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恋爱时

　　我是钱满满，不是钱二满。
　　作为深山里走出来大城市的孩子，我太难了。

　　我是家里的老二，同时有一个姐姐，三个弟弟和一个小妹。
　　二弟钱朗，他是最可爱的娃娃，可惜上帝总不爱完美，朗朗一出生就患有先天性的疾病。
　　家里很穷，越穷越生，越生越穷，为了给二弟治病，省吃省喝的，大姐和我一边念书还要一边打工。
　　有一次，大姐提了个建议，她说，“我们去给二弟募捐吧。”
　　用着家里唯有的两台智能手机摸索了很久，我们终于在一个公共募捐网站上发了弟弟的情况，可惜一直只有零零星星的一些捐款。
　　弟弟的病情很糟糕，我和大姐更卖力地到城里做兼职，早早晚晚，只要不在念书，就是在工作。
　　大姐高三那一年，老爸有一天晚上悄悄找她，劝她弃学去做稳定的工作，毕竟兼职的收入还是不太可观。
　　毕竟，大家都知道，大姐是最能吃苦的人，就是成绩实在一般。
　　似乎让她放弃这拖着一口气的学业是很理智的决定，于是，当大姐自己提出要辍学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乎意料，只有老妈还在念念叨叨，说不读就早出去打工，亏她浪费这么多钱。
　　那一次，大姐的表情不大好看。

　　随着朗朗的病情越来越着急，大姐除了汇钱，一年再没怎么回来过，爸妈也天天到处借钱，家里的气氛总是很阴沉，二弟还小，不知道大家为他的身体奔波了多少。

　　我是家里最不讨喜的孩子。
　　大姐为家里提供经济上的援助，小妹会撒娇打滚，弟弟们更加不用说，他们什么也没做，靠着一条Y染色体，在家里就可以呼风唤雨。
　　家里又没几个钱，是有皇位要继承咋地。

　　大姐曾经到城里的酒吧工作，虽然是吧台的服务小生，但是穿个小裙子，陪陪笑，收入就比洗碗端盘子高得多。
　　几次她周天回家忘记卸妆，又要被爸妈劈头盖脸地骂一顿，说她不检点，净给弟弟妹妹带坏头，但他们收到装了钱的信封，又把那些对她不好的揣测吞下去了。
　　我也很担心二弟，但经济上的贡献我是远不如大姐，在这个家自然也没有什么立足的资本，好在学习还勉强有些出息。
　　有一次，大姐从外地给家里寄来一笔钱，数额不小。更出乎意料的是，在这同时，募捐网上也传来好消息，有一个用户叫“光明”的好心人给二弟捐了不少钱，这些加起来，足以为二弟动手术了，甚至还有余额能购买一些术后的药物和住院费等开支。
　　爸妈高兴之余，却很理所当然，对大姐的辛苦所得连一句谢谢也没有。
　　于是二弟的手术当然刻不容缓地进行了。
　　我很难想象二弟年纪还这么小，就要面对冰凉的手术刀。
　　幸好手术很顺利，我也终于能放下心来。

　　这一年，我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说实话，虽然在家不待见，但自己供自己念书，靠自己的努力考上理想学校的感觉，真不错。在这里，遇到了我人生中最特别的一个人——金识。
　　她是我在大学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很聊得来，她也不嫌弃我土里土气的，还说，喜欢我单纯。
　　想起来，我哪里单纯呢，把她骗成那样。
　　唉唉。
　　向袁廷追她那会，我们关系已经很亲密了，是那种无话不说的好。
　　看得出来，向袁廷对她也很上心，追女孩子的功夫，一套一套的，他们也挺般配。
　　看到金识一点点的转变，我暗暗觉得，不到毕业，向袁廷就能得手了。
　　把我最爱的金识让给他，我还有些不情愿呢。

　　一切都平静，但还得从家里那通电话说起，我一直以为，治病，吃药，复诊，吃药，检查，这么下去，二弟的病就能好了。
　　没想到那是个那么漫长的过程，漫长到余下的钱都在药物治疗和住院费用上花光了。
　　在需要钱的时候，爸妈总是想到的就是大姐，不过那通电话，正是打破了他们这个冰凉的幻想。
　　他们说，自从大姐上次寄了一笔巨款后，他们发现，她再也联系不上了。
　　我不信，也打了一次，发现大姐的手机号已经注销了，大姐连我也不理了吗？
　　上次那个“光明”，也没了后续。
　　他们只有这种弹尽粮绝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家里有一个二女儿。
　　我说，我没有钱，我念的专业，现在只学了些皮毛，打工也只能供我的学费和基本的生活需求。
　　他们说，没钱，没钱念个屁的大学？不如把你小妹卖给人当小媳妇算了。
　　真是蛮不讲理。钱啊。

　　反正，不到最后一刻，我也不想找金识借的。
　　她知道朗朗的情况，知道我家的情况，平日里也没少帮我。我甚至怀疑，那个匿名捐钱的人就是她。
　　她现在有向袁廷陪着，我也不想为她增添太多烦恼。
　　最没想到的是，向袁廷远比我，我们想的不简单。
　　他的追求，我也帮了不少，不然他以为，他那些小把戏几个能成？
　　他们俩走得越来越近，可是有一次，向袁廷托我带给金识一份便当时，便当还没递到手上，就回头听见他兄弟小李冲他跑来，急急忙忙地说，“电话，电话！”
　　向袁廷急忙地接了电话，一直恭恭敬敬地应着“好”“知道了”“知道了”……
　　我真没见过他那副样子，后来问小李，小李说，他爸妈催婚催得紧了。
　　大三就催婚，也太夸张了吧？

　　小李对我也算很好的。后来问得多了，他干脆说，向袁廷就是想赶紧娶人家回去交代，没想到那妹子那么难搞，他自己又好面子，只好一直加大马力追啦……一直跟家里催婚的搞拉锯战呢。
　　我忽然觉得，人人羡慕的事情也未必就像看起来那样。
　　但这一点不足以让人看清向袁廷的。
　　后来，也是小李——其实，我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小李。他说，想了很久，还是让我劝金识别答应。
　　我说，为什么？
　　小李叹了口气，其实向袁廷一直和校花有联系。
　　我吃惊。
　　他说，校花是他高中同学，向袁廷高中时候跟她表白，被当众拒绝了，一直很记恨。总之……他又那么好面子，有借别的事情报复她的意思。
　　别的事情是什么事，我再清楚不过了。
　　回想起来，金识很少主动找向袁廷，她看见的不过是向袁廷希望她看见的，这样下来，她……她确实太不了解向袁廷了。
　　小李说，向袁廷已经很后悔，可是他没有回头路了。
　　校花盯着他，家里盯着他，金识盯着他，所有人都盯着他。
　　他做不了这个坏人，我可以。

　　他不是要结婚么，要气校花么，他不是要跟父母交代么？
　　我要钱罢了。
　　总要有一个牺牲品，那不该是金识。
　　我们各取所需而已。

　　向袁廷以为自己机关算尽，赚了最大的便宜，其实他应该不知道，两条杠的验孕棒，有的地方垃圾桶里多得很。
　　他这个始作俑者还想落得个好名声？哼。

　　最对不起的当是小李，他……他真是很好的一个人。金识……唉。
　　我没有退路了，只希望她多讨厌我些。
　　你知道，厌恶已是情感里，比较好受的一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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