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书

作者:长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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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之逆臣


      春时节一过,繁城完全没有了料峭的寒意,春和景明,酥风徐徐,很有些悠闲惬意的感觉。午后日头西斜,透过雕窗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着实适合小憩片刻,也确实有人这么做了,然后,一戒尺下去,书院的晚膳又多加了一道红烧猪手。睡眼惺忪的学生对上怒目而视的蒋先生,颇有些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意味,于是严肃的课堂便笑倒一片。

      平心而论,鸿蒙书院的律法课有些变态,不仅要全文背诵十二卷法典,且每日要抄写一卷以做巩固,不定时抽查。一众学子深陷被全文背诵支配的恐惧中,见面问候也从别来无恙变成今日律法抄完了吗,权当苦中作乐。

      终于熬到今日课业结束,送走师长,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开始八卦,什么郊外林子发现无名尸,什么茶铺老板走失了一条金毛犬,还有先生被停职罚俸,更有些仗着吾父是李刚就开始妄议朝臣。张口父亲说城中命案乃是别国奸细所为,商行露所在刑狱司欺上瞒下,闭口我觉得商行露此人背祖弃宗,其心当诛,国君撤她的职就是看准她狼子野心,什么国君明察秋毫,圣德仁爱……

      萧九韶写完最后一帖子,听到那边的八卦终于到了尾声,笑着摇了摇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家在渝国明明也是大族,李中丞舔着老脸在这个位置干了大半辈子,首辅的位置竟然被苏歆一个晚辈抢了去,看来李家公子功不可没啊。不过商行露被撤职是他意料之外的事,刑狱司掌司虽然不是多高的官职,却是个极重要的位置,监察百官,掌管刑律,商行露这种在渝国无背景根基的人原本最合适不过了,此事背后,竟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吗,而且,渝国国主竟然默许了……

      匆匆收拾了纸笔,萧九韶还得去给薛辞送最新更的画本,然后再去沉砚阁一趟。自从为薛辞开了方便之门,颜料和笔墨的消耗快了许多,全文背诵加日更十万什么的,真的很要命啊。看着第四排第三个空座位,那里原来是乐子期的位置,自从春时节后,萧九韶一直没见过他。逃离了蒋先生的乐子期,被实名羡慕了。

      竹涛飒飒,在落日余晖中包裹了红霞,竹轩位置偏僻,平日里只有薛辞的亲传弟子和书院几个先生回来,是书院里最僻静的地方了。可萧九韶却觉得比起人烟稀少的地方,薛辞可能更喜欢热闹一些的地,好多次他看到薛辞装作若无其事地在蒋先生讲学的门口经过,转头却一脸艳羡地偷听学堂里的学生谈天说地。可是这地是国君赐的,美其名曰衬托先生梅竹风骨,自家主子赏得地,哭着也得收下。于是,有传闻曰,先生讲学,不苟言笑,一生正气,超然脱俗。萧九韶看着院子里那几间简陋的竹屋,一副雨打风吹去的伶仃模样,忍俊不禁,他想,先生终日待在一片荒地上,估计是笑不出来的。

      竹屋的门未关,屋里情形尽收眼底,云桓似是挨了打,跪在屏风前面壁,另一边座位上的青年坐得板正,一身银丝绣边的玄色锦袍在屏风边卷了个角,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他,而薛辞眼观鼻鼻观心侍立在一边,一脸万事与我皆无关的冷漠表情。

      “怎么,翅膀硬了,长本事了,学会联名上书了?”,青年隔着屏风指着少年的鼻子训斥,“狼子野心,国之逆臣,可以啊,平日看着不学无术,原来微薄的才华都用在抨击国之重臣上了?”

      云桓头越来越低,委屈的小模样可谓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但是今日却踢到铁板,青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云子昂,你日日斗鸡遛鸟,不学无术,别人奉承一句年少贪玩,天真烂漫,你就脑子插秧给人当枪使,我看你就是想气死我,”青年呷了口茶,继续道,“商行露是女子怎么了?是前昭的人又怎么了?她要真能毁我渝国根基那也是人家的本事,你呢,让你谋朝篡位你行吗?”青年说得太急,一时被茶水呛到,掩面咳了半晌。

      云桓绞着手指,嘴里嘟嘟囔囔不敢吭声。

      可这小动作没逃过对方的法眼,挥手一册书卷直冲面门而来,砸在青竹屏风上破开一个大洞,云桓顾不得被鞭笞的疼痛,吓得一跃跳出一丈,躲在薛辞身后不肯出来了。

      薛辞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在看到屏风破开的一瞬有了变化,无懈可击的表情裂开了缝,目光转到可怜的“凶器”上时,破烂的封皮上依稀可见“青塬神魔录”五个大字,表面上的平静维持不下去了。“屏风是梅先生画的,现在别说渝国,如今在四国都是一画难求,画本是还未刊印的孤本,”薛辞盯着散在地上的孤本,声音有些阴恻恻的问到,“陛下您觉得,如何处置为好?”

      萧九韶和屋里的两人同时一愣,云桓原本抓着薛辞衣袖的手悄悄松开了,一国之君刚刚,是被威胁了?

      青年理亏,握拳掩唇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孤回去就下旨给你恢复俸禄”。

      薛辞指指屏风,“帝师遗作,有价无市”,又指指画本,“风靡四国的画本,日售万册”,复而敛襟拜下,“下官俸禄微薄,不配。”

      门外的萧九韶被薛辞这一身追债者的气势逗乐了,重绘画本也显得微不足道。但很显然,被逼债的渝国国君并不这样轻松愉快,青年一拍书案,皱着眉头对薛辞怒目而视,“薛将离,休要得寸进尺”。

      萧九韶一愣,笑意收敛,神色复杂地盯着薛辞,将离二字本是很常见,但因着寓意不好,极少有人会用将离作字,再加上之前种种的巧合,萧九韶觉得,他快要找到那个人了。

      “损他人财务者,原价补偿。不敬师长者,禁足五日,以思己过。恶意损毁他人之物是为不义,以理应得到的报酬作为要挟是为不仁,损坏师长遗物是为不孝,兄长要做不仁不义不孝之人吗?”

      明明是大不敬的话,可一句兄长却取悦了横眉冷对的国君,青年不自然地板着脸,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孤那还有梅先生的一副山水寻鹤图,闲置无用,明日遣秋无意给你送来,至于这画本,前几日机枢馆那边制了个新鲜玩意,也一并给你了。”

      看着屋里渝国君主抽搐的嘴角和薛辞面无表情的脸,萧九韶隐在门后,内心思忖着现在离开是否还来得及,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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