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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湖日
应悖爱一行出了别府大门,由侍从引路,朝临州市井热闹处走去。
路过一条宽巷,两边零零散散摆着一些地摊,规模不一,间或有手推车或者马车上直接堆积着货物就卖的,围观看买的多为妇女儿童,有几摊还甚是热闹,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不乏夹杂着“青州”字样。
……青州,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是了,刚入临州时那老管家哭着申诉的正是“没有私吞青州铺子”。
应悖爱走走停停,间或在几个小摊前随手翻看起来,边听一旁的侍从解释:原来这青州是临州东南方向一座大城,约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此城东边有南北向河流弯曲经过,又靠近国都,为商贾汇集交易之处,每隔几日便会有类似于“集市”的交易日出现,若是赶路不及或者未能成功交易的一些商贩便会选择附近的一些城镇来就近销售掉货物。
“青州城里还有一青湖,传说青湖水本没有那么清,曾有女子与其恋人私奔,被家人追赶至此,双双投湖殉情,青湖水忽然间沉碧如玺,说是因为他们的纯洁忠贞净化所致。到现在每年青城都还会有‘碧湖日’,附近很多城镇的人都会赶去,临湖煮茶、湖面放灯祈愿。”
那年轻侍从滔滔不绝,说得一脸向往,
“青州可比咱临州繁华多了,最出名的就是那依湖而建的‘碧楼’,还有那黛柳姑娘。虽说青州里达官贵人、行商富户建府无数、美女云集,还有‘烟霞阁’的小霜姑娘、‘红眠馆’红姑等等等等,但都比不上这黛柳姑娘。好多人捧金掷银,只为见黛柳姑娘一面……”
听到这里,应悖爱忍不住在心里接上:好吧,金“城”藏娇……
就这样,一路或行或停,待到在外用过晚饭,回府的路上,临州城里已经明显冷清下来了。小地方的人生活简单,白天再辛苦卖力,日落即归,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没有什么野心。难怪他的王爷父亲能在这地方避世一年,的确也没什么活动,对外也没什么交集。不过把他送来这里,是要这个阴郁暴躁的世子磨磨性散散心吗,倒也不是全无关心……
应悖爱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已到别府,管家和应艾已然站在门口等迎:老管家一脸殷勤的样子正在翘首观望;应艾依旧一副规矩守礼的小厮做派,只平静地站着。
见应悖爱归来,老管家忙迎上前,“世子,这临州城里逛得可还舒心?”又转头问那带路侍从,“小八,可有带得世子玩得开心?这么晚回来,用过饭没?”
那年轻侍从认真点头:“用过了,是在那林老板的馆子里用的。集市、茶馆的那条街、还有书铺子那边全都转过了,对拉,还有青州货物的那条巷子和铁铺药铺那块。”
老管家的老心一颤,脸色骤暗,惴惴然望向应悖爱,又赶紧勉强装出一张别扭的笑脸来,打算若是问起来就继续打马虎眼耍无赖。他心里也清楚,青州铺子一事,虽暂时糊弄过去了,但一时不提不代表永远不追究,虽多年不闻不问,毕竟也是王府产业,不知道世子会不会干涉,干涉的话又会怎样处理。
应艾也是闻言一震,强作镇定抬了眼去观察应悖爱的脸色。
应悖爱望望众人,却只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年轻侍从的话,然后径直朝住所走去。应蔚自然是随后跟上。
应艾与老管家对望一眼,咬着唇朝对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跟上前去。
是夜,应悖爱沐浴完正在等应暮前来练剑,应艾推门而入——又是来别府前夜他来应悖爱房里时的那副打扮,只是这次一进门便跪下了,嘴里嗫嚅几下,却并没有声音。
好吧,就算是你们决定由你先来探探情况,也不用又要用这种……应悖爱远远望着这看起来一副等候侍寝模样的少年,不禁又皱了眉头……
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过分,似乎能听见一小阵风吹过。片刻之后,应悖爱的吩咐低沉而又清晰落入应艾的耳朵:“去吧。”
应艾抬起头来,不是“‘出’去吧”?……世子这是……不要?!神情略带惊异,又等不到应悖爱的其它吩咐,望这已背过身去的那个人,心里不知道是不甘还是松了一口气,攥攥衣角,终是站起身来,迟疑着退下了。
在应艾看来,这句不是“出去”也不是“来吧”的“去吧”,就跟当时那句“今日你我之间,什么承诺也没有”一样,让他觉得希望落空的同时,又会很不甘地去想另一些猜测、这话里或许会包含的另一种意思。难道是之前那次……
而当他退出门外、阖上房门的那一瞬,他却非常清晰地听见应悖爱喊了一声“应暮”、和里面随即传来的一句非常顺服的“属下在”。
……原来如此……
……他和应暮……
应艾瞬时睁大了眼睛,握了握拳,平静下自己的思绪,转身回房。
次日,应悖爱正眯了眼在阳光下小憩——这几晚的练剑卓有成效,身体的本能记忆帮了很大的忙,只不过应悖爱未免心急,还在适应调整,难免有些累到。
这时,老管家抱了一本账本找来了,小眼趁周围无人注意,在四处扫了扫,应悖爱这慵懒的样子看在他眼里,心里自然另有一番解释。
“世子,”胖胖的身体的身躯微欠,一双小眼又因为刻意逢迎的笑而挤成了缝,“您在休息啊,老奴打扰了。”揖手作势要退,脚下却没怎么动。
“无妨。”来得真快,应悖爱微睁眼瞟了他的方向一眼,未从躺椅上起身,只将左手抬了一抬表示自己在听。
紧接着的是一番天花乱坠外加明示暗示,提醒表达了国都多年未与别府联系,也是包括财务这个重要方面,以及他个人多年的辛苦操持和尽心尽力。
——先晓之以理,再动之以情,好策略。应悖爱的手指在扶手上轻弹,“辛苦你了。”接下来该到重点了。
“不敢不敢,这是老奴的本分——”本应接上的讪笑声这时却不自然地顿了顿,只见一双素净略白的手将几个点心盘摆放到应悖爱手边的小桌上——应艾取点心回来了。
应悖爱随手搛了个送进嘴里,就当没察觉到这不自然的小停顿。
老管家在二人身上来回看了两眼,还是定定心,把事情继续讲下去,无非是近期的帐目、自己的错误疏忽、难得国都来人、遣个人去管之类。
听了这一段,应悖爱在心里直道难怪!我说他这么多年既然没和国都联系,青州铺子又无收益,那维系别府的钱从哪里来——
原来这老管家把当年国都派人来封别府时给的、却来不及用尽的修缮费用给扣了下来,在国都的来人走后,也并没有继续花在给府院改头换面上。到现在的话,这笔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世子又在别府里住着,看样子也短不了,也怪不得他着急了。
应艾站在应悖爱下首,手心里汗水微湿。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竟然没找时间去给老管家通通气了,也没想到老管家就这样来了……
要是惹急了世子……
“唔”的一声,却见世子向后略仰了仰脖颈,调了下位置,眼皮也没怎么抬——这是,同意了?!
应艾心里突然如潮水般涌进许多情绪,又不敢太过激动,手心里的那层薄汗如凝滞一般,只感觉湿漉漉的。见老管家一个劲地朝他打眼色,暗示他一齐退下,这才回过神来。
“应艾谢世子。”
虽然对方已经又眯了眼、一副放松晒太阳的模样,应艾还是跪下,掩饰了心里的复杂,装做并不刻意地、端正地磕了个头,启程去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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