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以欢年

　　她从小就不喜欢吃苦的、喝苦的东西。

　　初三那年，所有同学为了备战中考，每日都起早贪黑。上课的时候一个个困的要命。
　　后来，不知从谁、从何时开始，渐渐流行起了喝咖啡提神。

　　未成年时候总是喜欢跟风，林以欢和许年都跟着买了。然而那时她还见识短浅，根本不知道咖啡的苦是分等级的，只是看着包装差不多便随便买了一盒。

　　林以欢运气不好，第一次就买到了最苦的那种。她不是不能喝苦的，只是不喜欢。
　　她喝中药、喝藿香正气水，最多也就是皱皱眉头。

　　许年见她看把杯子里冲好的咖啡都倒了，就把自己的分了她一包。而这也是林以欢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咖啡，她这才知道，原来咖啡也有甜的的。

　　她给予了许年的咖啡极大肯定：“你的比较好喝。”

　　许年冷冷说：“喜欢喝甜的还买最苦的，要不要这么拼？”

　　提起这个，林以欢就很是气恼：“我第一次买，没经验啊！”

　　许年没再多说什么，第二天，林以欢就发现自己的桌子里多了一大包咖啡，都是最甜的那种。

　　她问许年，许年就说是自己多买的，而且他也不喜欢喝太甜的东西。

　　林以欢过意不去，就想把钱给他。许年却说：“我觉得苦的也不错，你可以用你的和我换。”

　　林以欢心想反正自己的也不喝，留着也浪费，不如就给了他，也省的拿人手短。

　　“谢谢。”林以欢小心翼翼端起咖啡，浅浅的抿了一口，她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好苦。算起来，自己从初中毕业以后，就再没接触过咖啡这种东西了。

　　林以欢把自己做的初稿给许年看，许年很认真的盯了一会儿，说道：“你把这张发给我，我来做这个，你再想想其他的。”

　　林以欢把初稿发给许年后，便又立马投入了新的设计中。
　　两个人的效率出奇的高，最让林以欢惊讶的是，许年对PS的操作熟练度竟然丝毫不亚于她，只用了两个小时，他们便各自完成了一款设计，又讨论了一会儿，都没有提出什么太大的改进意见。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林以欢做好最后的修改后，她很是口渴，端起来喝了几大口，也顾不得这咖啡是苦是甜。

　　她看了一眼还专注于电脑屏幕的许年，两根手指不自觉地捏搓起来，“那个，你为什么来南江大学？”

　　今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是个适合闲聊的好时候。林以欢纠结了很久，最终，好奇心还是打败了理智。

　　许年手里的动作没有停，对这个问题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淡淡的回答道：“想来。”

　　林以欢没太听懂，可这个答案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自然是想来才来的。她正想着，许年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一呼一吸后，继续说：“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喜欢南江。”

　　“你还记得？”林以欢有些意外，不仔细想，她自己都忘记了。

　　她喜欢南江，但是忘记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好像是初中的某个暑假，父母带她来这里旅游，她很喜欢吃这里的红糖糍粑，是北方没有的小吃。回去以后，朝思暮想了好长一阵，从那以后，她就暗下决心，为了红糖糍粑，以后一定要来南江。

　　她对许年连这种事都讲过吗？她低头忽然笑了，笑自己，小时候真是个猛性子，什么都藏不住。

　　许年做完了最后的收尾工作，把今天所有的成品做了个快速的整理打包。

　　“嗯。”许年应道。

　　他也是后知后觉，林以欢给自己留下的印象有多深。以前他的朋友很少，几乎没有人会对他说这么多话。

　　林以欢又是试探，又是自嘲道：“我那个时候怎么话这么多，挺烦的吧。”

　　“没有。”许年脸上没什么变化，他把电脑合上，放进书包里。

　　林以欢也跟着合上了电脑。

　　“晚上想吃什么？”许年问。

　　林以欢本还沉浸在茫然之中，许年却话锋一转，搞得她有些不知所措，脱口而出道：“都好。”

　　吃饭她从来不挑，且讨厌做选择。

　　许年没有再说话，径直站起身，林以欢立刻跟上，心里充满了悔意。刚才就应该拒绝的，现在好了吧，孤男寡女吃晚饭，多尴尬，到时候要不要说话，不说话很尴尬，说话可能会更尴尬……

　　许年选择了一家离咖啡店不远的川菜馆。

　　在北川，人们吃辣的水平和程度是很低的，所以给了林以欢一种“自己很能吃辣”的错觉。直到遇到沈楠，她才知道什么叫辣———一顿火锅，她胃疼了一个晚上。

　　许年点了几个菜，然后问林以欢还有什么想吃的，她只摇摇头，表示随意。

　　许年很会点，这几道菜虽然看着满是辣椒，却一点也不辣，林以欢整理了一会儿措辞，挑了个喝水的档口，不紧不慢说：“这家菜馆挺不错的。”

　　许年正要说什么，忽然旁边传来一声，“真巧啊，许年。”

　　林以欢转头一看，是徐佳———许年的那位高中同学。她旁边站着两个女生，眼睛不断在林以欢和许年之间扫视着。

　　“上次你和我说这家菜馆不错，我想着今天下课就和室友一起来了，没想到能碰见你们。”徐佳笑着说，“我叫徐佳，也是文艺部的，我记得你，林以欢。”

　　虽然不喜欢和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打交道，但是碍于礼貌，她还是礼貌一笑说道：“嗯，你好。”

　　林以欢第一次明白了原来笑只是一个肌肉的动作。

　　许年放下手里的筷子，端着一张没有起伏波动的表情说道：“我们快吃完了。”

　　林以欢：？

　　徐佳似乎习惯了，也不尴尬，依旧笑着和朋友们去邻桌坐下了。

　　林以欢又夹了几筷子，时刻准备收尾，谁知许年却吃的不紧不慢，也没有结束的意思。
　　林以欢有点疑惑，所以刚才那句“我们快吃完了”是搪塞？还是说许年的快，其实很慢？她只能装模作样的继续吃着，但又不敢吃太多。

　　直到徐佳那一桌菜都上齐了，许年看林以欢放下筷子已经玩起了手机，才缓缓开口问道：“吃好了？”

　　林以欢立刻放下手机说道：“嗯。”

　　许年站起身，直奔前台结账。林以欢跟着起身，却没跟过去。她想着之后问他多少钱，把账转过去就好了。

　　徐佳的眼睛时不时往许年这里看，连林以欢都注意到了，许年不可能没有察觉，可他就是一个眼神都没回。

　　林以欢回想起徐佳那句“你和我说这家菜馆不错”，心想两个人应该关系不错，可看了刚才的反应，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心疼。

　　许年挺薄情的，之前陈慕就和她讲，在许年身上，看不到与人相处的温度。
　　那会儿她还会天真的问一句：什么是与人相处的温度？

　　现在懂了，就是冷与热。没有人能看透许年对待一个人的冷热，就像她现在虽然和许年在一张桌子上吃了一顿饭，也不敢说自己就是他多好的朋友，就算从此以后许年再也不和她说话了，她都觉得是意料之中。

　　走出这家餐馆的门，又是熟悉的夜景。一到这个点，大部分学生都没有课，三三两两或四五成群走出学校，整条街变得异常热闹和拥挤。

　　两个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是李源的消息：这次宣传品做的不错，辛苦了。

　　林以欢看到自己的工作得到肯定，长长舒了口气，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为别人做这些，总是有些紧张的，幸好是和许年一起。虽然他给人感觉很冷漠，但是莫名叫人觉得很靠谱。

　　回到宿舍，林以欢问许年这顿饭花了多少钱，许年却道：不知道。

　　最终，她估摸着给许年转了一百块，可他却一直都没收。

　　外场的宣传排在一个星期后，林以欢和沈楠都被拉去当苦力。这倒也不是组织强迫，而是室友强迫。
　　林以欢不愿意做这种抛头露面，和人打交道的事情，但是耐不住有一个死缠烂打的沈楠。

　　从报名开始，又一次，她为了朋友，妥协了。

　　高数课上，因为其她三个人知道林以欢要给许年占座位，都十分自觉的远离了他们，生怕因为自己的存在，阻碍了她们臆想中的故事发展。

　　林以欢万年雷打不动的中间靠窗位置，她上课喜欢走神，总是看着窗户外面的树枝发呆。

　　旁边的许年开口问道：“明天的外场你去吗？”

　　林以欢愣了一下，回过神才反应过来，明天就要丢人现眼了，啊不是，就要面对不愿面对的事了。
　　她僵硬的笑了一下说道：“去。”

　　谁知许年点点头，就没了下文。林以欢有些气恼，虽然他长的好看，虽然他们有曾经同窗的情分在，但是杀人诛心，许年这厮着实不够厚道。

　　终于熬到下课，林以欢没忍住，在那段无厘头对话的三十分钟后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什么？”许年自然是懵的。

　　“问我去不去外场。”林以欢解释一次。

　　“好奇，就问问。”许年淡淡回答。

　　林以欢真想像从前那样，朝他胳膊上就是一拳头。可是现在不能。

　　初二那会儿，两个人熟悉起来了。
　　许年也因为林以欢的外向，知道了不少事情，渐渐和别的同学有了话说，虽然少，但不至于像一开始那样，给人一种“他看我不顺眼”的错觉。

　　林以欢和许年的话就更多了，她从来不怕许年不说话，反正她话多。而许年最擅长的事，就是诛心。

　　比如，林以欢摔碎了玻璃杯，她会安慰自己：碎碎平安，碎碎平安。许年会说：这个杯子才用了三天，三位数的价钱，你赔了。
　　再比如，林以欢考砸了，她会安慰自己：最近水逆，干什么都倒霉。许年会说：这种题难度其实不高，但你平时也不会，算是意料之中的成绩。

　　这个时候，他就会收获林以欢的拳头。
　　就在全班都以为许年不好相处的那些年，林以欢觉得他是最好相处的，他们的关系是永远摔不碎，打不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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