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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下对饮
萧寒澈没有等到宴会结束,就提这个酒坛子假装酩酊大醉地从厅里逃了出来,他一路晃晃悠悠地路过南房,又穿过了小树林,一个人踱步走进了一座荒废了的院子里。
落雪阁,已经不再有那些像是永远也化不开的雪,也不再有那绕梁三日的悠扬琴音,更没有那一个人,像是被圈养的金丝雀一样,永远在此等候着他。
三年的时间过去,他每次踏进这院子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那人还在大树下站着,两眼迷茫地望着苍凉的天空说:下雪了。可是一眨眼,树下什么都没有。
有一次他喝醉了,跑进这院子里大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但是没人应他,他就到处地找他。池塘里,大树上,房间里……依然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后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片段,蹲在树底下用手拼命地挖着一块地方,终于在挖了半天之后,他看到了那个人的白色衣衫,他高兴了,原来那个人是躲在这里了。可是当他把他整个人都挖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堆白花花的人骨。
其实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想念他,平时事情太多,他对自己周遭的事物很少去注意些什么,娶了陈依柔之后也没有感觉多甜蜜,每次做过之后都好像是在完成任务一样草草了事,后来她有了孩子,自己才松了口气地再也没碰过她。他再也找回不到和那个人在一起时的兴奋与激情,那个人的身体,无论是穿着衣服的,还是光裸着的,都好像一杯散发甜美诱惑的好酒,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去品尝,从此食髓知味,不能自拔。
或许是禁欲得太久了,不然怎么一想到那个人的脸,自己就会想到和他翻云覆雨的情景呢?
他苦笑着摇摇头,一步三晃地来到了那棵大树下面,一屁股坐在了树底下。
今夜的天气不是很好,云很多,不见了月亮和星星,这落雪阁里又没有什么灯火,他整个人就好像被黑夜包围了一样,即安心,又从心底生出一种寂寞来。
[风吟雪影夜
天亦清
地亦宁
绕梦弦音屡屡
人依人
山偎山
人山皆闻啸风喘
啸风喘
雪影残
风吟雪影里
何处寻我欢?]萧寒澈整个人懒散地靠在大树上,闭着眼睛,嘴里碎碎地念着这首词,当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唇角勾起个苦笑的弧度,重复着又念了一遍:[何处寻我欢…….]
[人生浮云烟,此生浮如梦,何谓我欢?又何谓寻欢?]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树顶传来,萧寒澈大惊,一个旋身站起来望向那棵大树,喝道:[是谁?出来!]
那人沉沉笑了两声,语带戏谑:[我还想萧大盟主能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翩翩君子的风度呢,呵呵,原来也会有怒极的时候。]
萧寒澈皱紧了眉。[人非圣人,孰能无过?我萧寒澈虽然不才做了盟主,但是也是一介凡人,怎么可能脱了七情六欲?]
[是吗?]那人笑道。[这倒让我好奇上了,萧大盟主的七情六欲,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萧寒澈的脸更沉了,这人说话口气非常嚣张,倒让他想到个人来。
想到这里,他屏气凝神了一阵,果然在树上的某处嗅到了一股非常强大的内力气息,很明显这人并没有隐藏自己,否则以这人的功力而言,想要隐蔽起自己的内力简直易如反掌。
萧寒澈忽然朝着那人的位置朗声笑了起来:[鸾教主,树上蚊虫居多,不如下来和萧某面对面恳谈?]
鸾少虹也笑着回道:[虫子虽然多了点,但是花香不错,在下还是蛮喜欢这个味道的。]
时值三月初春,这棵枯木逢春的大树已经到了开花的时候,虽然现在夜里看不见,但是白天的时候,会看到一树粉红色的花朵灿烂地开放着,只要风一吹,花瓣就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景色很唯美,只是萧寒澈每一次看到那一片片的粉红色,都会想起埋葬在这棵树下的那个人,浑身带血的样子。
[鸾教主雅兴如此之高,难道就不怕这花香里带了什么毒吗?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呐。]
萧寒澈故意拿他的话来讽他,自己忍了他一下午,不报复过去实在让他心里郁闷。然而鸾少虹却没再牙尖嘴利地回应他,倒是很开怀地大笑了几声,然后萧寒澈只觉得眼前一黑,这鸾少虹居然就这么一点风儿不带地下来了。
果然是好功力,满树易落的花瓣居然没被他碰掉半个!
[来时对萧盟主多有得罪,在下在此道歉,还望萧盟主大人大量,不要和在下一般见识啊。]
鸾少虹突然笑嘻嘻地说道。
萧寒澈愣了愣,他、他这是在跟他道歉?真是稀罕了,那嚣张跋扈、处处和他针锋相对的鸾少虹居然跟他低头认错了?!
虽然犹然有点不可思议,不过萧寒澈还是尽量地做出深沉大度地回道:[同是江湖中人,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萧某一直当鸾教主是个英雄,怎么会生鸾教主的气呢?]
[喔,真不愧是武林盟主,胸怀就是宽广。]
虽然又是一句称赞,但是萧寒澈怎么听都觉得里面味道别扭。这鸾少虹,嘴巴里从来说不出好听的话来,偶尔说出的,也都是变了味道的。
萧寒澈不知道怎么想着想着就有点想发笑。鸾少虹倒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要是看到了,估计又会冒着尖牙乱七八糟地说上一堆吧。
突然觉得眼前的黑影弯下了腰,再次直起来的时候,手里头拎了个大坛子似的东西。
[啊,这是女儿红吗?]鸾少虹把鼻子凑近坛口闻了闻说。
原来这家伙是把自己拎来的酒给拿去了。
[鸾教主鼻子倒挺灵。]
鸾少虹嘿的一声笑了。[怎么?现在换成萧盟主来讽刺我了吗?]
经他这么一说,萧寒澈才发觉自己不知觉竟说出了那种话,顿时有点窘迫,也挺奇怪自己一向冷静沉稳的,怎么在这个人面前,就这么容易地被牵了鼻子走呢?
鸾少虹大咧咧地坐在了地上,又朝萧寒澈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邀请道:[花好月圆夜,你我喝上一杯如何?]
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还冲着他眨了两下,萧寒澈心里发笑,原来鸾少虹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也有很和气的时候嘛。不知觉中对他下午那恶劣的形象有所改观,萧寒澈也真的就地坐在了他的身边,接过鸾少虹递过来的酒,仰头灌了一口,然后手里的酒就又被鸾少虹给抢了过去,他自己也仰头喝了大口之后,又把酒坛递给了他。
萧寒澈笑笑,没有拒绝这样亲密的喝酒方式。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闷声喝着,直到东边出现了鱼肚白,鸾少虹起身离去,萧寒澈一个人躺在一片粉红的花瓣中,沉沉睡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样洒脱地对饮了,本就是个拘谨的人,后来又当上了武林盟主,处事就处处小心翼翼,生怕被别人抓到了什么把柄。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个真正能谈上心的,曾经由有一个义弟,也在三年前为了那个人的死,和他一剑决裂,从此了无音信。
三年来,他自己身上的担子很沉,压力也积累了不少,能这样畅快淋漓地和别人喝上这么一晚,对此时的萧寒澈来说,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来得让他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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