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以欢年

　　赵煜轩瞧他两手没有一点空，不由惊叹一声：“这么多！”

　　沈楠和霍雨悠刚才已经买了很多，足够他们几个人应付今天的晚饭。许年只是买林以欢一个人的晚饭，却足够他们五个人再吃一顿。

　　这是要留着，给明天早上吃吗？
　　林以欢不好意思问出口，轻咳了两声道：“谢谢，麻烦了。”

　　对于她的客套，许年表现的有些不太受用，不过他平常也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所以除了林以欢，其他人都没有多想。

　　沈楠帮许年拿了一部分放到林以欢面前的桌子上，边拆边喃喃道：“豆浆，白粥，小笼包，烙饼，嗯？怎么还有咸菜？还有，油条，豆腐脑。妈呀，这么全！”

　　沈楠拆开所有的袋子，一一摆到林以欢面前问：“吃哪个？”

　　林以欢有选择困难症，脸上僵硬的摆出一个笑脸道：“随便吧。”

　　“随便？这里可没有随便。”赵煜轩见缝插针的来了一嘴。

　　霍雨悠和两个男生几乎毫无交集，心里只觉得他们不靠谱，她指了指白粥道：“喝这个吧，你现在身体虚。”

　　和林以欢所想不谋而合。
　　若是换了从前的她，一定不会选这碗寡淡无味的白粥。她从前任性的很，而且生病已经让自己这么难受了，干嘛还要在嘴上委曲求全？

　　林以欢有胃病，最初是因为夏天没有节制的吃雪糕得的，本以为少吃点凉的就不会犯了，结果这胃病来源有具体的因，但却找不到固定的果，就算把它当祖宗供着，还是要时不时疼一疼。

　　例如，不吃早饭会疼，着凉会疼，吃辣的吃酸的都会疼。一疼起来全身都是冷汗，脸色白的慎人。

　　许年没见识过，起初还被林以欢的反应吓一跳，又是买药又是热水，谁知道她本人却颤抖着声音道：“没事的，疼一疼就过去了。”

　　许年哪里见过这么“坚强”的人，正常人不都想着为活下去做妥协，她倒好，一股脑的抗争到底。

　　每次刚好两天，辣条雪糕就安排上了。许年看不下去，道：“你胃病刚好，还是不要吃这些东西了。”

　　林以欢不高兴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辩驳：“你看我都这么惨了，吃不到好吃的岂不是更惨？”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怎么想都别扭。林以欢总是这样，用一套自己的说辞把他绕进去，明明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是他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论点。

　　有时候想想，这也算是另一种棋逢对手吧。

　　就是直到毕业，林以欢胃疼的毛病也还是存在，一到夏天就犯的频繁。他也习惯了林以欢的不注意，只是会在早上多买一个面包，给不爱吃早饭的林以欢备着，暖壶里时刻放着热水，书包最里面的夹层永远都放着几片暖宝宝和胃药。

　　看着林以欢一口一口喝着白粥，许年回想起了那天晚上看到她校园卡上那张略显陌生的高中照片，她似乎真的变了很多。

　　起码再也没见过她胃疼，每次上课都会带着一个装着温水的保温杯，连生病都会选择喝白粥。

　　许年控制着自己问一句为什么的冲动，一双手攒成了拳头，他向来是个冷静的人，冷静到可以把他对一个人的感情思量三年。

　　可是冷静真的就能规避绝大多数的错误决定吗？
　　他不知道。
　　他不快乐。

　　沈楠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再不回去，就要被锁在门外，她和霍雨悠把病房里简单收拾了一下，道：“今晚我和雨悠陪欢欢吧，你们早点回宿舍。”

　　赵煜轩看向许年，期待他说些什么。结果他急得要上窜下跳，许年依旧一脸镇定，没有任何表示。
　　他不是说今晚要陪床？

　　眼看着林以欢要开口了，赵煜轩抢先一步道：“医院晚上得多可怕，你们几个女孩子不安全，还是留个男生吧，我或者许年，怎么样？”

　　林以欢急了，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要是留下许年她晚上怎么睡得着，赵煜轩就更不行了！“唉？不……”

　　话没说完，许年打断道：“我留下来。”

　　沈楠张了张嘴，最后的理智把她到嘴边的话拉住了。

　　霍雨悠向来是个老实人，一字一句道：“你和欢欢好像还没熟到这个地步。”潜台词就是，你还不配。

　　林以欢：……
　　她这才想起来，她和宿舍的人说过她们只是初中同学，但不太熟的话。虽然有些下不来台，但是她还是好奇许年的反应。
　　到底，他们现在的关系不熟到了什么地步？

　　许年愣住了，霍雨悠这句话他听得懂，只是他没想到，和林以欢几乎朝夕相处的人，这么看待他们的关系---不熟。

　　许年深吸了一口气，他好像没办法冷静了：“其实我……”

　　“没事的，我一个人就可以，没什么事的，我没那么脆弱，谁还没发过个烧？”林以欢笑着，音量不低，试图盖过这一屋子的尴尬。

　　沈楠皱着眉头，她知道林以欢心里也挺为难，“还是留个人吧，我们不放心。”

　　平日里一脸高傲的许年今天竟然被这么忽视，赵煜轩莫名生出一点心疼，算了，好兄弟，能帮一把是一把，“许年来吧，今天也是他送学妹来的，好人做到底，也方便日后学妹报答感激。”

　　林以欢的脸上还噙着笑，她看向许年的眼睛，片刻后道：“好。”

　　许年回头看她时，她的眼睛已经移开了。

　　沈楠和霍雨悠嘱咐了林以欢几句，问她明天带什么衣服过来，早上想吃什么，磨磨蹭蹭了很久才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按理说，独处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不应该尴尬的，可是当林以欢知道了许年抱她上救护车，一路送她来，不由得要多想一些。

　　一汪清潭被春风搅弄，怎能不生波澜？她以为她足够克制，三年的不理不睬，她足够将这个人的位置看的清楚，可是偏偏，这片荒原莫名其妙升起一层雾霭，她乱了。

　　房间里好安静，静的能听清彼此杂乱的呼吸声。此时窗外本来霓虹闪烁的高楼大厦，已经休憩，月华洒落，不至于一片漆黑。

　　“好久没看到特别多的星星了。”林以欢看着窗外的天，忍不住说道。

　　许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道：“近几年雾霾太严重，虽然治理有了成效，但是也只是控制住，没有完全消除。”

　　林以欢撇了撇嘴，真想骂一句：不解风情。

　　“以前，”许年忽然开口道，“北川的夜空，星星特别多，我记得那个时候上晚自习，你不写作业，就看星星，还说自己一定能看到流星，然后要许很多愿望。”

　　林以欢蹙眉，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以前，好幼稚啊！”

　　“没有。”许年目光柔和，让林以欢怔了一下，“我也在等。”

　　林以欢呆呆的看着许年，她以为自己对许年已经足够了解了，但这句话，她不懂。

　　“等？”林以欢顿了一下，“流星吗？”

　　许年答：“嗯。”

　　林以欢困惑了，问道：“难不成你也想许愿？”

　　许年却摇摇头。也是，他都年级第一的成绩了，家里经济条件也不错，从没听过他吐槽什么，还有什么想要的？

　　“我就是好奇，让你放弃作业等这么久的东西，有多好看？”

　　林以欢笑出了声：“你好奇这个？”她有些无语，随后表情恢复了平淡，继续说道：“然而我最终也没等到。”

　　许年继续问：“那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林以欢叹了口气道：“我都忘记我当时的愿望是什么了。”
　　“记得的不多，都没实现。”

　　比如眼前人。

　　许年从窗边走到林以欢对面的床边，坐下道：“可不可以说说看？”

　　林以欢眨眨眼，问：“难不成你要帮我实现？”

　　一句玩笑话，许年竟然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道：“我尽力。”

　　“我想考年级第一。”当然，这是她胡扯的。

　　许年继续问：“还有呢？”

　　林以欢绞尽脑汁，最后总算灵光乍现：“不用写作业！”

　　许年嘟囔：“有点难。”

　　“别当真，我那时候小，随便想的。”

　　林以欢的手机很合时宜的响了，是打了她一天电话死活没人接的陈慕。

　　“林以欢！你就是睡男人也不至于一天摸不到手机吧！”陈慕直接爆粗口，可见他是真生气了。

　　或许是因为体虚，林以欢没有办法燃起和他对抗的火焰，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人在医院呢。”

　　陈慕沉默几秒，大喊一句：“我靠，你怎么了？”

　　“放心吧，母子平安。”

　　陈慕看她还有力气耍滑头，这才放心。

　　林以欢见好就收，继续解释道：“中暑了，没什么事，怎么了？”

　　陈慕道：“国庆回不回北川？”

　　“再说吧，你知道我那种情况，回去多尴尬。”林以欢看了看许年，不自觉的放低声音，把头转向一边。

　　陈慕道：“你可以来我家，我妈挺喜欢你的，巴不得你给她当儿媳妇，而且你也可以住我的房子，反正没人去，空着也是空着。”

　　“陈老板，您要是来炫富，那大可不必，我一直都心知肚明您有多富贵，天色已晚，建议你早点睡。”她说完，便毫不留情的把电话挂了。

　　林以欢知道陈慕的好意，他只是想说，他永远是自己的后盾，如果国庆想回北川，别怕没有家回。只是陈慕永远像个没长大的小男孩，表达方式怪怪的。

　　许年安静的听完两个人的对话。他有点讨厌这个安静的病房，太安静了，明明是林以欢用的是听筒，他为什么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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