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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帝白站在原地不动，上下打量着那少年。
对方也不动声色地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番。
帝白心中暗想：肩窄，细腰，身形矫健，眉目轮廓柔和，眼神看似纯澈，实则深不见底，不可小瞧。
片刻过后，帝白邪邪地勾起嘴角，指着那少年道：“女扮男装……有意思吗？”
对方脸上嘲讽之意更浓：“总好过你男扮女装吧？变态！”
帝白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流仙裙，小脸一红，还没来得及反驳，只听那少年继续说道：“还有，我并不是刻意女扮男装，只是我一贯这么穿，习惯了而已。不过，你倒是长了副火眼金睛。”
帝白悠悠道：“彼此啊。”
少年又说：“废话少说，你是哪里来的山野小妖？擅闯我山门，想做什么？”
帝白怒道：“别张口闭口……小妖小妖的！我叫……”
少年抬了抬眉毛：“叫什么？”
帝白面色一哂，放低了声音：“小白。”
少年轻笑一声，这名字，起得比自己还敷衍，看来是同道中人啊！“呵，巧了，在下小七，从名字上来看，颇有缘分呢。”
帝白懒得跟她继续磨牙，伸出手道：“我是来借东西的。”
“借什么？”
“云芝。”
浅阳气极反笑：“鬼鬼祟祟上门来偷云芝的小贼我见过不少，像你这么厚脸皮，伸手就要的，倒是第一次见，说说看，我凭什么给你？”
日头下，帝白额头上的汗珠滑进了眼角，看着有几分狼狈，他随手抹掉，说道：“我要救人的！”
“你救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浅阳一个侧翻，跃身而上，稳稳地坐在树上，摘下一束花枝在手中把玩。
帝白只恨自己现在灵力低微，不能将眼前这女扮男装的臭丫头狠狠揍一顿。
思来想去，如今有求于人，只能放下身段，沉声道：“我师父……伤得很重。”
浅阳靠在树枝上，歪着头将手中花瓣一点点揉碎，随口问了句：“你师父又是何人？”
帝白顿了顿，说道：“雪虚山……罗千念。”
他话音未落，只看到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那树上的“少年”竟然瞬间从十米开外的地方冲到了他面前。
浅阳一把揪住帝白的领口，手指微微颤抖，浓密睫毛下露出一双墨蓝色的眼睛，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师父？罗千念？你确定？”
帝白的身高还不到对方肩头，被制住后动弹不得，挣扎半天终于放弃了，咳嗽一声，道：“若有虚言……让我变狗！”
浅阳慢慢松开了手，朝后退了一步，脸上写着不可思议，眼中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忧伤……还有嫉妒。
帝白盯着她，好奇地问道：“你认识……我师父？”
“闭嘴！”浅阳突然大吼一声，手指咯吱咯吱作响，指着帝白道，“你这小妖，弱得像一根杂草！有什么资格叫她师父？”
帝白气得脸色通红，手指搭在了无心剑上，准备她再多说一句就拔剑相向。
“小七！跑哪里去了？君上还等着你的梨花酥呢！”
山顶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有人在以灵力给这里传话。
浅阳身形丝毫未动，充耳不闻，眼中却渐渐潮湿，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低头飞快扯下腰间的锦囊，恨恨地扔到帝白怀中。
“这里面是一颗品相极佳的云芝，若以普通灵力催化，三个时辰后可著手成春。不过，如果身边有神界之人，只需一滴神血，便能事半功倍，一刻钟即可起效。”
帝白不明白她为何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但也来不及细究，看着手中的锦囊，抱拳行礼后，蹦出一句：“多谢！告辞。”
“等等！”浅阳拦住他，眼眶微红，神情焦灼，问道，“君上伤势严重吗？”
帝白将云芝贴身细细收好，微微叹息一声，如实回答道：“我不确定。”
浅阳面色一沉，挥了挥手，道：“滚吧！跑快点！”
***
帝白沿着来时的原路往回赶，一刻也没停歇，回到血墟山下时，已是傍晚时分。
近乎一天一夜未眠未休，他又累又饿，几乎要支撑不下去，勉力靠在山壁旁喘息片刻。
不觉间，山门口处忽然又升起雾气，白中泛灰，甚是诡异。
帝白这一路上穿过几次大雾，已见怪不怪，他弯腰撑在石阶上大口喘气，随手摘下腕上的珠子，朝大雾挥去，想驱散这团挡人视线的东西，不料手中脱力，手串一下子甩了出去，落在了大雾中。
帝白急忙蹲下身去寻找，一片苍茫中，他耳畔突然响起一个似近似远、充满蛊惑的声音----
“殿下这是做什么？”
“谁？”帝白神色一凛，起身寻找声音的来处。
“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开这里吗？现下结界已撤，云芝也替她们取回，你已经仁至义尽，把云芝放在山门口，立刻离开，就可以返回天界了。”
那个声音似乎远在天边，又像是近在耳畔，极具诱惑与煽动。
“错过这次机会，你可知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一百年，又或许是一千年、一万年……”
“闭嘴！闭嘴……”
帝白浑身颤抖，分辨不出那个声音到底是从耳边传来的，还是从自己心中萌生出来的。心口处像有一盆烧旺了的炉火，炙热滚烫，烧得他心神不宁。
“这里偏僻荒蛮、阴冷凄苦，你那个师父狠戾暴虐、下手冷绝，总有一天会伤害你，冬绿向来看你不顺眼，处处排挤，果灰看似热情，其实，她不过是把你当做一个新鲜的玩具，随意摆弄……”
“离开这里，很快就能回到四季如春、繁花似锦的天庭，晚上不用再和那个冷冰冰的女人挤在一张床上，栖云宫的大床柔软得像云朵，还有一群仙女宫娥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好吗？何苦在这里受着种苦？”
“你是何人？”
“我就是你啊，走吧，离开这里，快走……”
帝白紧咬牙根，嘴角泛血，双手紧紧捂着耳朵，心中的矛盾和痛苦交织着，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没。
挣扎间，帝白脚下一个不稳，重重地跌落在石阶下，滚了几圈后，他摇摇摆摆地爬起来，神使鬼差般地蹒跚到石阶前，将胸口的云芝拿出来放在地上。
耳边传来一声喟叹般满意的轻笑。
帝白浑身泥污，四肢脱力，平躺在地上，眼中一片迷茫，许久之后，他脑袋里空白如许，缓缓起身，朝着山下的方向望去，从这里出去，就能离开……
他木然地转过身，拖着步伐，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手臂随意地垂在身侧，跟着步伐摆动，指尖却无意间从无心剑上擦过，冰冷的触感像是针尖，瞬间扎痛了他，帝白眼前猛然浮现出罗千念苍白的面庞，带血的衣襟，以及他临走时说的那句话----
“师父，等我！”
帝白脑中一片轰然，如遭雷击，脚下瞬间变得似有千斤重，他低下头，勉强撑住虚晃的身子，盯着腰上的无心剑，微微怔忡片刻，而后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最后彻底清明，亮如星子。
那声音嘶吼着喊叫道：“继续走啊！不要停下，离开这里！”
帝白快步回身，冲到大雾深处，捡起地上的魔魂珠，抬手狠狠地抹掉嘴角血迹：“妈的！本殿下……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皆由己定，岂能受他人所控！”
“不，这就是你心中所想！我是你的心魔，我所说即你所愿，诚实一些，面对自己心中真正的渴望吧。你想离开这里，难道不是吗？”
“是你的狗头！”
帝白将魔魂珠套在手腕上，飞快地抽出无心剑，身形虽小，却充满力量，朝虚无的团雾狠狠挥下，目光灼灼，再无半分犹豫。
“老子是想离开，但不是现在！”
***
“师父，徒儿回来了！”
听到声音，罗千念慢慢掀开眼睫，目光落在帝白身上，恍惚的眸子刹时变得清亮，“你回来了？”
她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肩膀处的血迹干涸了一大片，又不断有新的血迹渗出，血迹斑斑重叠，如同开在肩头的彼岸花。
帝白仰起头，将云芝递给果灰：“快给师父疗伤。”
果灰点头，立刻凝气屏息，准备用灵力炼化云芝。
帝白突然想起那黑衣少年的话，急忙拦住果灰：“太慢，直接用神血，最快。”
果灰瞪他一眼：“你在胡说什么？这里哪来的神血？难不成眼下叫我去现抓一个神，过来放血？”
帝白一愣，什么？
雪虚山是神山，师父是神君，怎么会没有神血？
很快他就想通了。他曾经听师父提起过，冬绿与果灰二人皆是山中妖精，妖精可修炼成仙，也可炼化为魔，看样子，她们二人怕是还没修炼成仙身。而师父受伤严重，自然是万万不能再损失一滴血了。
“等等，”帝白抽出无心剑，用力在指尖滑下，“嘶”了一声，将手指递到果灰面前，“用我的吧！”
“你发什么疯？”冬绿冲上前握住帝白的手腕，“就算是你忧心君上，也不能伤害自己啊！再说了，你的血有什么用？”
帝白疼得龇牙咧嘴，懒得解释，心想，本殿下就算是有一半人界的血统，也总归还是有一半神界血脉的，你们何需小瞧我至此？
他推开冬绿的手，将指尖鲜血滴在云芝上，说：“试试呗。”
“胡闹！”果灰沉着脸，刚要打开帝白的手，却已来不及，那顺着指尖滴落的血珠立刻渗入了云芝脉络。
果灰突然脸色一变，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帝白，眼中满是惊疑。
冬绿亦是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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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这章大改了，还请看过的小宝贝重新看一遍。（捂脸）
好累，求小可爱们来个收藏鼓励一下可以吗？----卑微的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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