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满眼都是你

　　晚上六七点，李家别墅。
　　张美芝抓着正在打游戏李万阳的手喋喋不休问：“下午他们全走了啊？赵子芽摔伤了，你哥真的不管李悦送她去医院了啊？”
　　“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嫂子受伤了不送去医院怎么处理？再说李悦算什么东西？”
　　李万阳今天心情还不错，虽然他游戏被打断了，也没有往日的烦躁，但照旧头也不抬地回答。
　　“那他没管李悦啊？这不应该啊？”张美芝惊愕地合不拢嘴。
　　“你这是什么意思？哥哥不管自己老婆，管一个有手有脚的李悦干嘛？”对于自己父母也认同李悦在李奕心里的地位十分重要，他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真没回去管他啊？他以前不是可在乎李悦了吗？交了女朋友就真这样让他一个人在生态公园啊。”
　　张美芝对此啧啧啧两声，不愧是她提出的好主意，果然女人才是男人的软肋，再不近人情的李奕在今天也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妈，你烦不烦，都说我走的时候还看到他还在骑车，那时候哥哥早就去医院了，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李万阳不满地嚷嚷拒绝再解释这个问题，简直好笑，这个问题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怎么这么不耐烦啊，我这不是不敢想象吗，他以前怎么护着那个小崽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万阳听着张美芝重复提起李奕对李悦曾经的好，他恼羞成怒地把游戏“哐”地一下扔到茶几的玻璃面上，发出“嘭”的一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玻璃都碎裂了一地。
　　他今天做了很多让自己很舒心的事，他痛痛快快地斥责了李悦，让他离开李奕。
　　如果他是个正常人就应该不要再黏着李奕不放，而李奕又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这两人迟早分道扬镳。
　　李万阳双手合拢，右手拇指按照顺序地按了按左手的全部手指，发出骨骼的喀嚓声微怒地说：“现在不一样，哥哥有女朋友了，他有自己的人生。
　　哥哥的人生不是一直围绕着李悦转的，从现在开始就不会了，你不要再说他们曾经的事了。”
　　“你生什么气，说到李悦就这么大动肝火。”张美芝睨了李万阳一眼，他坐在沙发上全身紧绷，眉目紧锁，嘴巴紧抿，一副想活吞人的模样。
　　“都别吵吵嚷嚷了，赶紧过来吃饭，玩什么游戏！”
　　李富国吃着饭突然打断了他们两个的对话，两人便从客厅那边龟速地挪到餐厅不声不响地吃饭。
　　长河岸上，青草茂密丛生，热风吹散天边的白云。盛夏蝉鸣，炙热的太阳烤着滚烫的大地，路边的黄狗躲在屋檐底下乘凉吐舌头。
　　六月中旬某个星期天，室内空气弥漫着紧张严肃的气氛，只有纸张哗啦啦翻个不停的声音。
　　李奕、李悦还有三位老师在饭桌上开会，桌上是厚厚一叠的试卷。
　　李奕不停地翻看李悦的各课试卷，他伸出食指敲打了桌面皱眉说：“悦儿，虽然你进步的很快，成绩也不错，像个普通高中生的学业水平。
　　但是你可以在家再自学一年，明年17岁再去上高二的课程，但是为什么你现在就要决定选文理科，然后今年九月份就去上高二的课程？”
　　李悦低着头抠手指闷声说:“就是觉得呆在家里好无聊，我想出去认识新朋友。”
　　一点都不无聊，李悦只是不想待在家里，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只会越来越深，何况这种朝夕相处，日益见深的感情，像伸手不见五指的水井，无法丈量。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无法隐藏，李悦日益恐慌会被李奕发现这个来自黑洞的秘密，不如早点离家在外借机忘记李奕。
　　李奕见劝不动李悦他自己也有点松口的意思，一直把李悦捆在这方天地里，他失去了自由，长期下去对他未来的生活影响非同小可。
　　最终李奕还是退让了一步点头同意说：“行吧，那你选择文科还是理科？我看你的成绩都不错，主要看你爱好。”
　　“文科。”李悦不敢看向赵子芽，因为私心他选择了文科。
　　赵子芽教学教的好，但是李悦根本不愿再多看见她，而且他物化生的基础相当于没有，即使恶补一年也很难跟得上别人的步伐，不如政史地背课本来得简单。
　　“行，既然悦儿做了决定，那以后下午上政史地三门课程，晚上主攻做卷子复习。赵宁和白玉清两位老师，这三个月可能就要辛苦你们了。”
　　李奕并不意外他会选择文科，他顺其自然地安排接下来的时间。
　　“九月份我会安排李悦去上学，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学校更适合他。这附近的学校氛围和质量如何？还有他是否能融入该学校，很多问题和细节我都十分担忧。
　　希望两位老师也可以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朋友是学校里面的老师，可以给我一点意见。”
　　赵宁和白玉清听闻都互相对视了一眼，离校多年，可能要回去翻翻通讯录才能知道谁在高中学校工作。
　　李悦能否找到一个适合他进程的学校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行，没问题，我今晚就回去问问我的同学。李先生你不用担心，阿悦是个很有主见的学生，他很聪明又很勤勉。
　　即使是普通的学校也可以学得很好，高考也能够考上好大学。”
　　白玉清伸手拍了拍李悦的肩膀，认真地向李奕解释，免得他给李悦过多的压力。
　　他面容干净戴着古铜边的眼镜十分斯文，说话的嗓音如空谷幽兰，十分空灵。
　　李奕听闻眼神落在搭在李悦肩膀上的那只手，总觉得碍眼。只听他慢条斯理地回应：“嗯，我找好的学校也不是希望他一定要考上什么好大学。
　　而是能够去感受上学的氛围和朋友相处的这些过程，但是悦儿若是在学校不开心就直接回家好了，哥哥养你一辈子。”
　　“……”
　　白玉清的脸垮了，没有见过有人这样做监护人。
　　出钱出资只为让你享受学习的过程，结果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全体沉默，三位老师不是一次两次背地里说李奕是弟控，宠弟狂魔，谁不愿意当李奕的弟弟？
　　不愁吃穿，即使不干活不学习甚至是以后不工作，他都不会对你恶语一句。既理解又体谅，还出钱支持他所有的活动。
　　好在李悦又乖又懂事不怎么乱花钱……
　　李奕放下手中的卷子抽空对赵子芽说：“那子芽的合同就此中断吧，一切按着合同走，违约金我会赔付给你。明天我也让人会重新拟定一份新的合同给赵宁和白玉清两位老师。”
　　“好的，没问题。”两位老师回神赶紧点头示意，还能还再干三个月也能挣很多钱。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大家先回去吧，我下午还有点事。”李奕抬手看了看表下了逐客令。
　　“好的，李先生。”白玉清用食指推了一下眼镜收拾了一下东西就离开。
　　赵子芽也跟着赵宁和白玉清出了门口，即将离开时回头想说些什么，见到李奕边收拾东西边和李悦交流，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关上门走了。
　　“悦儿，我们下午去看一下学校吧。”
　　李奕收拾桌面的东西放回书房，越想越不放心，还是决定亲自带李悦去走一趟调查一下学校的环境更好。
　　“今天星期天，学校应该没什么学生，而且高考生都已经结束高考回家了，现在去能看到什么？”李悦纳闷地问。
　　“嗯，看看校内环境和安保设施。”李奕一本正经地回答。
　　“看安保设施干嘛？”好奇心极其强烈的追问。
　　“学校安全很重要，如果突然冲进杀人犯乱杀人怎么办？”李奕随便瞎说几句，他谅李富国也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奕哥，你是认真的么？”
　　李悦张口结舌地瞅着李奕一脸平静的表情，顿然弯着腰哈哈大笑，他一直觉得李奕对他过于唠叨和操心。
　　什么年代了怎么会有这种人？虽然说杀人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会有，但是从李奕嘴里吐出来就特别好笑。
　　“悦儿，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如果你遇到奇怪的人或者事情，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不要瞒着我，答应我。”
　　好吧，他不想告诉李悦李富国和邱枫的事情，但是李悦的神经看起来很大条，看来被拐十年并没有击溃他的神经大条。
　　但是他有点不放心还是严峻地叮嘱了几句。
　　“……好的，奕哥你放心啦，现在是法治社会，大家都很安全，你不要想这么多。”李悦见他实在严肃不得不停下仰天大笑说了几句宽心话。
　　李奕掏出手机自言自语：“希望如此，我先搜索离家最近的学校，然后坐车出去看看。嗯，一共有三所。
　　坐公车去大概半个小时到一小时的路程，这样每天上下学都很辛苦，我让张文每天送你上下学吧。你不是很喜欢他么？两人有说有笑，路上也不无聊。”
　　李悦迟疑了半天还是说出心中所想：“奕哥，我想住校，这样可以省下更多的时间学习又可以更好地融入学校生活。”
　　原本还迅速地划动手机屏幕的手指，现停止在手机界面一动不动，李奕抬头掀开眼帘，深深地看了李悦一眼，面上说不出什么表情。
　　不知是诧异还是担忧还是不舍。
　　只听他说：“不行，住校我不同意。”
　　“为什么？我本来基础就差留在学校，就有更多的时间学习不是更好么？而且……”李悦说到后面声如细丝。
　　而且也不会耽误你和赵子芽两人世界，他也不用一直顾忌他的情绪和存在。
　　交往快大半年了，他们最亲密的举动仍然是挽着手臂聊天说笑，怎么能够这样？
　　这不是很不正常么？
　　再退一步来说，每天去上学放学就回家，不就是和以前一样，只家里和学校的地点变了而已。
　　那么不住校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再说他想彻底地离开这里，长痛不如短痛，彻头彻尾把自己的心藏起来。
　　“不管你的基础有多差，学习多不好，我都不允许你住校，住校一个星期才回一次家。
　　学校食堂的东西也不好吃，宿舍的环境也不好，更不知道你和舍友处的怎么样，万一被欺负了你又不肯说我不知道怎么办？最重要的是……”
　　李奕对着李悦真的能想到很多方面不好的问题……
　　除了学校住宿环境不好，舍友不好，还有就是李富国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李悦下手，怎么下手？他通通不知道。
　　李悦回来接近一年，半年前，就在他的家里，就他的眼皮底下李悦差点被人性侵。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回来，后果不堪设想，如果真出了事他以后要怎么面对李悦。
　　更不要说李悦现在比他拟定好的计划提前去上学，现在还要求住宿，一个晚上一个人就会被拐到千里之外。
　　一个星期，人的尸体都能够被抛在千里之外，腐烂在不见人烟的地方，再也找不到。
　　“奕哥，你看看我？我已经快一米八了，你看看我的体格，如此健壮，已经不是五岁小孩了。没人敢欺负我，我可以保护自己，我不会出事的。
　　况且我只是去上个学，十一年前被拐是意外，差点被什么……也是意外啊！你不要总是过于担心，更不要杞人忧天，想得太多容易老，你已经26岁了，请你注意保养。”
　　李悦挠着头然后伸出手臂让他瞧瞧自己的肱二头肌，那是一般人能欺负的么？
　　“……”
　　这是什么细皮嫩肉的手臂在李奕的面前晃来晃去？
　　李奕头痛欲裂地伸手挡住极有可能暴露他心底秘密的眼睛。
　　李悦被拐不是意外是他的父亲李富国一手策划的，而他的亲舅舅邱枫除了在他回来那天猫哭老鼠假慈悲再也付出过些什么行动。
　　如果哭就能把人找回来，那么李悦十一年前就会被找回来。
　　根据调查资料反馈，邱枫早在十一年前就拿到了李富国给的名华有限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并且因此过得风生水起。
　　他获得股份的时间就在李悦失踪后几天，并且后面对他的失踪毫无作为，让人不得不把两者联系在一起。
　　还有郑英杰那件事，他被李奕那重重一脚已经不能人道了。
　　他不能接受已经无法人道的身体，又承受不住来自各方面经济的压力、父母的谩骂、追债人的毒打，早就跳楼自杀了。
　　这些事情李奕不会跟李悦坦白，他可以活得如白玉通透清澈在光明底下，但是不能没有防御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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