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冬夏

　　十一月已经开始冷了起来，再北一点的地方都早就下雪了，这边也会下雪，但还没到时间。
　　迎面来的凉风都从脖子灌进来，吕时出门的时候就给自己围上条围巾。围巾是谢江图的，天蓝色的，有点不搭吕时的风格。

　　按理说今天本该两人甜甜蜜蜜过个二人世界的，又或者赖在小屋沙发上盖一条毯子看个综艺电影的。
　　可并没有。今天周日，谢江图被叫去少年宫帮忙搞什么活动了，说是什么交换礼物。这个时间点莫名其妙，十一月中下旬有没什么节日有没什么意义。但吕时记得好像，少年宫是有这么一个古里古怪的传统的。

　　吕时小学还在少年宫上课时，老师提前一周告诉他们下个星期有交换礼物的活动，他抱着玩一玩和试一试的心态，却又花了快一个星期的时间一点点认真地去做礼物。

　　用了之前去海边捡的石头，黑色硬纸板，一个个粘好，最后成了一个星球的模样，再用相框装好，周日去少年宫的路上吕时尤其小心地抱着，生怕有一点磕碰。
　　到大厅的时候人已经有点多的，很多人都已经交换好了礼物。他有些不知所措，就在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了。

　　“你好。”吕时抬头看向来者，年纪应该跟他差不多。男生露出笑容，指着一个方向说：“我老师叫我过来陪陪你。”
　　吕时看了过去，那个老师应该是个书法老师。

　　“不用。”
　　小时候的吕时并不喜欢交朋友，也就会刻意避免一下不必要的社交。

　　男生却像是没听见似坐下，拿出自己的一个包装好的礼物递给吕时：“有点简陋。”
　　吕时没接：“你在学书法吗？”
　　男生点头：“我学了好久呢，这个送你，写的是我的人生格言：永不言弃。”

　　吕时看着男生。
　　许久，把自己的礼物也递给他后说：“我的也是永不言弃。”
　　男生接过吕时的礼物，笑了起来：“那真是太巧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

　　记忆到这里就褪色了。
　　吕时已经记不起那个男生的长相，也记不得他究竟叫什么名字了。

　　可能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样吧，莫名其妙的突然开始又在记忆里戛然而止。

　　出租车就快到少年宫了，路边有人拿着相机在拍照。
　　吕时一下就记起来了——他们那天活动结束后还拍了大合影，那个男生拉着吕时就去拍照，两个人站在一块儿。

　　吕时打开手机相册，找了很久，终于找到，吕时看见照片的时候呼吸一顿，又震惊又出乎意料。与此同时找到的还有那幅“永不言弃”的照片，四个大字旁还有一列小字，写着日期和署名。

　　照片……署名……

　　吕时发消息告诉谢江图他到少年宫门口了。
　　谢江图回复说“马上来”。

　　他说的马上就真的是马上，几乎就是在吕时放下手机看向少年宫门口的那一秒，谢江图就已经出来了。

　　谢江图笑得开心：“怎么来了？都没先告诉我一声。冷不冷？”
　　吕时摇头：“惊喜。”
　　谢江图的眼神扫到围巾：“怎么偷我围巾？”
　　吕时耸肩：“我的找不到了，你的也不搭我，迫不得已。”
　　谢江图又笑起来：“我把你的带走了，你当然找不到就只能带我的了。”
　　吕时看他脖子上没围巾，一阵冷风又吹来：“快进去吧，别感冒了。”
　　谢江图点头说“好。”

　　活动持续了一段时间，下午快四点终于结束了。主办方那边给了谢江图一大包吃的，谢江图抱在怀里，在旁边一晃一晃地跟着吕时。
　　两人坐出租车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正值日落。

　　橙黄色的光透过路旁的树枝，树叶还没落尽，零星点点光充满缝隙，天空越往上泛着粉红色的余晖，再上是蓝色的天。

　　吕时看着窗外。
　　“咔嚓——”一声，吕时转过头，谢江图拿手机给吕时看照片：“好看吧。”
　　吕时点头：“发给我吧。”
　　谢江图点头，捣鼓了一会儿，吕时的手机还没响，谢江图拿起手机给吕时看：“好看吧。”

　　谢江图把那张照片做成了壁纸，还是锁屏界面的那种。吕时笑了一下。
　　谢江图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吕时是他的，且他是吕时的。

　　零食放回出租屋，谢江图和吕时吃了点东西，就出来散步了。
　　谢江图问吕时：“手冷吗？”
　　吕时的手放在口袋里，早就热了起来：“不冷。”
　　谢江图还是固执的把手放进吕时的口袋里，“那我冷。”

　　冷什么冷。
　　明明比吕时的手还热。

　　吕时又想起少年宫的那件事了：“下午我想起了一件事。”
　　谢江图亮起眼睛：“什么事？”

　　吕时笑了一下：“小学的时候我们那边的少年宫也有一个这个活动，做那个礼物我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我自我感觉是很好的。”
　　“换到的礼物我也很喜欢，是我从小就喜欢的。”
　　谢江图眼里的光一下就黯淡了，嘟起嘴耍脾气：“什么嘛……”

　　吕时看着他笑，伸出手来戳了一下他的脸：“吃醋了？”
　　谢江图皱着眉摇头：“没有。”
　　吕时拿出手机把照片发给谢江图，“醋包。”

　　谢江图点开手机里的照片，还没先看见吕时，就先看见露着大牙龇牙笑的自己，手里抱着自己收到的礼物。
　　再往旁边看，就是吕时，吕时轻轻地笑着，手里也拿着礼物。

　　谢江图是在少年宫认识吕时的，但这个时候他还没认识吕时，之前的印象也就一点点消散了。
　　谢江图放下手机，大笑着抱上了吕时：“我就知道你还说喜欢我的，从小就喜欢我的。”
　　吕时笑着拉谢江图的手：“好啦，手都要冻僵了。”

　　“那天……”吕时停顿了一会儿，“也是我的生日。”
　　谢江图安静地看着吕时。

　　“我妈在忙，我爸还在省外出差，那天我来少年宫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吕时拉着谢江图的手，掌心热热的，“你的那份礼物是我那年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也是唯一一份。”
　　吕时看向谢江图：“我是真的很喜欢。小时候‘永不言弃’是我的座右铭，虽然不是像你一样的人生格言，但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最近网上很流行“命运的齿轮”，这两人的缘分大概在很多很多年前，双方都还没开始注意到对方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就早已转动。

　　谢江图长叹一声，吕时看他。谢江图说：“我现在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吕时偏头：“什么？”
　　谢江图笑着：“谢江图永远的爱。”
　　吕时一下就笑了起来：“油嘴滑舌。”

　　吕时笑了一会儿，又把目光给向谢江图：“但我想说‘好’。”

　　两人目光相交，头顶暖黄的光落下，暧昧与风交织，两人的距离越靠越近。
　　呼吸相触，唇与唇靠近，名为“爱意”的气息散发，弥漫着这个冬日。

　　再分开时，初雪降临。
　　今年的第一场雪，十一月十九日落下的雪，冬日浪漫的雪，关于“爱”的雪。

　　吕时笑着，抬手碰了一下谢江图的鼻子：“你鼻尖有点湿。”
　　谢江图也抬手碰了下吕时的鼻尖：“你的也是。”

　　“下雪了。”
　　“他们都说看到初雪的话会永远在一起。”
　　“真的？”
　　“不知道。反正我信。”
　　“我也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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