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离人泪

　　回到席上，别人只是稍疑惑了一下，也没有特别关注。阿哥们互相灌酒，有好几个早已醉意甚浓，这也预示着宴席快要结束。我左右张望了一下，才看见四阿哥，他的脸微红，应该也是被灌了酒。刚想上前去，十阿哥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摇摇晃晃地过来了，将桌上的那杯一直未动的酒举到我面前，含糊不清地说道：“本想与苏兄弟喝一杯，一直未见你人。现在可好，兄弟敬你一杯，可不许推脱！”他将酒添到最满，“来，干了这杯！”他一激动，酒倒撒了不少，又赶紧倒上。我不禁苦笑，看来这厮是铁了心要把我灌醉。
　　我赶紧假装诚惶诚恐地站起身，客套笑道：“十阿哥真是折煞小人了。”说完，仰脖便喝了下去。十阿哥满意的看着我的表现，脸上甚至有自得之色，想我也不过如此。
　　要说酒量也不是一点也没有，每年的除夕夜，我和妈妈必定是喝到醉为止，两个人说说胡话，把一年不开心的事借着酒劲都说出来渐渐的，也不至于沾酒就醉。这是我家自从爸爸过世后的一个传统，为的是给过去做个告别。
　　十阿哥这儿还嚷嚷着要多喝几杯，九阿哥不甘寂寞，也拿了酒壶上前来，眼神闪动，眯起眼笑着，让我只觉他像极了黄鼠狼，而我此时就是他拜的那只鸡！
　　“同是做兄弟的，没道理十弟的酒喝得，我的就不赏脸吧。”九阿哥显然是少数未醉的那几个，一脸神采飞扬。
　　我接过酒，“九阿哥的酒，自然不敢不喝。”这回没有上回爽快，还有些迟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怎么？”九阿哥不悦地挑挑眉，“苏大人难不成害怕本阿哥下毒不成？”
　　这会儿又“本阿哥”地摆起架子来了。管他呢！他一个阿哥，还屑于害我？想到这儿，才扬脖一饮而尽。
　　他们显然还不满意，又说着什么他们敬了我，我自然要回敬，接着其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敬酒，这样来来回回，不知喝了多少酒，我也微微有些醉意。待他们都走后，八阿哥才缓步前来，也是举着酒杯。我单手支在桌上，有些头痛，照理这度数应该不高，从喝酒的经验来看，越是名贵的酒，越是度数低，难不成经验想法和判断出现双重错误。
　　他也没说话，反倒把酒壶放在桌上，坐在了我旁边。我微微有些诧异，他回我一笑，夜风习习，竟比那美酒更醉人。一阵清香随风扑面而来，让我的精神为之一震。将头趴在桌上，露出眼睛盯着他，他俯下身，在我耳边轻轻道：“今日的酒先欠着，他日不要忘了还！”这样暧昧的动作，让我本能地从桌上弹起来，左右瞧瞧，发现其他人正喝酒的喝酒，谈天的谈天，根本没人注意我们，才放下心来。可是，我终究想得太好，觉得没人看见，不代表没人刻意的注意，例如，四阿哥。
　　四阿哥上前来，对着八阿哥说：“八弟还未与我喝过呢！”他举起酒杯，“那就先干为敬？”说完，极爽快地喝下去，又转向我：“苏师父怎么这样无精打采？本来还想和你喝一杯呢。”
　　此时我的神志有些不受控制，竟冲着四阿哥傻笑起来，四阿哥也愣住了，眼里波光流转，有着同往日不一样的颜色。
　　估计是被我吓着了吧，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收回笑，尽量清楚地说：“喝醉了。”
　　四阿哥好笑地看着我，也破天荒地扯起嘴角，笑着答：“如若是真醉了，定然不会说自己醉了的。”
　　我不置可否，一时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说辞，也浅笑着望向他。
　　他有一瞬的失神，很快又关切地说：“不如叫人送苏师傅回去？”
　　一旁的八阿哥插话道：“正好我也有些醉了，想要回去，就让八弟我来送送苏师傅吧。”
　　我感激一笑，实在不想让他送我回去，看到四阿哥身后的常喜，微笑着说：“不劳烦八阿哥了，就让常喜送下官回去吧。”
　　常喜听到我说的话，喜出望外，看来他很想见见秋寒嘛。
　　“算了，”他斜撇我一眼，满是无可奈何，“时候不早了，还是一道回吧。”他看我没有反对，继续说：“不过要先打个招呼。”我点点头。
　　“如此也好。”八阿哥不带感情地说，“那八弟就先走了。”
　　四阿哥去随他走了两步，算是送了，就又折了回来。
　　我趁机给常喜使了眼色，叫他收敛些，正巧被四阿哥转身时瞧见了，常喜赶紧在一旁默不作声，可他眼神里的欢愉和雀跃，怎么也藏不住。四阿哥盯着我，眼神复杂，他恢复了往日的严肃，说：“走吧。”
　　酒劲上来了，看来我还真是醉了，迷迷糊糊地跟在四阿哥身后，对四阿哥的话应和了几句，皇上就放了人。
　　走在路上，不知何时放起了烟花，姹紫嫣红，还真是好看。以前过年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放鞭炮也没有什么意思，再加上倒计时时，我大多是醉着的，或许早已呼呼入睡，哪有闲心去看烟花？
　　不由停下脚步，静静看着，烟花的绽放，灿烂与消逝，嘴里发出由衷的感叹，连带手也开始舞动起来，像是一下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和伙伴们玩耍，不知道孤单的滋味，不了解爸妈常年聚少离多的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我转过头，四阿哥就那样直直地望着我，那眼神里的柔情，让我心中一动，慌乱地躲开，向前走去。好吧，我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害怕面对的是我难以付出的东西。
　　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四阿哥追上我，默默地将左手与我的右手缠绕，就那样紧紧握住，不允许我有任何退缩，那掌心里送来的温度，可能让我的心悄悄融化，甚至开始眷恋这种温度，所以我没有拒绝。如果这是场梦，我不介意做下去。如果真的有如果……
　　“你给她下了药？”八阿哥望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淡淡地问。
　　九阿哥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你既然早就知道，又何必来问？”
　　是，他知道，所以他把解药涂在扳指上，坐在背风的地方，让那个气味随风飘过去。可是，看见她随四哥走了，他就后悔了。其实他有私心，所以他没有把全部的解在扳指上，因为他想要一个借口，和她能够有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但他没有坚持，或许是赌气吧，生气她心里没有他。
　　“不论你出于什么原因，没有下回了！”八阿哥压低声音用阴沉的声音对九阿哥出口警告道，毕竟这样太冒险。
　　“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他？”九阿哥漫不经心地问，光看着刚才八哥望着他们离开的那个方向，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别扭！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沉默着，表面上还是逢人便笑，和和气气的模样，心绪早就不知飘到了哪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