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杀人

　　冬二对谁都一脸和气，冬二是个老实人。
　　但老实人冬二现在不老实了，老实人冬二说，俺要杀人。
　　那狗娘养的再不给钱，俺杀他全家。
　　冬二的声音像失传多年的狮子吼，震得饭桌上的酒杯摇摇晃晃。
　　我劝他，兄弟，说归说，莫要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
　　偿命也杀！冬二把上下两排黄牙咬得咔咔作响。吴大雄简直不是人，他欠俺三千块，三千块呀！有了三千块，俺就能让俺娘住进医院，好好治治她那胃病；有了三千块，俺就能让家里的小三儿去镇上读书，不用下学去放羊；有了三千块……
　　冬二突然住口，咕咚咕咚把酒喝下去。俺要去买刀。冬二腾得直起身子。
　　我赶紧把他拉住。兄弟，听哥一席话，莫要冲动。
　　冬二不依。吴大雄这狗娘养的，俺今晚非宰了他。
　　我说你要钱可以，方法不对，该去告他。
　　告？告个屁！冬二双眼睁得铜铃大。那家伙关系硬着哩。
　　眼看劝不住，我就说，你要走可以，得先陪哥哥把酒喝完。咱俩才喝两杯，你就离席而去，这不是没把哥哥放眼里吗？
　　冬二闻言，气呼呼重又坐下。那咱快喝，等喝完酒再取他狗命。
　　三杯过后，冬二烂醉如泥。
　　我掏出手机，给吴大雄打电话。
　　老吴啊，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那边打个哈哈，大学同学，有话尽管说。
　　人家冬二的工资你啥时候发？
　　这个，这个吗？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我一听这话来气了，我说你当了老总心就变了是吧？这冬二是我一个村的，他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得了吧，就他那熊样！电话那头充满鄙夷。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现在就是有钱也不给他们，我给了他们谁还帮我干活？老子就是靠工钱才把链子套他们脖子上。老子挣钱也不易啊，老子还得给国家上供呢……
　　挂了电话，我出门打个的，把冬二搬进家里。
　　妻子小芳看见冬二，脸刷得变了颜色。你把个醉汉搬家里干啥？
　　我说，这是我兄弟，从小光着屁股一块儿长大。
　　瞧他那熊样！小芳捏着鼻子，好象看见一只大头蝇。
　　我说，这小子要杀人。
　　啥？小芳尖叫起来，你把杀人犯抬咱家？
　　还没杀呢，不是杀人犯。我向她解释。
　　那他要杀谁？
　　吴大雄。
　　为啥？
　　我叹口气。那家伙欠他三千块，怎么都不还。这小子喝了两杯酒，非要把吴大雄砍了。要不是我把他灌晕，他傻事就做下了。
　　小芳倒吸一口凉气。
　　第二天一大早冬二就醒了。他问我这是哪？我说是我家。冬二又问我咋到了这？我说你喝高了，哥哥不能把你撂酒馆儿呀！
　　冬二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地说，我昨晚没闹事吧？
　　我说没，挺老实。
　　冬二临走时再三道歉，说自己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免得给人添麻烦。
　　我再一次见到冬二大约是一个月后的某个早晨。那天我和小芳刚要吃饭，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冬二满脸堆笑，手里拿着张报纸。大哥，看今天早报了吗？
　　我摇摇头。
　　冬二把手里的报纸指给我看。看，你看呀，吴大雄那狗日的死了。
　　啥？怎么死的？
　　被王小鱼杀了。王小鱼喝了点酒，把吴大雄脑袋剁了。想不到那小子平日里连口气都不敢大声喘，喝点酒竟能干出这惊天大事儿。老天有眼啊！
　　我怔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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