拜那位……什么神君来着？
帝白嘴角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呵，不知道又是哪位体衰懦弱的老先生，或者是迂腐死板的糟老头要倒霉了。
算了，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身处何地，实在不行见机就逃吧，反正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帝白扭动了几下酸痛的脖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此时正坐在一个灰蒙蒙的山坡上，远处的天空也是灰色的，甚至迎面吹来的雾气都是灰色的。
放低目光，脚下全是一簇簇叶片毛涩的野草，枯黄参半，半死不活，视线所及之处，没有看到任何生灵活动的痕迹。
帝白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土和草屑，迈开一双小短腿，晃晃悠悠地朝山顶走去。
他原本是想站在高处俯瞰山中全景，可是好不容易到了山顶，才发现这里大雾愈发浓重，迷迷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好继续往前走着。
又走了不多时，眼前出现一个黑黢黢的山洞，洞口爬满了带着荆棘的藤蔓，四周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阴气，洞中不时传出阵阵凄怨的嚎叫声。
帝白在天界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景象，顿时好奇心起，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想一探究竟。
越靠近洞口，那嚎叫声越清晰。
帝白咽了咽唾沫，捏紧衣摆，轻手轻脚地靠在洞口，侧着耳朵伸头过去。
突然，洞口一阵红光闪过，似乎被凭空撕开了一道缺口，哀嚎声瞬间变得异常响亮，带着撕心裂肺的怨气，飞奔而出。
帝白吓得蹬蹬蹬接连后退几步，脚下乱石横陈，将他绊倒在地，摔得后脑勺生疼。
糟糕的是，那股怨气似乎发现了他，立刻调转方向，扑面冲来。
帝白又急又惊，迅速起身抬腿就跑，他一身灵力被牢牢锁住，完全使不出来，身形也变得十分笨重，跑起来相当费劲。
那怨气紧紧贴在身后，不依不饶地追着他。
帝白察觉到那股阴森森的寒意正在一点点逼近，却无计可施，只能拼了命地跑。
几圈下来，帝白双腿又酸又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脚下一软，扑通跌倒在地，那股怨气立刻冲上将他团团围住，凉飕飕的触感渐渐渗入肌肤……
帝白后背发毛，汗毛倒竖，心中绝望极了，完了完了，看来今日要葬身于此了！父帝啊，您可千万要记得去鬼界把孩儿接回来啊！
这时，身后猛然传来一阵巨响----
帝白侧目望去，只见洞口之中倏然飞出一个红色身影，携着一身凌厉剑光，飞身掠到眼前，举剑对着他当头劈下……
这是怎么回事？
怕他死不透，还要再补上一刀？
帝白吓得脸色煞白，全身冰凉，牙齿打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随着耀目的剑光闪过，帝白感到一股冰凉从头顶划过，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身后的怨气悉数散开，帝白却毫发无伤。
除了……身上的衣服被劈成了碎布条，以及发髻松散，长发滑落在肩。
帝白睁开眼，揪着身上勉强可以蔽体的碎布条，挪动脚步，躲到了一只树桩背后。
他这才看清楚，刚才从洞口飞出的是一个女子，红衣烈烈，迎风翻飞，身形快如闪电，几招下来，便将那些被击溃的怨气悉数逼回洞中，幽洞中的惨叫声凄凉而尖厉，让人心悸胆寒。
只是，还没有结束。
洞口附近仍有一些带着萤萤绿光的鬼火在蠢蠢欲动，拼命挣扎着想要逃开结界的束缚。
这些鬼火力量虽然微弱，却数量众多，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十分难缠。
纠缠了一刻钟，红衣女子终于没了耐心，眉目间闪过一丝冷光，举起手中泛着幽幽红光的长剑，狠狠劈下去。
剑气刺眼，暴虐凌厉，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帝白挪开挡在眼前的手指，四周鬼火怨气已然消散殆尽，只留下地面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壑，触目惊心。
帝白在天界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神仙不认识？然而此刻，他却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天界之中，竟然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如此强大的力量？
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殿下，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红衣女子转身再次举剑，在洞口设下两道加固结界，而后从半空中稳稳落下，连气息都不曾紊乱，迈步走到树桩前，居高临下地盯着蹲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小帝白。
她薄唇轻启，声音冷冽，毫无温度：“这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帝白瞬间气血上涌，蹲在树下露出半个脑袋，无声地斥驳：“你是何人？竟敢这么说本殿下！”
只可惜他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于是，在旁人眼中，他的动作更像是一个幼童在惊恐地颤抖。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帝白下意识地回头，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却突然腾空。
帝白吓了一跳，竟然……竟然被抱起来了！
他扭着身子回头看去，一个身穿灰色束身长裙的女子正将他抱在怀中，女子个子很高，且手臂强壮，轻轻松松抬手，将他递到了红衣女子面前。
“君上，这孩童是冬绿刚刚在山门口捡到的。”
“君上？”帝白心惊，这位难道就是雪虚山的神君？
是他的……师父？
这师父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只听红衣女子冷哼一声道：“冬绿什么时候开始做起捡垃圾的营生了？”
“垃圾？”帝白再一次受到了侮辱，他愤愤然地抬眼瞪了过去。
只是，这一抬眼，他再次被惊住了。
面前是个十分俊美的女子。
一身血色红衣，剑眉修长，凤眸吊梢，肤白胜雪，高束的马尾上别着一只金色发扣，墨蓝色的发丝魅惑地散落在肩。
帝白自认为见过的绝色女子数不胜数，可是一般女子的长相，要么妖娆，要么淡雅，他从未见过有人长相如此娇美绝伦，却又凌冽刻薄，这两种感觉相互冲抵之下，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于是，帝白很不争气地看呆了。
果灰低下头解释道：“刚刚山门口来了一群散兵，丢下这个孩子就跑，冬绿只隐约听到他们说这孩子是来拜师的……她不敢私自定夺，只好先留下这孩子，不料一时大意，竟让他闯进了后山。”
“拜师？”罗千念收起手中的长剑，眼中冷光从帝白身上一扫而过，“本座何时说过要收徒弟了？”
果灰进退两难，看了看怀中瞪着眼睛的幼童，又看了看罗千念漠然的表情，无奈地点点头，“属下这就把他丢出去。”
说完，她便抱着帝白，干脆利索地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帝白心中大喜，太好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父帝，您看看，这可不赖我，孩儿可什么都没干呐，是人家不愿意收我……
“等等！”
身后声音传来，打碎了帝白的美梦。
“把那孩子带回来。”
“嗯？君上不是说……”果灰不解地回头。
“咳咳，刚才忘记了。”罗千念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突然间想起来，七百年前，自己允诺过魔界七城王，要收他的宝贝女儿为徒，如今人家找上门来，自己却差点把人丢出去。
“时间过去太久了……本座的确曾答应过收徒，只是，当时那位殿下少说也有一千岁了，怎么到如今还是个小孩子模样？”
罗千念走到果灰跟前，皱着眉头捏了捏帝白的脸蛋，“而且，我记得这丫头小时候颇为伶俐机敏，如今瞧着为何傻乎乎的？”
“说谁傻乎乎！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本殿下，你们是活腻了吧！”帝白无声咒骂着，他只顾着生气，却没注意到罗千念嘴里的“丫头”二字。
果灰掰过帝白发红的小脸看了看，道：“君上，这孩子怕是遇到什么危险，吓呆了吧。”
罗千念又在帝白脑袋上揉了两把，觉得他大概是真的被吓呆了，才不情不愿地放缓了语气：“罢了，受人之托，就算是个傻子也得养着。你去带她收拾收拾，换身衣服，再把头发梳一梳。”
果灰点头：“是。”
罗千念看着果灰带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离去，又看了看身后的山洞，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血墟山的结界如此强大，这孩子是怎么能毫发无伤地进来的？难道是刚才自己与后山残魂打斗时，灵力外泄，结界破损了？
……
此时已近黄昏，房间内，帝白穿着雪白的内衫，披头散发地站在比他高出半个身子的铜镜前，一脸阴骘。
他原本已经两千二百岁，刚刚成年不久，但是此刻镜子里的这幅容貌和身躯，分明是他三百岁时候的模样，瞧着就像人界五六岁的孩童。
往日的飞扬跋扈、不可一世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稚气可怜。尽管此刻他怒目圆睁、咬牙切齿，但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在赌气，毫无杀气。
帝白气得心口一跳一跳的疼，他没想到父帝果真如此心狠，竟舍得把他流放到这么一个荒山野岭来，而且还封住他全身灵力，灵力没了他尚且想得通，嗓音也给封住又是为何？
难不成是怕他口出狂言气着这位师父？
好吧……他确实是气晕过好几位仙君。
“换好衣服了吗？我进来喽！”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身穿冬绿色衣衫的年轻女子，梳着两只小巧的发髻，几条细细的辫子垂下来搭在肩膀两侧，笑得一脸开心，眼波盈盈。
“冬绿，你乱跑什么？”果灰紧随其后追了进来，一脸不悦。
冬绿兴冲冲地拉起帝白的双手，将他转了个圈，摸完了头又去摸脸。
帝白身形一闪，躲了过去。
“干嘛呀？还不让看看么？你可是我捡回来的……”冬绿悻悻然地收回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忘了，你是个哑……”
“冬绿，不得无礼！她是君上的徒弟，算是你半个主子！”果灰厉声喝道。
“咳咳……”冬绿急忙改口，“听说你不会说话，那你会写字吗？可以写自己的名字吗？”
帝白一愣，难道这两个小妖还不知道本殿下的身份？
哼！说出来吓不死你们！
他四下环顾一圈，看到桌上的香灰，顺手沾了一些，在漆黑的桌面写下他的名字----“帝白。”
虽然这字是用手指沾着香灰潦草而作，可是写出来的字体仍旧龙飞凤舞、霸气十足。
冬绿歪头盯着桌上的两个字看了片刻，脸色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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