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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夜尽日出
冰轮未落,寂夜冷清。狭隘山道之上,只闻马蹄狂奔之声。乘者一身黑衣如溶入夜色之中,身下马匹亦是纯黑皮毛,一人一马有如黑夜孤魂于山路疾行。
连过六关,虽然大多凭着少主身份与威势震慑,但之前一掌终究伤了真元,此刻墨冽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难受之极,内伤发作并算不了什么,更痛的却是……他死死按住胸口,父亲竟真要杀了我吗?
为什么呢?自那日他与父亲归教之后,父子之间竟是一句单独的对话也无,直至方才质问,才换得了一跪一杀的回答。这怎么可能让他甘心!祭坛上他内心极度愤懑几乎想干脆死在父亲手上如其所愿罢了,而此刻一路乘马奔下的路程中冷风似刀,刀刀割在脸上,却让他清醒了大半。
他已无意去思考所谓其中深意,眼前最后一道关卡之后,就可离开逾云崖,无论父亲究竟是何意,皆与我无关!
逾云崖地属天险,黑穹教虽居高临下占尽地利,但此刻大战将至,教内众人各自警戒;为防突袭,从寂天顶往下共设七道关口,盘查戒严,即便是手持教主手令的人,一时半会也难下得了山,以此断绝正教想要无声无息攻上崖去的可能。
要想上山,最先是一道如同峭壁凿出的小道,仅容一人通过,若是有敌来犯,上面布下箭阵,必让其万箭穿心。上崖的第一道关卡由下三堂急雨、暗雷和惊电堂堂主合力把守,教主对第一关如此重视让他们都吃了一惊,但三人同时守这一道关,未免太过大材小用。近来教主脾气日益暴躁,他们面上不敢说,但心里总犯着嘀咕。而急雨和暗雷两堂主更为心里不快,他们向教主禀报两位副堂主失踪已有半月,而教主却并未给予任何回应,如今还把他们打发看大门来了,真是难以忍受!惊电堂主最近和一女人打得火热,便来得少了,他俩闲着无聊也想溜,却又担心教主过问,没奈何只能唉声叹气,借酒消愁。
这夜酒才喝了两口,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让我过去。”一乘黑马驰到关下,乘者声音不大,威慑力却已足够。急雨堂主探头看去,那坐在马上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少主,他惊了一跳,教主昨日才下令不准任何人离教,没想到今天少主就要下山,还是这么深更半夜的,莫不是教主又变了口风?
“参见少主!”暗雷连忙赶到马前行礼,急雨暗骂一声这家伙要表现真是快,便也急匆匆上前行了礼,他咳嗽一声,想打听教内是不是出了事又不敢直接开口,便例行公事地问道:“少主下山,可有教主手令?”
“哼。”墨冽不想废话,一提马缰就要强行冲过去,“本少主要下山,也得要什么手令?”
“这个……”急雨做出一副忧虑的表情,“少主您这不是让属下难做嘛。教主昨日才下了令说……”
“够了!”墨冽突然厉声喝道,“教主下令,可是他亲口对你们所说?”
“啊,是三长老吩咐下来的。”暗雷抓了抓脑袋,“有什么不对吗?”
急雨暗骂这人头脑简单过头了,这要是落了口实在少主手里,还不知会被教主怎么处置呢!他急忙接口道:“是三长老传了教主口谕,但三长老手中有着本教的黑虎令,见此令如见教主,少主您也是知道的吧。”
黑虎令,被下毒围攻夺走的黑虎令!墨冽冷笑一声:“这么说来,我身上既无教主手令,你们今日便不会让我下山了?”
“属下不敢!”急雨眼珠子乱转,少主可是教主亲儿子,但又听说自从少主归教后就和教主不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现在该怎么办?他犹豫半刻,还没开口,却听见马蹄已踏到了自己跟前,一抬头便见两只前蹄朝自己脸上扫来,他慌忙一个跟头翻了出去,急道:“少主你想干什么?!”暗雷把他扶起来,也怒道:“少主你想欺负我们,虽然我武功不如你,也没那么容易!”
墨冽调转马头,挑眉道:“财命赌鬼可是二位的副堂?”
“是,敢问少主此话是何意?”急雨答道,心却突然凉了。
“招魂幡不知二位是否听说过?”墨冽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脸上既无笑容也无怒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属下不曾听说过。”急雨低着头,只觉得心冷如死灰。旁边的暗雷却道:“赌鬼喝醉的时候和我讲过,好像是因为立了功长老那边赏赐的好东西,说了不能讲给别人听的,少主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不仅亲眼看过,还亲身体会了一番。”墨冽大笑。
“那……少主……他们二人如今在何处?”急雨还抱着一丝希望。
“幡出必以血祭,我想急雨堂主应当比我知道的更多才是。”墨冽笑了笑,“我离教半年,确有不少事一无所知了,今日之事,急雨堂主当心中有个计较,别误入了奸人之计。”他提了提马缰,黑风打着响鼻要蹭他的手:“现在,还不放行?”
急雨颓然低着头,上去关闭了机关,暗雷还在问着少主说的是啥意思啊跟了上来,他看着扬鞭而去的少主背影,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自己虽然贪了点,但对教主的忠心却不是假的,难道说,黑穹教如今的敌人并不是那些正道的卑鄙小人,而是其他的……?
他不敢再想,抬起头来,墨冽早冲过了关隘,走得远了。
“咳咳。”眼见下山之路已近,墨冽用手背擦去唇边的血迹,方才大笑之时牵动内息,手掌中抄着一口鲜血,极为不适,但也无法可想。此次下山,恐怕是两方皆杀的处境,父亲……洛虹……少年坚定清澈的眼眸浮现在眼前,他微微苦笑,垂眸喃喃道:“这种时候,居然有些……想见你啊。”
再奔得数步,他心不禁一沉,前方脚步声纷乱,呼吸声嘈杂,粗粗一听竟是人数不少。墨冽暗暗心惊,难道是埋伏?但怎么可能?!
“少主!”不远处一声呼喊,疾驰的黑风被黑衣蒙面的教众拦截,一个油光滑亮的脑袋伸了过来,赘肉中嵌着一双小眼睛,一副谄媚的表情,不是猪无戒又是谁?
“猪堂主可有要事?”墨冽知猪无戒是前几日方收到传令回教,但他究竟知道多少却不清楚,此刻内伤已渐发作,只能佯装无事,伺机脱身。
“那个,少主这么晚是要去哪?”猪无戒搔着所剩无几的头发,小眼睛眯了起来。他虽然才收到教主传令,传令里除了让他回教外也没写什么别的,但见少主一人深夜离教,忍不住就出声拦了下来。之前少主失踪,他担了大责,一个好好的中三堂主之首被派去四处跑腿,好不容易升了回来,此刻又见到少主孤身出走,脑子里念头忽起,莫非少主是偷跑出来的?那拦住少主可是大功一件,若是偷跑,必是极为紧迫,只需拖延片刻即可,即便不是,也不会有太大干系。他念头既定,说话便更加慢条斯理。
“本少主去哪,还需要与猪堂主报备一声?一年未见,猪堂主对本少主的关心,可是愈见深厚了。”墨冽似乎也不着急,依旧是那副当年针对的做派,“看来我该知会父亲一声,想来这一年猪堂主定受了不少嘉奖啊。”
“这……”少主话中带刺,猪无戒却不得不受着,他偷偷示意身后的手下去联络教中暗线,自己却对少主观察得更加仔细,黑夜中无法看得清楚,他暗暗着急,却听见墨冽一声冷笑:“猪堂主似是有心与我半夜山路上叙旧,但本少主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黑风一声长嘶扬蹄而起,猪无戒眼珠乱转,流星镖出手,伤了黑马后蹄一道浅浅划痕,虽然不重,但奔跑多时便会出现跛足之象。他下手隐秘,又仗着黑夜掩护,墨冽急于脱身,并未察觉,不料黑风性子极烈,猛地蹶蹄踢向伤它的人,猪无戒险险躲开,墨冽惊怒之下一掌挥出,猪无戒只闻到浓浓血腥味,他爱惜性命胜过一切,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眼看少主纵马而去,堂主又不再发话,原本便战战兢兢的教众纷纷散开,不敢再拦。
奔出十余里,黑风势头渐弱,墨冽放松缰绳让它缓步而行。遥遥月已西移,天光微亮,只见眼前山路上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叉腰拦路,双手搭在腰间所系着双斧之上,气势汹汹。
虽然逆光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墨冽却觉得心头一松。
黑风见有人拦路,有上次的经验,它奔到大汉面前之时突地发力疾奔,不想被他轻轻巧巧一把揽住辔头硬生生地拉停了脚步。
“哎呀兄弟,老牛我可足足等了你七天啊,哈哈哈。”
“咳。”墨冽再没忍住,胸口淤积的黑血吐了一地。分别半年,牛元风本来还想调侃两句,这下被吓得魂飞天外。“无事,不必在意。”墨冽摇摇头,翻身下马,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牛元风看他这样子,知道是受了大挫折,便也不问,牵着黑风的辔头,两人慢慢并肩而行。
静默走了不多时,已拐入幽静茂林,牛元风便开口扯些天南地北的闲事听闻,说得活灵活现,几乎要手舞足蹈,而墨冽只是走,落后他半步左右,一声回应也没有。又走了一个时辰,原本被杂草覆盖的林间道路渐渐宽阔,两人都是习武之人,虽然不是全力赶路,一番快走,也远超常人脚步。牛元风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
“阿冽打算去哪呢?”
“回江州。”墨冽这次回答了他。
“哈哈,好啊!上次把醉红坊给砸塌了,不知有没有建好,虽然喝不起,能坐坐也是不错的。”
“……”
“哎呦,这么多银子,借大哥点呗?”
“哈哈哈!真是好兄弟!到时候我一定要自罚三十杯哈哈哈。”
豪爽大笑戛然而止,头顶树叶连枝带叶被无形剑气削下一簇,这剑气强横,一时残叶飞舞,竟如落木萧萧之景。墨冽停下脚步,一片树叶晃晃悠悠落在他肩膀上。他拂去那片碎叶,弹指间内力将其化为灰烬。
“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又再见了。”他等来人走到视线范围,目光从那匹赤色骏马移至马背上端坐的少年,依旧一袭白衣,依旧一柄长剑,连眉间微皱的神情都是熟稔的,只是这次,却是回避不了的剑拔弩张之势。
真是狼狈啊,我为何总是如此狼狈?罢罢罢。
黑穹已没,白日昭昭,此时此地若我死于你的剑下,倒是正和了你的长虹之名啊。
“只有两人?”一骑从后面绕出,乘者是一名紫衣蓝裤的少女,鹅蛋脸,双眸如星子般清亮灵动,容貌秀丽,手持紫色长剑,剑身隐隐有紫气环绕。
这是紫云……?墨冽只匆匆见过她两面,一时只觉得面熟。
“哎呀熊雳兄弟!”牛元风也跟了上来,他眼尖,一眼便看见与紫云剑主隔着一段距离,被林祧窦淇枢双双拦着不让贴上去的熊雳。
“哎嘿嘿,老牛啊,又见面了!”熊雳见了老朋友也挺开心,大嗓门更提高了几分,他喊道,“这位还没给你介绍过吧,嘿嘿,这是我媳妇!”
“谁是你媳妇?!”那紫衣少女莎莉却毫不给他面子,扬剑直指墨冽,“魔教少主竟然只带一人便随意下山,真是狂妄自大!”
“哦。”墨冽并未被这咄咄逼人的言辞激怒,“你们不过来了五剑,也并不多。”
“哎呀,阿冽你别这么说。”牛元风暗暗扯了扯墨冽的袖子,一边笑呵呵地冲洛虹抱了个拳,“先说明白,我们可不是来打架的啊。”
“哼,七剑联手也打不赢父亲,我虽然不如他,但就凭你们几个,还奈何不了我。”墨冽只当没看见这努力争取和平的举动,他什么时候需要在敌人面前低声下气了?!
“唉……兄弟啊,你这张嘴真是……”眼看那紫衣少女已经拔剑出鞘,牛元风只好叹了口气,转头对一旁的熊雳喊道,“我说熊雳兄弟啊,这才刚见面,你媳妇就要对我们动刀动枪的,这样可不太好吧。”
“啊,这个嘛……我说媳妇啊。”熊雳还没摸清楚状况,他刚对莎莉开了个口,就被狠狠剜了一眼,变得支支吾吾了。他和老牛是有交情,连带之前对墨冽的印象也不差,但自铁森山庄一战后,身份立场就变得尴尬,虽然此时此刻他仍没把牛元风当敌人,但此行的目的他也没忘。他脑子不如林祧洛虹好使,却也不糊涂。由七剑中五剑为前哨探路摸清敌情,而既然半路遇见了魔教少主,这一战已在所难免。
“唉,要是别的时候遇见了,还能喝一杯呢。”熊雳也对牛元风抱了抱拳,“老牛抱歉啦,看来必须打一场了啊。”他接着迅速补了一句,“如果你不打的话,我可是很乐意的。”
“没办法啦,这个也是我兄弟哪。”牛元风开始解腰间的斧子,刚解到一半却被墨冽拦住了,“阿冽?”
“不必急。”墨冽不看他,也不看洛虹,而是看向未发一言的林祧,“林道士竟然一言不发么,这倒是大出我意外了。”
“少主今日与牛兄两人出现此地,”林祧仍然一副慢悠悠的模样,“看见我们反而露出惊讶之色,想来不是蓄谋,也并非乐意与我们见面。”
“哦,你如何知道我不想见长虹剑主?”七剑中知晓他们二人之事的只有林祧和孟卿达,孟卿达此时不在,林祧听见墨冽如此反问,心里暗想这魔教少主何时变得这般无赖,而面上照样悠然:“想与不想皆是少主的事,林某便不代为揣测了。只是,我却觉得少主与我等这次照面,乃是全出于意外。”
“是么,所以?”
“若是少主执意要战,我等五剑也只好奉陪。”
他将“五剑”二字故意发得更重,墨冽如何不懂,他最多与四剑打平,这次来了五个,即便无伤也难以敌过,若是要牛元风分去一剑,却还多了将他卷入五剑合璧的危险。没必要多欠一分,那人躲到一边喝酒便是了。
“那么,”墨冽终于又看向始终沉默的洛虹,“长虹剑主,你的决定是什么?”
“我……”洛虹背上长虹出鞘,握在手中光华摄眼,“要战便战吧,黑穹教少主!”
“哈哈哈哈,好啊!”墨冽连声大笑,他往旁边随意走了两步,“不相干的人都让开,既然接了战书,便由我与长虹剑主一对一,决斗。”
“你——”淇枢正要指责他无耻,却见洛虹利落地跳下马背,“我一人应战确已足够。”
“那么,动手吧,洛虹。”墨冽看着他的眼睛,露出一个似是嘲讽又似温柔的笑容,“来吧。”
他的双手始终背在身后,紧握成拳。
赶路的时候,他始终走在牛元风身后,直至此刻,仍是掌心殷红,血迹未干。
祭典已结束多时,教众皆已退去。寂天顶此刻便如其名一般,天地凄清,寂寥无声。议事大殿之中灯火尽灭,唯有几名白衣女子手提灯笼,在黑暗中燃起幽光。
被尊为教主的男人端坐于高座之上,双目微闭,似是已经睡着了,任凭那些女子在他面前摆开种种怪异仪式之物,他仿佛毫无觉察,一言不发。
为首女子却已开口,她声音苍老,话语中满是沉痛之意:“教主为何不派人捉拿少主?若是少主怀恨在心,反戈一击……”
“……”
那老妪忽然阴渗渗地笑了:“教主,已到了这个时候,您的精神力超乎我等想象,竟还能保有自我意识。若非如此,我等之前也不会花这么大工夫了。想必您早已发现了吧,任您武功再高,现在也无法动弹。剩余时间早已不多,又何必再装呢?”
男人没有睁眼,额头早已爬满纹络,虎煞之力已不受控制,显然暴怒到了极点,但他仍然语气平静:“既然时间不多,我在此等待也是无聊。我倒想知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自然是帮教主一统武林,这不是早与教主说过的吗,我教的姐妹们为此可以付出生命,不知教主可否感动?”
“……若非你们暗中搞鬼,我并未想要一统武林。哼,一统武林对我又有何用?”
“教主这说的什么话,若非您心中确有称霸武林的念头,我等诱心之术也是无用。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既然你们秘术如此厉害,却为何找上我?”
“二十年前教主与那七剑之事,我等已调查得十分清楚,若非如此,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寻您为我们达成心愿。教主恐怕早已知晓吧,您的虎煞之力与异族之血的关系,如此强大的力量,若是偏安一隅,岂不可惜?”
“……”男人一时沉默了,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淡漠的脸,决绝无情,胸口早已愈合的旧伤处骤然一阵疼痛。
“教主可是为少主担忧?少主受伤极重,恐怕活不成了。成大事之人可不该留意些许私情,教主请再等片刻,便不会再在意这毫无意义的骨肉亲情,九印加身,专心立万世功业,岂不甚好?”
“哈哈,就算确如你们所言,但我的冽儿岂会这么容易死在你们计策之下。即便一时陷入旧恨为你们所制,本座的命,你们又有这个本事完全拿去吗?!”
“九印已得。若是少主未死,亦与我等无关。我等逆天而行,身为第一个被施术者,供神驱使,你该感到无上荣耀才是。”
“第一个?”男人忽地笑了,“看来你们所谓的秘术也不过如此,你们就不怕这秘术对我无用?”
“狂妄!此乃秘典所记载之术,怎可能无用!”
“真是可怜啊。一群苟延残喘的丧家犬。”男人大笑起来,整间大殿回荡着他的笑声,“今日若我不死,即便受了所谓邪神秘术又如何,你们就在此灭门吧。”
“竟敢如此狂妄!”那老妪已是气得全身发抖,此时仪式之物已备齐,她走到男人面前,提高灯笼往这辱神之人的脸上照去。
“哈哈哈哈!那就试试看吧!”男人猛地睁开眼睛,他双目皆成赤色,一掌劈出,那老妪被杀气压得喘不过气,猝不及防被击飞到大殿另一端的石壁上,口吐鲜血,再说不出话来。
“为什……为什么他还能动!”“不要慌!”余下的女人们虽然慌乱,却没有乱了阵脚,很快便开始了她们演练已久的施印之仪。
随着她们口中吟唱古老的韵律,写于灯笼上的文字飘浮于半空,九盏灯笼齐齐升起,爆发出极亮的光芒,又化成长蛇般的火焰盘旋不定,大殿上方看不见的强大之物在渐渐聚集,肃杀之意凛然,殿内帘幕沉重,半空却有阴风流动,仿佛无名之物的呼吸,却带着凝结成冰的森冷气息。男人迎着那火光站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这场景实在有些令人发笑。锁命?锁完之后我便不是我了么?
当年我们都不是信命之人,所谓天命究竟由谁书写,天意又究竟是谁的意愿?
我究竟会变得如何?若是你在这里,会说些什么呢?
当一切恢复沉寂,几个人影似烟雾重聚,又出现在议事大殿之中,座上的教主双目紧闭,似是又睡着了,地上几滩血迹,却看不见任何尸体。
“吾等逆天改命,所背负之使命,岂是一介凡人能够理解的?”
“死去的两个姐姐可是很重要的力量啊……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厉害,到最后关头还能打破束缚咒语杀了她们。”
“罢了,毕竟最难的一步已经完成。她们的灵魂归于大神,会得到温暖与安息的。”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一声悠长而苍老的叹息,人影们正欲离去,却听见一个坚定的脚步声正缓慢往大殿深处走来,一步一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是谁?她们虽然不至惊恐,却仍然有些慌张,明明已经以教主之名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近这座大殿,为何还会有人前来?
那脚步声直到内殿外才消失,停顿了片刻,一个温和清越的嗓音响起,如落在冰面的琉璃,没入深潭的碧玉:“在下洛飞白,求见黑穹教教主墨厉钧。或者,”他的声音略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在岁月长河流沙沉寂中辗转的喑哑,“我想见墨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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