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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修(一)
在不周山上待了快一年,云问在听训堂跪的晚上就有十七个。受罚的事情包括:在前山掏了十九个鸟窝的蛋,又顺了苏在渊的茶叶,烧成茶叶蛋;在后山的溪流里张网,祸害了不少小鱼小虾;在苏在渊的课堂上设赌局,赌苏在渊是左脚先进门还是右脚先进门。再者,在苏在渊的衣服上撒上荧光粉,让苏在渊在黑夜里闪闪发光。至于上经学课睡觉这等小事,苏在渊都已经习惯了,他巴不得云问睡着,因为云问醒着,又不知道在动什么坏脑筋,防不胜防。
苏在渊罚云问抄的家规累计以来已经一百八十多遍了,反正债多不愁,云问说先欠着,等凑个整再说。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云问的整是以百为单位,过了一百以后,大家忽然知道自己理解错了,这个整怕是要以千为单位了。
幸而这一年听训堂掌事苏白谨基本上在山上的时间不多,大多时候是苏白羽代理,苏白羽比较宽容,实在气不过就罚云问在听训堂跪上一晚上,要是换成苏白谨云问怕是早就被打了好多遍了。
这一年云问最爱招惹苏遇,试着逗苏遇笑127次,从讲笑话到变把戏无一次成功;一直想试一下若水剑和故知琴,所以试着偷拿若水剑28次,偷拿故知琴13次,只有一次顺利拿到了若水剑,可惜拔不出来。
除此以外,云问还十分热衷于和苏遇比身高,云问在书房的书架上,还有门框处,都刻了横线,横线是云问的身高,来不周山一年云问也长高了不少,多了好几道线。可惜苏遇不配合,每当云问在苏遇头上比划的时候,苏遇总是说:“离我远一点!” 云问还经常会说:“苏遇,我想听琴音。”苏遇的回答是:“走开!”每日就寝音响过,云问会说:“苏遇,我睡不着,咱们聊个天吧。”——“闭嘴!”
回想起来,这一年苏遇对云问说的最多的三句话就是:“闭嘴!”“走开!”“离我远一点!”
不周山的年终试。
剑术试炼——云问的断魂未出鞘,便打败了所有同期的苏氏弟子,其实云问不是不想用断魂,只是过了一年还是没掌握到使用断魂的诀窍,断魂拔不拔出来效果一样。云问的剑修练得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御剑飞行这课,连苏知蕴的佩剑都能离地一尺高,他的断魂任凭他怎么努力,就是趴在地上不动,1公分都没起来。不过这也不妨碍云问在试炼的时候打败所有师兄弟。
音律术试炼——五十米外放着7片叶子,考题是用音律催动叶子。苏遇用琴,云问选的乐器也是琴,可是学问在音律上想来是没有太高天份的。云问学着苏遇的样子弹奏了一通,好不容易将7片叶子都振动了,自己感觉不错,不过见师兄弟们都捂着耳朵,想来自己的琴音好听不到哪里去。琴音讲究优美动听还有操控力,据说三年前苏遇试炼的时候,7片叶子是能随着琴音起舞的。
经学考试——云问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把自己的“人生歪理”好好总结了一番。难得云问认真一次,考试的时候,苏在渊就在他身边看他写什么,然后边看边摇头。
三日后,每个弟子得到一个信封,每个人只能看到自己的成绩。云问打开信封:剑修——上(灵巧多变,浑然天成,灵力仍待提高),琴修——中下(具有攻击力,但琴音不够清丽飘逸,弹奏仪态差),经学——下下(悟性差,态度不端,厌学懒散)。云问一瘪嘴,一看就知道这经学的评语肯定是苏在渊给的,早知道就不写那么多了。
不远处,苏知蕴正紧张地打开自己的信封,趁苏知蕴不注意,云问一把夺过他的信封,“剑术——下,音律术——下,经学——下”,念了出来,苏知蕴难为情地羞红了脸,云问搂过苏知蕴的肩:“没事没事,知蕴兄的各科成绩很均衡么,我还有下下的呢。”
苏知蕴嘿嘿一笑:“我还没拿过中以上的成绩,中以下的成绩明年都要重修,看来只能寄希望于行修了,希望行修不要再拿下了。”
“行修?”云问眼睛都亮了起来,“行修的话,岂不是可以下山。”
“是啊,在不周山修行每满一年,会有一个月的行修时间,行修和剑修琴修一样也是很重要的,看在行修途中,斩妖除魔的数量和级别,还会有一个行修的成绩。”
“这么说我上次在苍桐镇遇见你们就是在行修,你上次行修成绩怎么样?”
“哎,先是被怪物追赶,然后又被你绑了,还使用了求救烟花,自然是下了。”
“这样啊,那不好意思啰。”云问挠挠头,“不如今年你跟我一组,我带你玩啊。”
“问兄的剑术了得,而且还会符咒术。”提到符咒术的时候,苏知蕴压低了声音,“有你带我自然是很好的,不过行修四人一组,我们还得再找两人。”
“苏遇,苏遇也要参加吗?”
“他十二岁行修已经上上了,不用参加,他负责巡查,也就是救援。”
“这样啊,那你随便再找两个人,对了,为了庆祝能下山,备点小菜,晚上我去你房间,有好东西。”云问神神秘秘地跟苏知蕴说完,拍拍他的肩欢快地走了。
……
天色一暗,云问怀里小心翼翼地揣着那两壶三川佳酿,偷偷溜出书房,酒要一起喝才开心,一个人喝再好的酒都成了闷酒,云问一直这么认为。
“去哪里?”苏遇背着手站在屋外问道。
“今天课上有个问题我不是很明白,得去跟知蕴兄探讨一下。”云问若有其事地说道。
苏知蕴?苏遇心里疑惑了下,苏知蕴几乎所有功课都垫底,至今还保持着三次行修,三次求救的记录,再回头,云问已经一溜烟跑掉了。
……
云问提溜着两壶三川佳酿,笑眯眯地推开苏知蕴的房门。
看来苏知蕴的人缘不怎么样啊,他找的两个人一个是陈听月,另外一个是陈听月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的苏知缺。殊不知苏知蕴的成绩一直垫底,出去行修人家都嫌他是个累赘,再加上名声这么差的云问,此番能凑成四个人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更难能可贵的是陈听月主动提出来要加入他们的组。
云问斜着眼看了苏知缺一眼:“小师侄,你也来了呀。”
“要不是陈姑娘过来,我才不来呢。”苏知缺还挺傲娇。
看得出来陈听月有些许的尴尬,不看向云问,只站着不说话。
矮桌案上,苏知蕴备了四盘小菜,拍黄瓜,花生米,盐豆子还凑了一碟话梅。
素是素了点,但在这冷冷清清的不周山上,能找出这些东西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云问大大方方地将两壶三川佳酿放在桌案上,“为了庆祝我们组队成功,预祝行修顺利,今天晚上痛快喝一场。”
苏知蕴迅速地将门关上。
“桑田一隅禁酒,你不知道么!?”苏知缺瞪大了眼睛说道。
“你怕你走,少了你我还可以多喝两口。”云问说道。
“陈姑娘,咱们还是换个组吧,桑田一隅禁酒,被抓到要去听训堂受罚,而且这云问没个正行,迟早闯出祸来。”苏知缺对着陈听月说道。
“这酒还是我带上山的,我不走。”陈听月淡定地说道。
苏知缺一副吃惊的表情,四人席地而坐,只有苏知缺如坐针毡。
几个人把酒言欢,真看不出来,这苏知蕴平常唯唯诺诺的,两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
“问兄,我们四人里面应该是你的武力值最高,我看这次行修,你呢就做我们的老大,我来负责后勤。”苏知蕴说道。
“切,他还能做老大。”苏知缺不屑说道,端着酒小小抿了一口。
“我不要做老大,做老大很麻烦的,知蕴兄还是你来做老大,这次下山你就一个任务——让我们吃好喝好,至于抓鬼什么的交给我。陈姑娘你呢,是我们组唯一的女孩子,我们会保护好你的,你只要时刻漂漂亮亮开开心心就好了,小师侄你说对不对?”云问笑意盈盈说道。
“陈姑娘,在下就算粉身碎骨也会护你安全,你相信我。”苏知缺拍着胸膛说道。
“我不需要保护。”陈听月冷冷对苏知缺说道,转头对云问说道:“我也有自己的长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吃好喝好,包在我身上。”苏知蕴高声说道。
“知蕴负责后勤,云问负责打架,陈姑娘,正好由我来保护你。”苏知缺厚着脸皮说道。
“还有个位置很适合你啊?”
“什么?”
“做饵。我们组里正缺一个上好的钓饵,你看用你做饵,等妖魔鬼怪集中往你身上扑的时候,我们再动手,岂不事半功倍啊。”
“哈哈……”,“你……”
酒过三巡,四人相谈正欢,不周山的就寝铃音完全没有听见,三川佳酿可算是这片大陆上最烈的酒之一了,制作过程中,要反复蒸馏三次才行,制作难度大,酒精浓度高。这两壶里面一多半都到了云问肚子里。
忽然,“啪”的一声,苏知蕴的房门被打开了。
一脸冰霜的苏遇站在门口,冷冷地说道:“云问,还有你们,跟我去听训堂领罚!”
苏知蕴和苏知缺吓得酒杯都掉在了地上,陈听月趴在矮桌上昏睡。
云问讨好地说:“苏遇,别生气嘛,难得难得的。”
“桑田一隅禁酒!”
苏知蕴和苏知缺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腿软,站都站不起来。
云问看看他俩的怂样,冷不丁地冲上去结结实实地抱住了苏遇:“快,你们快走。”
苏知蕴和苏知缺着急忙慌地拽着陈听月跑了。
“撒手!”苏遇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想推开云问,云问却抱得更紧了,双手死死搂住苏遇的腰。
一道白光,若水出鞘,云问一个激灵松了手,却笑嘻嘻地说道:“苏遇,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苏遇一脸的怒气,若水剑冲着云问笔直过来。
云问踉跄着退后躲闪,“苏遇,你玩真的啊~”
“跟我去听训堂!”
“不去~”
两人从苏知蕴的房门前一直打到了苏在渊的屋顶上,就寝时间早已到了,两人的打斗惊动了整个桑田一隅。
苏在渊、苏白谨、苏白羽等人全都起来了,是的,听训堂的掌事苏白谨回来了。
……
空旷的听训堂内。
云问和苏遇并排跪着,云问反正一贯懒散的样子。倒是平常一丝不苟的苏遇,在云问抱着拉扯的时候,额前的发都散落了几根下来,衣襟也有些斜了。
“桑田一隅不准私斗!”苏白谨严厉说道,“他胡闹,你跟着做什么!我们苏家的家规你还不清楚么!?”这话是说给苏遇听的。
苏遇也不辩解,只是微微侧脸愤怒地看着云问。
云问想这下把苏遇也给连累了,正在犹豫该不该把自己喝酒的事情说出来,本来他一个人就算了,可还有苏知蕴他们。
“我认罚。”苏遇道。
“我也认罚。”云问跟着说道。
“苏遇与云问在桑田一隅私斗,各十戒尺!”苏白谨道。
“事情因我而起,他的十戒尺,不如一并给我吧。”云问举起右手道。
“不用。”苏遇冷冷拒绝。
云问小声对苏遇说:“我是好意,说实在的,你挨戒尺有点冤。”
“不用。”
“云问你的事还没完,满身酒气,在桑田一隅饮酒,再加十戒尺。”苏白谨道,“苏遇你看管不严,也加十戒尺。”
“哎,不对啊,罚我就罚我,你老捎上苏遇做什么。”云问对苏白谨说道。
“你再言语,再加十戒尺。”苏白谨一脸严肃地说道,“苏遇你认不认罚。”
“我认。”
苏白羽皱了皱眉,二十戒尺稍微重了点,而且还捎上了苏遇,但二哥苏白谨是听训堂的掌事,而且一向严厉,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苏在渊说道:“本来把云问安置在苏遇的书房,是想让他近朱者赤,快一年了这云问一点长进都没有,还连累苏遇也受罚,我看这不是近朱者赤反倒近墨者黑了,罚完后就让云问从苏遇那里搬出来。”
“先生,师公将云问送上不周山,是想让我们苏家好好教导云问,教不严师之惰,不能因难而废教,更不能对他放任不管。”苏白谨认真道。
苏在渊深知这个苏白谨比自己还古板,讲大道理是讲不过他的。
……
云问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去,你们管这玩意儿叫戒尺!?叫狼牙棒还差不多。”苏白谨拿出的所谓戒尺是一根手臂粗还带刺的棒子。云问还以为戒尺就是类似尺状的东西,打几下手心算了,没想到是这么个玩意,这都能把人打残啊。
苏遇面不改色,不发一声,跪得笔直,挨完了苏白谨的二十下戒尺,直到后背的白衫透出鲜红色,“苏遇你们家还真下得了手啊。”云问小声对苏遇嘀咕。
听完训,挨完二十下,天已微亮,苏遇住处。
苏遇坐着打坐,天亮了苏遇就没有赖在床上的习惯,云问四仰八叉地趴在书房里面。
苏白羽送来了两碗药,可是这桑田一隅的汤药太苦了,云问抿了一口又吐了出来,在青城家里也一样,云问一向是宁可多病两天也不愿意喝药。
苏白羽去教剑术课了,房里又只剩下云问和苏遇两个人。
“苏遇,疼吗?对……对不起啊……以我挨打的经验,脑袋里多想想开心的事情,也就没那么疼了。”
“闭嘴。”
“噢……”云问收了声。
临近中午,苏知蕴来了,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直到早上云问和苏遇昨夜挨打受罚的事情,传遍桑田一隅,却没招自己去听训堂,这才放下心来。
“问兄,你果然讲义气。”苏知蕴竖着大拇指对云问道。
“你来看我也不带点儿好吃的来,你不知道苏家这药喝得我苦死了。”云问说道。
苏知蕴摸出一个红色的小瓶子,悄声说道:“陈姑娘托我带给你的,外敷用。我们苏家的药向来又苦又不管事,少喝点也无妨。”
云问笑眯眯地接过瓶子,“九星河陈家的伤药,好东西呀。”
苏知蕴开始扒拉云问的衣服。
“你干嘛?”云问瞪着眼睛问道。
“陈姑娘说了,要我给你尽快抹上,早抹早好。”
“别动我,别动我……”
拉扯间,外屋打坐的苏遇“啧”了一声,他已经忍他们很久了。
云问瞟了一眼外屋,对苏知蕴说道:“你看你吵到我们小七公子静修了,药留下,你人赶紧走赶紧走。”
“你记得抹啊……”
“知道知道,快走快走。”
……
苏知蕴走后,云问爬到在正在打坐的苏遇身旁,也不说话,就托着腮帮子一声不响地盯着苏遇看。
被人这么盯着,苏遇也受不了啊,片刻,只能睁开眼睛看他:“干嘛?”
云问露出一个极好看的笑容,把苏知蕴带过来的药瓶放在手心上,递到苏遇脸跟前说:“药,好药,给你!”
“不要。”
“真的是好药,比你苏家的强多了,苏家的也太难喝了,你要吧。”云问讨好式的笑容,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苏遇。
“不要。”
“哎呦,苏小七,算我求你啦,要吧要吧。”云问几乎用撒娇的语气了。
“不要。”
“你不要,我就在你这里,吵你吵你一直吵你。”云问换了威胁的语气。
苏遇索性连不要都不说,重新闭上眼睛不理他。
“你不说话就答应了哦,来,我帮你涂。”云问直接上手去解苏遇的衣服。
“走开。”苏遇用力一扒拉,云问倒在地上,本来没什么,可是背先着地,开始喊疼。
“我又不是女孩子,让我看看怎么了,就想知道你的伤怎么样了。”云问反手揉着自己背说道。
“离我远一点!”
……
晚上苏遇换上亵衣的时候,只觉得后背冰冰凉凉,怪不得今天来送换洗衣物的时候云问那么积极地去接。云问将所有的药都洒在了苏遇的亵衣的后背处。
……
第二日,白天。
“起来,喝药。”
云问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火烫,看到苏遇端坐在自己的身边,冰着的一张脸,依旧是那么好看,随即展开笑颜道:“你的伤怎么样?”
“好多了。”
“苏遇你果然灵力深厚,比我好得快多了,咳咳,看来我还得再多躺两天。”
“喝药。”
“咦,太苦了,过两天反正就好了,不喝也罢。”云问皱着眉头说道。
“喝。”苏遇将药碗塞到云问手中。
“你别生气了,我喝我喝。”云问无奈说道。
苏遇不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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