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离人泪

　　晚上回府后，先是叫来秋寒问昨天皇上赏赐了什么东西，其实无非是些玉器、丝绸、银两什么的。嘱咐秋寒将能卖的玉器卖了，那些太贵重的，印有皇家标记当铺不敢收的就当当摆饰，冲个门面。最后得来的银两数目给我看看。丝绸让府上的每个人都挑挑，每人做身新衣裳，我先看了看清单，然后交给了秋寒一一去办了。
　　信步走到厨房，想起上回给大家做烧烤，都吃得挺开心的事，想既然得了钱也该庆祝庆祝。就走进去，叫李师傅给我打下手，做了几道在现代按食谱学的小菜和精致的糕点，叫小伍子弄来几瓶桂花酒，在院子里搭个大桌子，倒像是家宴，气氛一下子融洽许多。
　　我首先端起酒杯，清了清嗓子，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喝酒闹的，嗓子总是很干燥嘶哑，又说了一天的话，更加严重了。尽量大声说道：“今天这桌上，没有主仆，真真正正是一家人了。过去，这里的一切都是别人给的，以后，就是我们自己的了。我已问过秋寒长期府上的积银再加上那些赏赐可以得来的银两，足够让我以后独立支撑起咱们这个小宅了。说心里话，我也是个好强的人，如今了了一桩心事，也是好的，起码有了种归属感，真正在这里有个落脚的地，避难的家。来，今儿我高兴，大家陪我干了这杯！以后苏沐就真当大家是一家人了！”一杯酒下肚，好像一种薄荷的味道溢进喉中，嗓子被滋润，感觉好了许多。
　　秋寒和小伍子都目光闪烁地看着我，那里面写着感动。一向多嘴多舌的王婆好像也被气氛感染，眼眶里转着晶莹的泪珠儿，她赶紧侧过头去擦。李师傅则是欣慰地看着我。刘叔（看门的大爷）只顾低头喝闷酒，我却看到了他红红的眼眶。是啊！大家相处了这么久，由最初的生分，到现在的融洽和睦，让我在这个时空里享受到了温暖。以前在家，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自己哭，自己笑，现在有这么多人陪着我，我是不是也该知足了呢？想着想着，眼睛里有泪水被我极力抑制住。
　　小伍子最先站起来，将酒仰脖喝下，动情说道：“您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主子。虽说您是主子，但从来待小伍子像亲弟弟一般，小伍子做错了事，您也从未打骂过，还劝我慢慢来。自从那次我晚上吃坏了肚子，到早上您才发现，您就每天夜里，到我屋里瞧瞧我，给我掖掖被子，看见我醒了，还给我讲讲故事。我老是装睡，实际上每天我都要等到您去看完我，我才能安心睡……”他忍不住哽咽起来，“小伍子虽然跟您的时日不多，但是真的敬重您！”他眼里闪烁着少年的光辉和深深的笃定，成为后来他一直忠心于我，留下的根苗。
　　这样小的孩子，搁到现在应当是妈妈亲姥姥爱的，哪里用得着上人家做奴才来？况且我这儿也真没什么事，小孩子做错事，很平常，根本用不着打骂，只要循循善诱，下回不犯不就好了。每晚去看他，确实是心里对那次没能及时发现他正在闹病，一整晚都疼得难受而有愧，也是真的疼惜这样一个苦命的孩子。我不是没有表弟的，每次他来都会粘着我，可小伍子从来都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我能理解那是情有可原的，但他不需要同情，他需要的是别人的关怀来抚平他心灵里缺失的那份温情，只要我能给，为什么要吝啬呢？
　　王婆扭捏地站起来，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初到府上，王婆我确实不当您是回事儿，只觉得您是个刚断奶的娃儿，没什么可怕的。您也的确待人和善，可您身上总是有种气势，让人不敢小觑，本以为是不可能和您走进的了，没想到您待我们却是如此好。为我们做菜，对我们嘘寒问暖，有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了我们，中秋放我们回去团圆，您却无家可回。我王婆活了大半辈子，别人总说我爱吹牛耍滑，喜欢贪小便宜，都瞧不上我，也就您眼里有我，真的够了。”她抹了抹眼角真诚的泪水，缓缓地将酒喝下。
　　其他人接着喝下了酒，没有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的心里有些情绪难以言状，这些事，平常做起来，没觉得有什么，可想不到竟让别人这样难忘。是时代问题，还是我真的就是那样一个善良的人？我和着风笑了，其实不重要。无论真假，今晚能听到他们说这些话，我心已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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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似有层迷雾，静待着我揭开。微风习习，万家灯火早已沉沉入睡，只等我来打破这一角的沉寂。
　　早早等在墙下，他如期而至，就像料想的一般，不出乎各自的意料。
　　他手提着一个食盒，清冷的目光，比这夜还要凉人。我嫣然一笑，镇定的回望着他，眼里那抹了然，让他不禁勾起了嘴角。
　　“把这个一并带去吧，是特意留的。回来后，请您去书房找我。”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他，就转身悄悄离去，怕惊了还在酣睡的人。
　　他赞赏地看着我离去的背影，心里喜悦着自己没有看错人。
　　今夜去四阿哥府，他的身心愉悦许多，连带脚上的功夫也快了许多。将两个食盒里的东西放在一起，才进了那个每夜都亮着烛火至深夜的书房，还未开口，就把食盒呈了上去。
　　“这是她做的，奴才特意留了些给您尝尝。”他不带感情地说道。
　　四阿哥听到是她做的，立即来了兴趣，尝了尝那几道小菜，也算爽口，吃惯了山珍海味，再吃这些时，一股暖意竟直窜入身体里，使精神为之一震。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却让人倦恋，说不清道不明。外面的秋风凉了许多，房内却暖和起来。又吃了吃那些没有见过的糕点，看起来精致，吃起来味道也是出奇的好。只吃了几块，就不再吃了，想留着每日吃一点。
　　“这些，都是她自己做的？”他饶有兴趣地问，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手。
　　“是。”
　　“今儿是为了什么，做了这些？”
　　“为了庆祝以后她可以独立养家了。”说到这儿，他的眼里也有喜色，也是被感染到了吧，她总是能那样轻易人心。
　　听到这儿，四阿哥心里有点儿不乐意，总觉得她好像是在极力摆脱自己似的。
　　“还有别的吗？”
　　他想了想，没有说出她早已识破自己的事，只说了说她怎样处理皇上的赏赐和一些不大重要的事。
　　四阿哥揉了揉太阳穴，挥动着手，示意他没事可以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烦闷得很，不想再多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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