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情书

　　这学期安芃的课不多，她不爱参加活动，也不常去社交，空出来的大把时间都用来打工了。她每个月雷打不动的会存一笔钱，寒暑假和小长假的时候都会去旅游。
　　不知道出于什么信念，她总觉得自己是能找到那个人的。她毕生夙愿也就是找到他了。找到他，当面问问他过得好不好。
　　这天，安芃在奶茶店里忙碌着，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叶昭然穿着蓝白病号服，额头和手臂上都缠着纱布，面色惨白，整个人骨瘦嶙峋，却微带笑容的坐在轮椅上。
　　奶茶店点餐的台子有些高，他的位置低，看不到菜单，有同事拿着单子走出去，安芃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便看见叶昭然。
　　安芃瞬间冷了脸，快步走出去，“你来干什么！”
　　“你们认识吗？”同事有些吃惊，转头看着安芃。
　　安芃点点头，“你去忙吧。”
　　叶昭然声音有些沙哑，一副中气不足的样子，“我只是……想你了。”
　　安芃不想回答他，强忍着怒火，“出去。”
　　“我不会影响到你……”
　　“行，不出去是吧？”安芃咬牙，转身走回工作台，“给他来一杯店里最贵的！”
　　说罢，转头便回到工作台做饮料。
　　这一整天安芃都有些烦躁，因为店铺不太大，叶昭然坐在很明显的位置，她时不时就能看见。她对他的厌恶并没有随时间而变淡，反而上升到看到他就浑身难受的地步。
　　本以为叶昭然会很快离开，谁知他直接等到了她下班。
　　“付钱，然后出去，快点。”安芃拿着账单走到他旁边。
　　叶昭然摇摇头，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一手扶在腰间，咳嗽了几声，“没钱……”
　　“没钱？你这不是找抽吗？”安芃皱眉。
　　“真的没有……”叶昭然忍不住的咳嗽，胸口一阵接一阵的难受，今天下午吃了好几次药也没用。
　　他是真的身无分文，手机和钱包全随着行李箱落在火车站了，在医院全靠医生可怜，借了他治疗和吃饭的费用。今天来找安芃，是自己慢慢推着轮椅过来的，原本打算在门口等，没想到正好瞥见她在学校外的奶茶店里。
　　安芃看他那样子，僵持下去也无果，皱眉帮他付了。
　　安芃下班出来，他也跟在后面。
　　“我说你……”安芃真是拿他没办法，“你想干什么？”
　　“能不能借我一点钱，还给医生……”叶昭然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问她，“另外，能不能收留我几天……”
　　“你开什么玩笑？”
　　“……”叶昭然心里没谱，大概能猜到她是这个反应，所以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衣服都在急救过程中被撕烂了，现在穿着的病号服还是向医院借的。如果安芃直接离开，他今天应该会选择在她学校门口坐一晚上。
　　安芃心里烦的不行，她居然要帮一个她如此讨厌的人？
　　“叶昭然！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我……”叶昭然的心都拧巴在一起了，轻轻叹气，“我被赶出来了啊，就只想着来找你了……”
　　“你被赶出来？”安芃皱眉，她依稀记得他家里确实对他不太好，现在竟然已经发展到直接赶出来的地步了吗？
　　叶昭然应了一声，慢慢的有些红了眼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无论是在哪里，他都是多余的。
　　“没事。”叶昭然抬起头，轻轻笑了笑，“我自己想办法吧……对不起了，小芃。”
　　“你想什么办法？你今晚住哪？”
　　“不知道……”
　　安芃皱眉，“算了，去我那住一晚吧。你要是出点什么事，警察肯定查到我头上。”
　　叶昭然愣了一下，赶忙点点头，“好……”
　　安芃没有住寝室，她一向特立独行，生活作息也和其他同学不太相同，因而一直在外租房。
　　到了楼下，安芃看了看楼梯，“没电梯，但就在二楼，你自己能走吗？”
　　说起来，安芃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坐着轮椅？
　　“可能有点困难……”叶昭然咳嗽了两声，有些犹豫，“我遇上了一点事故，现在，瘫痪……”
　　安芃怔住，“什么？！”
　　叶昭然有些尴尬，低垂着头。
　　安芃处在巨大的震惊中，许久没缓过来。
　　“你……”安芃咽了口水，“我背你？”
　　叶昭然心跳的飞快，低着头，小心的点点头。
　　安芃心里很是复杂，说实话她是真的不想见到他，也不愿意他来她家，更不愿意背他，可是她又不会真的不管不顾。
　　安芃蹲在他面前，“上来。”
　　叶昭然有些颤抖，慢吞吞的把手搭在她肩上。
　　安芃背起他，慢慢站起来。有些惊讶，比想象中轻很多，触碰之处皆是骨瘦嶙峋。
　　没说什么，把他背上去，放在门口又折回来拿轮椅，再开门进去。
　　“对不起，麻烦你了……”叶昭然低着头，小声的说。
　　“你要真的意识到麻烦我。”安芃喝了一口水，“你根本不会来这里。”
　　叶昭然低垂着头没说话，安芃径直进浴室洗澡。
　　叶昭然自己在客厅坐着，四处看着这房子，平平无奇的摆设，但很整洁。
　　慢慢滑动着轮椅，伸手轻轻触碰着她接触的一切。
　　真好，没想到还能离她这么近。
　　忽然，胸口又涌上一股闷痛，慢慢的，腰也开始剧烈疼痛。大概是他今天坐的太久。叶昭然扶着茶几，一点点挪动自己坐到地上，斜倚着茶几，呼吸也有些困难，伸手解开几颗衬衫扣子。
　　安芃洗澡洗了很久，擦着头发出来，便看见叶昭然坐在地上，靠着茶几。
　　“你在干什么？”安芃皱眉，踢了踢他。
　　叶昭然没什么反应，应该是睡着了。
　　安芃没再理他，吹干了头发，便回房间睡觉了。
　　这一晚，因为叶昭然的到来，那些记忆又席卷而来，安芃又做了曾经最经常做的梦。
　　梦里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含泪绝望的和她道别，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车，无论安芃如何哭喊，他也没有停留。然后是心跳加速，很快她便得知，他乘坐的车因为连日暴雨道路湿滑，不幸翻落坡下，急救人员撬开车门，却没有找到他……
　　安芃猛然醒过来，愣愣的看了天花板很久，摸索着找到卫生纸，擦去满脸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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