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宠坏的羊

　　杨小扬的身体里藏着两颗心。
　　第一颗与生俱来。
　　它已经爱到流血，看起来惶惑衰弱，奄奄一息。
　　重生的心跳来自于地狱门前的魔鬼。
　　会不会被邪恶力量反噬，能否感化这一颗心。
　　取决于他是否能把惶惑变成决绝。
　　―――――――
　　从相许的口中得知神秘人的出现。

　　可是就连相许都无法从二爷口中打探出这位神秘人的真正来历。

　　只知道，他一定拥有足够的资格和背景，才能在这个时候毫无羁绊地接管五大家族聚拢在程氏内部的所有资金。

　　再一方面，难得几位爷都如此意见统一地顺从神秘人成为他们的新老大，又如此行动统一地对这位新老大的身份守口如瓶。

　　想必这背后少不了那位神秘大人自己的意思。

　　所以，恩奇并没有被立即罢免，反而，他成了神秘人钦点的傀儡，程氏的临时总裁。

　　透过这场华丽丽的家族风云背后，我也曾悄悄地问过相许。为何几家的爷都没有在程氏群龙无首最为虚弱的时候采取手段，一举焖了这口肥肉。

　　回答是，五大家族之所以能长盛多年，原因就在于其中强行的管理制度。

　　就好比白家也已经群龙无首了好些日子，可是任何一家都没有吞并白家管事范围的意思。也就是说，在事务上五大家族井水不犯河水，而资运上，不管明的暗的，程氏都能为他们起到良好的调头作用。说白了，程氏就是一金库总管，没有它，四大家族的业务都不好开展，可是这些年来程氏不知不觉就被四家爷养的肥腻起来，或许曾经也有人起过歹念。

　　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天，却发现谁都没那个能耐夹到这块肥肉了。

　　原来不搞无谓的内讧就是他们引以为豪的生存法则。

　　我干笑一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有没有我哥的消息？”我习惯性地问起相许。

　　“暂时还没有……。”他随手翻着我家的相册，突然停在某页上对我说，“就不问问奇的情况吗？他现在可是腹背受敌，程氏姐妹外加一个神秘人，他的日子不好过……。”

　　说道，相许合上了相簿放进我的行李箱最底，“羊，也带上这个吧，你会想他们的……。”

　　眼眶中默默有泪。

　　“有办法联系到他没？”我装作随口一问的样子，“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啊……哈……。”相许一脸坏笑拿手机摆弄起来，“喂，奇……。羊说他想跟你说说话，但是他说……，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哦，呵呵呵…………。”

　　相许把手机递给我，“嗯？要不要……？”

　　“小羊……。”

　　“嗯，是我……。”

　　“你……。”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

　　那次群围中恩奇分明还有没说完的话，我在等他开口。

　　“好，我先说……。他愿意放我走，他说给我一次机会。从今以后，我们去一个遥远的国度。你，我，妈妈，我们是一家人。”

　　“他？神秘人？还是程怡人？”

　　“明天上午十点，我在世纪游艺园等你。”

　　“他们杀了爸爸妈妈，没可能的，我不会就这么走的……。”

　　“你来。我给你说你一直想听的话……。”

　　“我不会来的……。”

　　急急忙忙把电话丢给相许，急急忙忙提着行李夺门而出，都是为了不让自己有任何后悔的机会。相许匆匆追上来，“我送你……。”

　　……　……

　　一头黄毛，细眉长扬高挑，这是我的新行头。

　　还烙下一些新印记。一连在自己身上打了三个洞。

　　右耳两个，左耳无。还有一个在肚脐上。为了迎接全新的残忍。

　　我眯缝着眼睛躺在相许的车里，懒散散地说道，“相许……，为什么不阻止我？”

　　“呵……，阻止你什么？”他的车速提得很快，“那种事情跟自己喜欢的人做就是云雨之情，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做就是肉碰肉。如此简单而已，我拦你干什么……。”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我更是捧腹……

　　路两边的风景飞快消失在身后，这一路，犹如四季穿梭。

　　暂且不去想车外的苍穹和人生，小小的车厢里，朵朵艳丽的笑声便是我与相许的一切。

　　可惜当笑靥凝固，我们终究还是会在微弯的眼睛里找到压抑已久的泪腺。

　　幼时的羊圈不是亘古不破的童话。眼前的路，满目都是如饥似渴的豺狼。

　　这条路，相许走过。他说，一年会过去，十年也会跟着消逝。

　　我害怕多年之后，恩奇会带着我小小羊，小小小羊来看我，就像当初的我见到相许一样……

　　羽毛一片又一片落下，刺进身体后会在心尖上变成寒雪。

　　回望物是心非的路，我是真的要跟那些人说再见了，爸妈，扬倪，恩奇，小乐……

　　望着望着，突然发现后面的车一直紧追着我们，并且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我看了一眼反光镜中的相许，“你觉不觉得后面有车子盯着我们？”手仓皇的摸上枪，这是如今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

　　相许把车停在路边，那辆车跟着杀到眼前，制动的声音尖细刺耳。

　　“相许，为什么停车？”我不安的问道。

　　“呵呵呵呵……，因为他要见你呢……。”

　　说着，相许走下去，朝那辆墨色的窗镜敲了几下。车中的人缓缓现身，耸起的领子遮住了他的脸。

　　相许坐上了那人的车后，便紧接着开走。

　　我紧紧地握牢手里的枪，向着那个慢慢朝我走来的人……。

　　“你干什么呢？”枪口一把被堵住。

　　忽然之间，握枪的力气全部都被这个声音所化解。额头上的汗珠滑倒下颌，“如果万一不是你呢……。”

　　久久地沉默。彼此无声地望着对方眼中的波痕，谁都不愿先打破。

　　他还是忍不住。恩奇突然大声质问我，“如果不是相许告诉我，我是不是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能想出这么荒谬的念头，杨小扬你能耐了啊！那是什么地方，是你能去的吗？！”

　　我被问傻了。

　　“你看看你自己！”他一把掖起我衬衣的领子，“不——伦——不——类！！”

　　差一点溢出泪水。差一点就扑向他的怀里。可是我知道我需要的是坚强和决绝。

　　“谢谢你赶来送我一程，麻烦你去前面开车……。”我平淡无奇的说道。

　　恩奇的眼睛里闪出火星来，“你当真不愿意跟我回去？！”

　　“我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情绪几次都将近失控，平缓之后，我将自己送到恩奇面前，“还是说，你想在这里先验证一下我是否够资格，再决定要不要送我去？”

　　在他衣服下游离的手被蔑视地甩掉，恩奇捏着我的下巴，怒着目光，“没看出来，你学起下贱的样子来还真是，非常讨厌！”

　　他大力的甩门，一拳落在路边的枯藤上。

　　我是真的把他惹怒了，我以为他会就这样把我扔下。可是他还是坐了上来，亲自将我送去了天涯……

　　海角天涯的门口。

　　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吻住了他。

　　然后见他气恼地擦拭着自己的唇，凶神恶煞地望着我。

　　“毕恩奇，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我笑着问他。

　　“有！”

　　恩奇扔出我的行李重重地关上车门，“你若是毁了我心爱的人，我会恨你一辈子！”

　　车随凄风驰骋而去，车里的人不曾回头。

　　呵呵呵呵呵…………

　　被你看轻，我心甘情愿。

　　解释的权力，我也没有办法拥有。

　　你说你恨我，这便是我迎接残忍的开端。很好很好……

　　……　……

　　从前一次来到这里，天涯的人就全都对我没什么好感。自到达之后，便一直被冷落在相许从前住的屋里。

　　第二日，天涯的大人金三爷一早就召见我。

　　说不紧张是假的。我是同性恋没错，可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要以“群”或“伙”一类的词来衡量自己性伴侣的人数。

　　幸好金老三给我带来的不是一群一伙，而是一个。

　　一个粉嫩粉嫩的孩子。

　　据说只有三岁半。

　　“听说你胆子很小。”金老三打量着我，“之前你都看到了，帮会里的事情我向来都不愿意跟老二老四计较什么。我向来只一门心思扣在自己底下的这一揽生意，所以即使你是老二的义子，我也不会给你什么特殊优待的。”

　　他把手里的孩子抛向我。三岁多的孩子已有一点份量，我接的措手不及。

　　孩子从我怀里爬起来，眼睛里透着在大人眼中都难以捕捉到的冷静。他以跟我相同的姿势蜷缩在我的身边，对我笑了笑，然后一身不吭。

　　金老三又说，“他叫ＢＪ，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我不得不告诉你，在你做事之前是必须通过我的检验的。想好了来找我，不然这个孩子会替代你。你也可以先考量一下，一个三岁的孩子有没有可能承受住一个成年男人，哈哈哈……。”

　　简直天良丧尽。

　　他们竟然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被吓得一身冷汗，那个叫ＢＪ的男孩却冷静地像个没事人一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童么？

　　又一日，相许约我在海滩上见面。我本想把小家伙留在屋子里，可就当我要出门的那一刻，他默默地扯住了我的衣角。莲藕小腿，站得摇摇晃晃。

　　海浪翻空，金沙被洗涤了一边又一遍。

　　相许，我，ＢＪ静静地坐在海岸上。

　　如今的这一片沙滩上，早已经建起新的华丽篇章，曾经的记忆化作几许枯叶被赶入蔚蓝的深底。

　　我没好气的责怪相许，“那天明明就是你跟他安排好的，对吧……。”

　　ＢＪ依然静静地坐在我的身旁，同我一样的姿势。

　　“哈……。你儿子啊，怎么动作表情都跟你一模一样的……。”相许连声笑道。

　　“我也不知道啊，金老三丢给我的小屁孩。他就是一直爱学我的样子，不过这孩子真的是很乖……。”

　　相许抱起ＢＪ高高地举在日光下。小小的他不哭不闹，莲藕身段在空中摇啊摇，晃啊晃。相许见着，笑了。

　　“把你儿子还给你。”相许转身倚在我背后，同我头靠着头，“为了弥补那天我小小的欺骗了你一下，讲一个秘密给你听……。”

　　“嗯？”我边应声，边威胁ＢＪ，“再学我，小心我把你扔到海里喂鲨鱼。”

　　唉……。大叹气……。我放弃了……。

　　他把我的凶样模仿地淋漓尽致，果然神童的思想不是我们常人所能理解的。

　　“你有没有听过ＤＰＬ－ＴＸ？”相许问道。

　　条件反射性地蹙眉，把小ＢＪ搁在一边。

　　“呵呵呵呵……，那个玩意，奇吞了很多下去。大概就是在比这个孩子再大一些的时候开始……。”

　　心往海底一沉。

　　不可思议地问道，“吃了会怎样？”

　　“会在压力聚集的时候表现出与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一面。药性发作的时候，杨过能变成金轮法王，小龙女会变成灭绝师太。其实ＤＰＬ－ＴＸ这种药剂已经开发了很多很多代了，一直由白家负责研究。奇第一次吃的时候是为了博取程老爷的信任，后来，他自己也想参与这种药品的研制，所以开始大量服用，想要以自己最了解的身体做实验。”相许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听说他为了你，曾经放弃过。最近一次服用，似乎是在你哥哥出事之后……。”

　　“那么这种无止尽的研制究竟有什么最终目的呢？”

　　“控制人心……。”

　　五大家族的野心太大了。

　　凉风袭人，我将哆嗦的小ＢＪ藏进风衣里，“有解药吗？”

　　“有。每一代的新药物都有它的临时抗药，可是我猜奇不会拥有全部……。”

　　相许蜷下身体让我静静地躺在他的背上，小ＢＪ爬在我的胸口上，清澈透底的大眼睛扑闪扑扇地望着我。

　　总有一些孩子，从他们很小的时候起，就必须承担很多很多我至今无法想像的事情。

　　曾经的小恩奇，我已经没有机会帮助他。

　　而眼前的这个孩子。

　　我不能再让他受同样的苦。

　　我要保护ＢＪ，就当作替恩奇祈福。

　　他们两个，我都要救。

　　ＢＹ——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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