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危险

作者:梦星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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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夏国赴宴识婵娟


      蓉城的夜晚总是灯火交辉,商铺不绝,往来百姓脸上都写着安乐,与蜀地边界上的萧索颓然十分不同。

      蓝思玄带着使队一路从洛阳走到这里,见多了战争之后留下的坟堆和荒村,如今乍一下到了这繁华热闹的地方令她十分不习惯。

      更令她不习惯的是今夜尚有一场酒宴要赴,一来她舟车劳顿十分乏倦,二来她平素滴酒不沾,一想到一会儿的客套场面便令她更觉疲惫。偏那请客的主人是位深受夏国皇帝器重的朝廷新秀,她无论如何也应当打起精神去会一会。

      今日请客的主人乃夏国镇北将军之子黄叙。数月前夏国皇帝因战败气死,临死前破例提拔了刚刚二十岁的黄叙做三品中卫将军,他手里握着三万京城禁军,父亲又统领着十五万兵镇守在北边,因此黄家算得上夏国数一数二的权贵,而黄叙则是蓉城里第一传奇的人物。

      对他的传言,蓝思玄听过不少,不过大都不着边际毫无可信,能让夏国老皇帝临终提拔的年轻人必然是不简单的,她绝不能放过这结识黄叙的好机会。

      “我听说蓝小将军在洛阳也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今日若是见到了我们黄将军,必然会一见如故。”

      前来接引的夏国官员打断了她的神游,她只得挂上客气谦虚的笑脸,“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坊间传闻,大人莫要取笑在下了。”

      那官员却是反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好似宽慰她一般说道:“等你见了黄将军,便明白我的意思了。”

      蓝思玄点头笑了笑,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看这人的意思好像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想来今夜恐怕不能像往常那样轻易脱身了。

      她此次领了梁国皇帝的命令前来夏国接战俘回去。梁国兵强马壮,夏国朝局不稳,因此夏国小皇帝主动停战议了和,双方也已经定下了赔偿的约定。来之前蓝思玄以为这是个轻松差事,只当是游山玩水了,未曾想刚到蓉城便收到了黄叙的邀请,也不知这是鸿门宴还是风月席。

      四人小轿稳稳停在威严的镇北将军府外,三间兽头金辅大门前立着两根丈余长的乌黑大柱,门槛桩周皆雕有奇兽。

      蓝思玄轻盈地从轿子里跳了出来,不由被这眼前的富丽宅邸所惊。

      蓝府也是洛阳城里数一数二的世家宅邸,却不如这般奢华讲究,想不到夏国接连吃了败仗,蓉城的世家乃至百姓还这般富裕,果真是天府之国。

      “公子,这边请。”

      不等蓝思玄感叹,那门前的小厮便机灵地上前领着她往里走。

      今日的黄府前停了许多轿子,看得出来,这是一场极盛大的宴会,想必除了那刚刚登基的小皇帝,整个蓉城的青年权贵都聚集到了这地方。

      小厮一路领着蓝思玄朝黄府的后园走,那是一座修缮得极为清雅的竹园,如今却成了酒肉之地,人声沸杂,丝竹乱耳。园子中央修了一座戏亭,上边是鸾歌凤舞,袅袅婷婷。

      “蓝兄弟今日来晚了,可得自罚三杯才行!”

      那主座上的黄叙远远看到蓝思玄走进,举起酒杯向她示意。他左右两边都倚着美人,举手投足尽显轻浮恣意。

      “小弟一路风尘仆仆,沐浴了才过来,黄将军莫怪。”

      小厮领着她坐到了黄叙东边的首位上,她捋了捋衣摆,向黄叙客客气气地拱手行了个礼。

      “今日是私宴,蓝兄弟可不能这样拘着,只当交朋友就好了。听说蓝兄弟也是风流的人物,我早想认识你了,今儿可算得着了机会。”

      黄叙的脸颊微红,眼神也飘忽不定,似乎已经喝了许多酒,言语之间都带着醉意。宴席已然是进行一阵了,客人们均是左拥右抱,酒倾杯倒,无不快意。

      蓝思玄从旁另拿了一个杯子,往里边倒了清茶,两手端起杯子回应到:“能结识黄兄,也是小弟的幸事。”她一口将茶饮尽,“小弟少饮便病酒,只能以茶代酒了,望黄兄见谅。”

      还不等那黄叙有什么反应,在场的其他客人却好似看稀奇一般打量过来,这些人眼色各异,有的在幸灾乐祸,有的则面露忧虑,让蓝思玄一下子十分尴尬。

      一定是自己不喝酒,没有立住传闻中梁国第一纨绔风流的人设,才让这全场的夏国青年如此惊讶,她开始盘算着一会儿要如何变本加厉地表演,好让大家相信自己并非异类。

      黄叙却好似并没有听到一般,他东倒西歪站起来,拍拍手叫停了前面的歌舞,一只手牵起身边一位女子,径直走到亭台下,“今日本将军高兴,让各位也见识见识夏国第一舞。”

      宾客们不再去看蓝思玄,眼光齐齐汇聚到那舞女身上,众人拍手欢呼,显得兴奋极了。

      只见那舞女一步步沿着台阶缓缓走上去,她的背影婀娜妩媚,尽显风情,她的步子轻盈平稳,每一步都好似是踮在平静的水面上一般,步步生莲,那脚下轻轻的涟漪,一层层荡在在场所有青年的心尖尖上,令人心痒难耐。

      青年们的眼神里盛满了欲念,好似狼群遇到落单的小羊,恨不得下一瞬就把那台上的曼妙舞女给生吞下去。

      蓝思玄抿了一口茶掩饰方才的尴尬,也学着大家的样子,直勾勾地盯着舞姬的背影。像男人一样看女人,已然是她的拿手好戏。

      只看背影便知,舞姬确是极好的身段,还算配得上方才黄叙所说的“夏国第一舞”的名号。

      美人脸上蒙着纱,上身却只穿了一件及肋的白色小衣,一遮一露,倒不知是含羞还是轻浮。

      她身上披覆着一层薄薄的轻纱,下身是淡蓝长裙,柔软雪白的腰腹在纱下若隐若现,胯上左右系着两串小铃,随着腰肢摆动叮当作响。明明是做着风尘烟花之事,却令人产生此人便是月宫仙子的错觉。

      台上美人舞动身姿如蔷薇盛开般艳丽热烈,台下蓝思玄却并不是个专心赏花的人,她的眼中依然浮着一层桃色的光,然而思绪却完全不在美人身上。

      她想起来从边境一路过来时,所见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此地却见朱门内是酒池肉林。若是夏国朝廷都照此一般,便离亡国不久了。

      那黄叙也是个酒肉之人,让这样的人掌管禁军,怕是夏国老皇帝临死前得了癔症,犯了大糊涂。

      一曲舞罢,台上的人颔首欠身行了个礼。

      黄叙看蓝思玄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作,只一双眼睛紧追着美人,还微微露着痴笑,以为这人是被美色懵了心,魔怔了,便大笑道:“蓝兄弟这眼睛都直了,可是看呆了?”

      蓝思玄回过神,故作不好意思:“让黄兄见笑了。”

      黄叙摆了摆手,示意台上的美人下来,颇为大方的说:“既然蓝兄弟喜欢,那便让她陪你吃酒。”

      台上的人忽然一怔,台下的人亦是互相使起眼色来,有的在羡慕,有的在惋惜,令蓝思玄一下子从中摸不着头脑。

      “蓝兄弟是本将军的贵客,你可要好好伺候,若是有什么疏忽的——”

      黄叙的话只说了一半,他语气带着贵胄与生俱来的威严,令人不由心中一抖。

      待美人半跪着坐到她的旁边,蓝思玄方才仔细注意起这张脸。

      美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她一开始说的不喝酒,埋着头为她盛了一杯酒,又像其他的侍女一样,仰着脖子半倚进她怀中,将杯举到她嘴边,也算千娇百媚,宛若无骨。

      蓝思玄看清了那一双如猫一样的眼睛,里边透着机灵可爱,这双眼睛她十分熟悉,她突然想到了一位已经去世的故人,尽管那位故人的坟头已经长了两尺高的镰草,此刻她却产生了故人就在眼前的错觉。

      “你的眼睛——”

      那美人被她又像是欣喜又像是悲伤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又见她脱口而出这样半句,兀的惊得直起了身子,酒杯却仍举着。

      话到嘴边,蓝思玄却不知说什么,只得接了一句,“真好看。”

      眼睛虽像,眼神里的光却是不像的,这双眼睛清澈中透着妩媚,终是与故人不同。

      美人放松了紧绷的身子,轻轻笑了笑,又倚了上去,索性在眼神上更下了一番功夫,一双眼睛望着蓝思玄,盛满了柔情,酒杯又送近了些,“公子既是喜欢,可得多饮两杯才是。”

      蓝思玄也不躲,任她倚进怀里,亦是柔情似水地望了回去,左手扶着她的腰,右手接过嘴边的酒杯放到桌上,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公子这样耍赖可不行,”美人娇嗔着锤了锤蓝思玄的胸口。

      “我若是在这儿吃了酒,怕是就得被抬着回洛阳了,姑娘饶了我吧。”蓝思玄一手捏住美人的手,笑着摇头求饶。

      美人没了言语,只得抬了抬眉毛,一双透亮无辜的眼睛看着她,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使人见了便生出心疼来。

      蓝思玄当她是无事可做怕被黄叙怪罪,于是将她扶着坐起来,指了指桌上的螃蟹,“不如你为我剥螃蟹,也不算怠慢。”

      美人身子一僵,却又无可奈何,她并不像寻常的酒妓一般难缠,甚至除却妩媚,还能从她的眼底看出一点清高和忧愁来,她只是答应了一声好,便埋头去细细剥起螃蟹。

      这之间宴席的客人们便陆陆续续走到蓝思玄跟前了敬酒,说了许多海阔天空的话,又结下了许多口头交情。

      客人们虽说是来与她喝酒,却又总若有若无地去瞥那低着头认真剥螃蟹的美人,总是不经意皱眉摇头,好似遗憾好似惋惜,让蓝思玄幻觉自己倒像是那个多余的。

      她得了空挡便歪着头仔细端详起美人来,虽说是姿色可人,可那些人也个个是见了世面的贵公子,却总不至于让他们这样眼馋才对。

      她突然注意到了美人剥蟹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着,便一只手覆了上去,“不必再剥了,姑娘舞技一绝,定然不是做这些事的,你只要在这儿坐着休息便好,若是你们将军问起来,我替你解释过去。”

      蓝思玄感受到了手里的冰凉,她想自己这般也算得上是怜香惜玉了,不枉在场众位公子对美人的挂念之心。

      那美人却是一下子卸了力一般,一只手扶着桌角,面上带着着急,眼中闪烁着悲伤和恐惧,定定地看着她。

      蓝思玄被这眼神看得一懵,立马陪笑着摆摆手,支支吾吾改口:“若是,想剥,也可以,我只是,见姑娘手凉,须得,好好休息才是。”

      美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便又沉默着低头去剥蟹,她的动作显得倔强又悲戚,与方才的妩媚截然不同,好像眼前人是负心人一般,令蓝思玄万分疑惑。

      待下一个前来敬酒的宾客又一次叹息着看向美人时,她终于忍不住问那人:“郭兄为何而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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