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终合为了一体

　　“尸检对象为一发育良好的健康亚洲男性。”

　　A没有什么反应。B隔着薄软的乳白色手套抚摸报告。铅字硬邦邦的，在淡绿色应急光中很清晰。他靠向仪器柜，瓶瓶罐罐颤抖了两下，顺遂地归于宁静。指尖接着往下划。

　　“死因为病态窦房结综合征。死者因心肌炎引起窦房结动脉缺血，致窦房结缺血坏死。”

　　B听见自己的心跳。缺血坏死。他咀嚼这个词。空气很多，哪里都有，但是吸不进去。血是鲜红的，滚烫粘稠，马不停蹄奔涌。缺血。坏死。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冬天，溪水黝黑，流动几乎静止。他去抚摸A的脸。那一瞬间，他的手领受到童年时溪水的凉意。

　　“死者生前签署合同，自愿将遗体捐赠用作科学研究。”

　　A已经皮革样化，脖颈出现紫色的暗纹，犹如春日劈开雨夜的闪电绵延。有一股淡淡的味道，散发着萎靡的，失败的气息。这是少年的气息。B想。十六七岁的少年，连出汗都是好闻的。身体席卷过一阵酥麻，好像花椒在舌尖爆开。B觉得有点热。

　　他难耐地再次望向窗外。值班室的灯灭了。走廊上监控垂着头。月光照在实验室门口“基因粒子传输研究所”的大字上。

　　衣扣碰撞金属地板发出闷响。B□□着走向操纵台。巨大的圆筒形仪器入口好像黑洞。他按上指纹。轻轻的，喜悦的“嘀”一声，黑洞张开白色的眼睛。

　　他虔诚地在A略显青涩的嘴唇上落下一吻，将他推入仪器。冰冷，像荆棘一样刺痛脚底。攀上仪器入口的门，拉开，他睡入一片黑暗中。

　　记忆在眼前浮沉，好像阴雨的午后动荡的湖水。沉郁，悲伤和绝望被拉扯着脱离躯体，痛彻心扉但是快乐。他曾经漫无目的地游荡过的二十年被充满爱的白光填满。他喃喃地叫A的名字，不久亦感觉到深渊中有人在呼唤自己，用A的声音。他笑了。A也在笑。滚烫的奔涌的鲜血如同水库开闸流向远方，紧紧地将他和他联结。B闻到童年时野生李子的香气。触摸到暗黑的冬泥。看到狼吞虎咽的花。心无所谓死与生。

　　值班室的灯灭了。走廊上监控垂着头。月光照在实验室门口“基因粒子传输研究所”的大字上。

　　有什么东西在动，仪器柜轰然倒塌。金属墙壁上一个庞然的影子。

　　他们合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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