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访客

　　提到这个，陈廷有些难以启齿，他含糊其辞道：“就一些私人问题，他没害人的。”

　　顾小白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私人问题？”

　　陈廷想转头又不敢，如果视线能杀人，估计他身上应该被戳了好几个窟窿。龙九的那双眼真的要人命。

　　他闭了闭眼，选择老实交代，“我那个朋友他那儿不行，来这边找玄灵道长，一个方子就生龙活虎了。”

　　顾小白虽然社会经验不多，但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种事蛮正常的，上学的时候，很多男生私下里开小玩笑，他偶尔也听到过。

　　也许是和龙九才确定恋爱关系，而且龙九就在身边，听到这种私密的事，顾小白的脸控制不住地微微泛红。

　　小镇不大，他们过了桥，道观尽在眼前。

　　如果不是门上悬着的匾额提示，这里怎么看都和镇上那些普通的居民房别无二致，更别提和其他那些著名气派的道观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就这里？”顾小白有些怀疑。高一时，学校组织到郊外一所道观旅游过，完全不是这样。

　　“就这里。”陈廷无比确定。

　　来之前，他已经向龙九和顾小白详尽介绍了一遍里面的情况。道观内有一位观主，一名道长，两名道童，玄灵道长是那个帮他下倒霉咒的人。

　　顾小白抬头问：“要敲门吗？”

　　龙九头微扬，目光落在道观上方，好似在着什么东西，但顾小白和陈廷望来望去，除了飞鸟和白云，什么也没发现。

　　须臾，龙九收回目光，让陈廷去敲门。

　　陈廷把门板拍了五六下，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八九岁带着帽子的道童从里面探出脑袋，稚声嫩气地问：“你找谁？”

　　陈廷笑道：“明智小道长你好呀，我上次来过的，这次带朋友来拜会玄灵道长。”

　　玄灵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神人，但他有个规矩，每天只见两位客人，人多了不见。

　　明智小道童说：“玄灵师叔半月前出门远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啊？”陈廷瞬间急出一脑门子汗，“那、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找他有急事。”

　　明智摇头说：“不知道。”

　　“那怎么办啊！”陈廷抓耳挠腮，不敢回头看龙九。

　　“玄灵道长不在，我们可以见见这里的观主。”龙九出声道，他的语气仿佛并没有因此感到生气。

　　“对对对，我们拜见观主总行了吧。”陈廷说。

　　明智目光在龙九和顾小白身上打量片刻，有些拿不定主意，“那你们等等，我得先问下。”说完，他把门关上。

　　“找观主有用吗？”顾小白担忧问。龙九昨天已经把猜测玄灵可能是投毒凶手告诉了他，现在人不在，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到。

　　“先进去看看再说，这道观很有问题。”

　　这冲天的黑雾，是散不尽的枉死者的怨气。即便这个玄灵道长不是他要找的人，他也不能容这种穷凶极恶的人为祸一方。

　　过了半天，门终于再次缓缓打开，两名小道童一左一右，一板一眼地作揖说：“远客请进。”

　　一进门，就看见对面供奉三清祖师的正屋中间，一名灰袍老道合眼坐在蒲团上。这所道观可以称得上是简陋，四周被几个小房间围着，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顾小白一进门就感觉这间院子比外面清冷，不由朝龙九挨得更近一些。

　　两名道童把他们引至正屋门外，站定，朝蒲团上坐着的人作揖道：“师父，客人带到。”

　　老道缓缓睁开眼睛，在几人身上打量片刻，然后起身吩咐，“明智明非，沏茶。”

　　陈廷上次来有经验，进屋就按规矩点香叩拜，顾小白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见龙九没动，他也不动了。

　　拜完，陈廷转身看无动于衷的二人，明白龙九这样的真神是不可能拜屈尊拜一幅画。连忙打圆场道：“观主，我这两位朋友第一次来，不太懂规矩，但是其实是很有诚意的。”

　　说着，他掏出手机去扫功德箱上的二维码，道长口袋里传出铜钱声，女音机械的提示：微信到账9999元。

　　顾小白：……

　　龙九：……

　　观主笑眯眯的请几人到偏厅坐，明智明非两个小童端着托盘上茶，他们年纪小，身上穿着深色道服，正经的模样顾小白见了觉得十分可爱。

　　明智给他递茶的时候，他搭话问：“你年纪这么小，为什么要当道士？不想家吗？”

　　明智看了他一眼，眼眸清亮，显然童心未泯，转头见观主和没注意到这边，小声说：“我是被师父捡来的。”

　　顾小白用气音“哦”了一声，从身上掏出几块糖塞他手里，冲他眨了眨眼。

　　明智笑起来，换牙期还没过，露着几个黑洞洞豁口。他和明非一起退出，防止被传唤听不到，躲到到观主看不见的侧门外，俩人凑一起分糖吃。

　　顾小白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

　　屋内进入正题。观主抱着拂尘，他年纪看起来也就六十多岁，精神奕奕，笑道：“实在是不巧，半个月前师弟说要出门一趟，至今还没回来。不知诸位要求什么，老道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龙九道：“不是有手机吗，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观主道：“我这个师弟有个习惯，就是从来不用手机，他啊讲究清静自然，怕有了手机就不能静心修炼了。”

　　龙九目光转看向陈廷。

　　陈廷朝观主那边微微欠身，笑呵呵道：“观主，我们这次来有个不情之请。就是我上次生意不景气，求玄灵道长帮忙给对手下了一个倒霉咒，现在我大彻大悟，觉得害人有损福报，还请帮忙解了这咒语。”

　　观主面露惊讶之色，仿佛并不知情，“你说什么？”

　　“就、请您帮忙解倒霉咒啊。”陈廷有点懵，观主的反应不在他预料之内啊。

　　观主痛心疾首，“我这师弟，怎么能做出如此丧德之事。他早年出家前听说是学医的，我以为他平日开门见客，都是施药救人，没想到竟行下作事。”

　　陈廷汗颜，心说你收钱这么麻溜，怎么可能不知道玄灵干的那些缺德事。

　　“那，道长您看这事……”

　　“等他回来，我定要教他好好反省。”观主打量龙九和顾小白，问：“这二位就是被施了倒霉咒的对象？”

　　陈廷忙说：“啊不是不是，他们是我朋友。”他恨不得调两个挖掘机来，拆了这破观。

　　想当初玄灵仅凭一个名字和出生日期就能给秦勉下倒霉咒，可这位观主的眼力——分明是瞎。

　　倒霉咒解不了，那他就没法和秦勉合作，陈廷顿时急得像热锅蚂蚁。

　　观主面色微窘，坦言道：“贫道修为不如师弟，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陈廷非常心疼刚才那9999块钱。

　　自从进了道观就惜字如金的龙九突然说：“那我们刚刚转账的钱能退给我们吗？”

　　观主：……

　　陈廷：……还可以这样操作？

　　老道的笑容僵在脸上。

　　空气凝固了半分钟，龙九倏忽一笑，带着几分乖戾，“开玩笑的。我就是听说你们这个道观特别灵，所以想来求几张平安符，这个观主应该会做吧？”

　　观主脸上又重新浮现和气的笑容，拢了拢袖袍，爽快地说：“这个贫道会，不知这位先生要求几个？”

　　龙九问：“9999能买几个？”

　　如果这位观主有胡子的话，顾小白猜肯定能吹得老高。龙九总是喜欢戏弄人。

　　空气又僵了半分钟，观主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普通材料制成的平安符99一个，上等材料制成的平安符199一个。”

　　龙九“唔”了一声说，“便宜没好货，我们当然要买上等的，9999除以199……可以买50个，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如果不是对方老弱病残，顾小白觉得观主可能会拿榔头把他们轰出去。

　　“您确定要这么多？”观主确认道。

　　龙九吊着眉梢问：“那你会把钱退给我们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观主已经吩咐明智明非去准备黄纸和朱砂了。一般香客上香给香火钱都是随缘，给多少都行，但只要给了就是默认送出去了，像龙九这样一毛不拔的还想往回要的人，十年都难遇到一个。

　　陈廷张了几次嘴，很想说这是他的钱，他本人不介意，您老就别介意了。

　　可他目光在龙九和观主身上来来回回十几遍，权衡利弊后，选择放弃劝解。

　　顾小白默算一下时间，说：“快中午了，我们一会去哪里吃饭？”

　　观主起身，他已经很难维持风度送客了，陈廷焦虑地跟在他身后，“观主，请问玄灵道长什么时候能回来，我那倒霉咒总得解了，价钱好商量。”

　　观主走向门口的脚步稍缓，陈廷绕到他正面去，低声说了几句话，顾小白竖着耳朵愣是听不清是啥，不过看陈廷表情，应该是没少给钱。

　　观主脸上重新浮现和蔼笑容，转头看了一眼跟钉在凳子上的龙九和顾小白，对陈廷说：“我想起来了，师弟走的时候跟我说半个月左右就回，贫道估摸着，这一两天他人就到了。”

　　“如果诸位不嫌弃，可在观里住下。为了保证护身符的质量，贫道要画到明天才能全部完工。”

　　陈廷大喜过望，抓住观主的手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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