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猫蓝兔七侠传/黑虹]乱雪终消

作者:暮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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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醉饮惊雷


      九曲归江,临湖作歌;贯通五岭,阻拒七河。江州城虽不大,却因得天独厚的水运条件,成为当时中原最繁华的城池之一。虽说算不上最重要的水利枢纽,也非朝廷重镇,但南来北往的商人亦是不少,甚至有从远洋归来的他国商船;同时古迹错落,山水清幽,特意前来赏景游玩的旅人也颇多。此时已是初春,冰雪初融,江水两岸也隐隐有了花红柳绿的影子。
      两乘马一前一后驶近城门,“此处确实当得起人杰地灵一赞。”提起缰绳让赤马缓步入城,身着白衣的少年赞叹道。
      “这里漂亮倒是蛮漂亮,就是不知道酒好不好。”棕色马背上的青年浓眉大眼,人高马大,满是豪气,此刻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马来,拔下系在背上的水火棍往地上一杵,哈哈大笑。
      “熊兄恐怕还要找个赌坊玩个痛快吧。”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翻身下了马背。
      “洛虹!”被称为熊兄的青年忽然翻脸,“还叫我熊兄?大奔!这个绰号不是就数你叫得最欢吗?兄弟间要什么礼啊,你本来挺好的一人,半年前天门山上中了次毒受了次伤脑子就坏了?若蓝被那头蠢猪设计被逼着比武招亲是很可恨,但最后不是啥事没有么。再说都过半年啦,你至于还这么……怎么说来着?啊呀,孟书生怎么说的来着,愁眉没展?”
      “大奔……”洛虹脸色有些苍白,“上次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熊雳拍了拍脑袋,“你爹不是说了你身上带着阴阳双阙是克毒的宝贝吗,怎么还会中了阴月门那群臭娘们的毒镖?”
      “啊……”洛虹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还是快些进城吧。”
      “不行!你那对酒杯我看中好久了,借给我喝酒都不肯,宝贝得要命,现在怎么吞吞吐吐地看着真让人不痛快!”
      “话说阴月门近两个月似乎与黑穹教有所勾结,不知大奔你可曾听说?”洛虹忽然提起这件江湖传闻,让熊雳一时被拐了过去,他搔了搔脑袋,有些疑惑地答道:“黑穹教?从若蓝招亲后这半年还没啥大事呐,得让我想想,哦!那头猪不就是黑穹教的堂主?他不是丢了他家少主才被罚去打杂的么,这半年真是走哪都见他,我倒是忘了他那教叫啥名字来着,嘿嘿。那黑穹教半年前丢了自家少主,让他老子发了疯,现在还开始玩阴谋诡计啦?来来来,看他大奔爷爷怎么收拾他们!”
      “墨厉钧并非如此冲动之人,虽说黑穹教这半年来行事偏激了许多,但还未至一个邪字,”洛虹沉吟了片刻,“他教少主失踪和我受阴月门袭击几乎是同一时间,加上这两月黑穹教开始与武林各派有所摩擦,又有阴月门与之合作的流言传出,我不禁有所怀疑。”
      “好啦!洛大少侠,”熊雳伸手拍了拍陷入深思的少年肩膀,“我们这次来是休息放松养身体的!养好了还要……呐!别再想那么多了,快点进城吧!”
      “……哦,哦。”

      “大奔,我们就在此分开一段时间,之后在悦来客栈会合。”
      “啊,行。反正你肯定对酒啊赌啊没兴趣,不对,你那好酒有没有带来?别小气,让我再尝个几口嘛。”
      “嗯,到客栈晚饭之时再说吧。”洛虹忽然带了笑意开口,眼睛狡黠地眨了眨,眉梢略挑,“你家六嫂可是嘱咐了我要带着你多识些字什么的,不如和我逛逛书摊吧?啊,对了,林祧可拜托了我帮他带书来着,我估计没有什么专门烹制鸡腿的食谱,还得仔细找找……”
      “说好了,咱们客栈见!”没等他说完,熊雳早已逃之夭夭。

      街上行人往来如织,摇着拨浪鼓唱着歌的货郎笑容直率,语言爽利,热情地向周围人们介绍各种新奇的小玩意,细细挑拣木簪的姑娘颜若春华,羞涩低头;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插满红彤彤酸果的木垛站在桥边空地大声吆喝,吸引了坐在父亲肩头举着风车的馋嘴孩童。桥下静水无波,倒映着这热闹繁华的景象,拂水柳丝青翠欲流,一泓碧色悠然向远。
      “让一让——让一让啦——!”绑着毛巾的果农奋力将沉重板车推上石拱桥,车上装满黄灿灿大柑橘,堆得冒尖儿。不料才一步一喘翻过拱顶,另一头挑着扁担的小贩正急慌慌往下走,两人擦肩而过,险些撞上。小贩一个趔趄勉强站稳,正要松一口气,不想方才躲得太急,脚底打滑,人虽躲了过去,身后扁担一晃横转过来,沉甸甸的箩筐正撞在果农手上,顿时车把脱手,那满载着柑橘的板车眼看便要冲下桥去,路人惊呼着纷纷闪避。眼见一番心血付之东流,又累又惊的果农双腿一软,竟然坐倒在原地。
      “哎呀,这是要送老牛一车橘子么!不知是酸还是甜呐!”只听得笑声爽朗,不知从哪忽然冒出了一个大汉,早春之时天气尚冷,他只穿着一件敞开的葛衫褂子,袖子挽得老高,手臂上肌肉虬结。只见他长手一抓一拦,那挟着下冲之劲的板车竟被硬生生定在原地,几只堆在最外的柑橘顺势滚落,半空被一双绑着藏青布条的手尽数接过。
      “哈哈,老伯,你的车,可要拉好喽。”那大汉轻轻松松将板车拉到平地放好,拍了拍惊魂未定的果农肩膀,顺手从身旁沉默不语将怀中橘子放回的黑衣少年手上摸走一个柑橘,三两下剥了皮,递了半个给那眉头已挑得老高的少年,顺便将剩下半个塞进自己嘴里,只嚼一口便咽了下去。
      “阿冽,尝一尝,挺甜的嘛!”
      “多谢两位,多谢两位!”眼见那果农终于缓过神来,就要上来道谢,大汉一把拉着少年走得飞快,很快混入人群不见了。
      “既然你喜欢吃,他显然要送你几个。”少年冷着脸,“难不成就光耍个帅而已?”
      “要耍帅就耍全套嘛!”大汉大笑,“哈哈哈,咱哥俩好久没闲下来了,不如去喝一杯?”
      “有何不可?”瞥了一眼身旁笑得没眉没眼的大汉,身穿黑色短褐的英俊少年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先把银子都放在我这,以免像上个月一样输光无钱还债被人赶出来。”
      “哎呀哎呀!阿冽你就别说啦!”大汉忽然红了脸,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把碎银子都塞在了少年手里,“这是咱俩这半月的工钱,你好好收着。上次害你的宝贝差点被抢走,是做哥哥的不对,你看我不是努力做工赎回来了么。”
      “哼。”那些人如何肯了当地将杯子交还,虽然不知自己身上武功是怎么来的,但教训了那群人一顿夺了回来,也是好的。
      “阿冽啊,你说,我在码头卸货时听什么武林人说那个啥教少主失踪,会不会是你啊?时间算起来差不多,而且那教主不也姓墨?”那满脸风霜的大汉一把搭着少年肩膀,拉着他往酒坊走去。
      “怎么可能,虽说时间相近,但我身上并无半点与那黑穹教有关的事物。”
      “哈哈,你看!那教我连名字都不记得,你却这么清楚,还说不在意自己身份。”
      “牛元风,倘若我真是那教少主,必收了你做堂主,日日呼来喝去。”被揭穿了心思,少年咬牙切齿故作凶狠,却藏不住恼羞成怒里暗含的几分失落。
      “好啊,好啊,嘿嘿。替兄弟做事,老牛我可是乐意得很啊。再说,能混个堂主当当,倒也是蛮威风的嘛。”
      “……倘若真是,半年竟还未被寻至,呵,这教也真是丢人的很。”失忆半年仍未知自己真实身份,说不失望是假的,墨冽声音不禁低了一些。
      一只大手忽然覆上了他的头顶,用力按了按他的头发,“听着阿冽,不管你身份如何,你这半年都是和我老牛在一起的,无论你究竟是谁,你都是我牛元风的兄弟。”
      “……哼。快到了,我这里还有些散钱,今日就喝个尽兴吧。”
      “哈哈哈哈!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啊!”

      “还有些什么好酒?!都给熊大爷我拿上来!”红底黑字的酒旗刚在视线中露出一角,便听见醉红坊里远远传出个中气十足的嗓门,很是豪迈。墨冽皱了皱眉头,牛元风听见这大吼声,反而很是激动,他扯了扯墨冽的衣服,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做哥哥的我感觉,这城里终于来了个能和咱哥俩拼一拼酒量的对手,嘿,说不定能喝上个三天三夜。”
      墨冽一声不吭,径直快步走了进去。
      “兄弟啊!等等老牛。”

      醉红坊是江州城里最出名的酒家,听着名字总有种可依红偎翠之感,但事实上这里不过是个买酒饮酒的店家而已,要寻花问柳还得去那梨香院,碧桃居。即便如此,前来饮酒买酒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一座难求,而今日这里却意外冷清,门可罗雀,桌桌空虚,掌柜和账房缩在柜台后面,只露出绑发的方巾不断颤抖,整个大堂里几乎空无一人。
      除了占着进门那桌的蓝衣大个。
      刚走进酒坊墨冽便注意到他那搁在桌边非一般金属所制的水火棍,暗黑凝色,却在昏暗的大堂里闪着幽光。那人身穿一件深蓝布衫,装束就是个普通的武林汉子罢了。他没有多看,正想挑张桌子坐下,身后的牛元风却大咧咧走到那桌边一屁股坐了下来,墨冽暗叫不好,他不知那人脾气如何,不想牛元风吃亏,便也跟着在同条凳子上坐了。
      “你们这是要和我熊雳拼酒?一个人喝太没劲,来得正好!”那汉子也爽快,直接招呼了柜台后畏缩不出的掌柜,拼起长桌,一字排开十二坛上好的百日醉,泥封未解。
      “一开始就上百日醉?兄弟真是好酒量!”牛元风摩拳擦掌,精神抖擞。
      “嗨,这地方能品出些味道的几种酒里,这算最淡的了,咱们先润润喉咙。”熊雳大摇其头,直接揭开一坛的泥封,举起酒坛仰脖便饮,喝干一坛后用袖子擦了擦嘴,“陈年的香味倒是有了,可惜口感更淡了,到了我熊雳的口中一点味道也尝不出。”
      “好!这般喝酒才是痛快!”牛元风不禁鼓掌,他同样不用酒碗,顷刻便干了一坛。
      “这位小兄弟难道不喝?”熊雳斜眼看向坐着一言不发的墨冽,“进了酒坊哪有不喝酒这种道理?”
      “当然没有。”墨冽淡淡一笑,“只是我毋需预备,既要拼酒,便从正局开始。掌柜的!识货的到了,还不上最好的酒来?”

      百日醉不过让人倾倒十十之数,而往上更有千日与不醒之分。
      店家往往不敢轻易拿出这等酒来,即便不时有自视甚高的贪杯之徒百般纠缠,比起出了人命一事,区区威逼恐吓都算的小了,所幸近半年来有牛元风和墨冽两兄弟为之出手相护,一般的地痞流氓便从此再不敢乱来。
      掌柜对牛元风和墨冽二人心存感激,听墨冽发话,倒是多了几分底气,将镇店的几十坛陈酒尽数抬到了堂前。
      这几十坛酒,连盛酒的瓦坛都不一般,虽然埋在地底一过经年,泥土也未完全除去,但仍能辨出那黑陶釉色光润,烧灼细腻仿佛观赏品。熊雳心痒难耐,忍不住伸手去拍开赤色泥封,却被墨冽一手拦住:“熊兄,这是酒肆,比不得玉石冰壶各种摆设,不过这酒也是奇特,非要以瓷碗盛出方能饮用。且这既为镇店佳酿,我们兄弟怕是出不起这个价钱,不知……”他故意顿了一顿,便听见熊雳急不可耐的抱怨:“放心好了,只要是好酒,我混世魔王必然出得起价!”

      家里牛元风总不顾钱财用度,半年内赤字累累,没法,只好靠自己争得一点了。

      “倒酒。”墨冽吩咐小二。
      那酒倒出时如泓澄泻玉,盛在碗里却作琥珀光泽,氤氲香气更熏得在座之人未饮先醉,飘然欲仙。
      “好酒!”牛元风先赞道,他责怪般地瞟了眼墨冽,“这里有这么好的酒怎么我都不知道,阿冽你也不告诉我!”
      “这么贵的酒如何喝得起?更何况某人逢赌必输。”墨冽端起一碗,心里却微微一动,为何会觉得自己曾饮过更好的酒,那是什么?
      既是饮如此美酒,连熊雳都收敛了性子,一碗一碗来。

      碗起便干。
      三人不再交谈,一碗一碗轮番喝下。
      酒入愁肠若能化为月光,此时自己或许便能看见春江月明。
      枫叶荻花,遮面佳人。白衣长发,温润眉眼。
      即便是三人酒量惊人,此刻也已尽醺然,这酒性刚烈,只让人觉得这天地万物无不该归顺于己,一失清明,便再难保有神智,有经验的掌柜早已退入后堂,由着三人自顾自地一碗碗喝下去。
      “哈哈哈哈!真是痛快!”熊雳忽然猛地摔碎了酒碗,水火棍舞成一团黑云,狂风骤起,周围的桌子凳子纷纷被卷进来砸个粉碎,牛元风不满地怒喝了声,抄起一条尚完好的凳子招架住突然袭来的一棍。
      这一交手更难停下,他俩便在满是木片残骸的大堂里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交上手方知自己与对方实力相当,更是惬意,顿时打了个难解难分。
      墨冽仍在喝酒,他觉得自己快想起来了些什么,虽然脑内仍是一团混沌,虽然看不分明,却仿佛离自己更近了,酒,落雪纷纷,也一同送了你吧。
      被人搭救后,从神智迷茫中醒来时,他寻遍了全身,不过只找到了一只墨色的酒盅而已。
      他认得,这是一种夜光的玉石。
      他放声大笑。
      熊雳的醉棍使了一半忽止,抡挥为主的招式变了一种路数,劈削点刺,招招走的是剑的套路。他越使越急,将水火棍化为浓云,狂风中隐隐有雷声轰鸣。
      哪怕只寻回了少年意气,这也足够。墨冽长啸一声,双掌间紫电乱舞,纵身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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