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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宇无尘桂散香4
日子已渐渐临近年关,岁末的集州城下了好几场鹅毛般的雪,整座城池都覆在一片银装素裹中,雪白,纯净。
妈妈病后,府中的一切日常事宜,开销收支,由我经手打理,不再如往日那般悠闲无事,而是日日要核对账目,结算余额,采购年货。
奕析与爹爹言谈了几日就离去了,令我意外的是,爹爹对待奕析,仿佛更加亲近随和一些。于奕槿,爹爹谨慎庄重,尊称“殿下”,为人师,同时也为人臣。对于奕析,爹爹有时会直呼名“析”。
对于奕析问起玉佩一事,我颇是难安,只求他那日赠送我的只是他宫中的普通玩物而已,不要是什么重要的信物。一来我的遗失,愧对于他,而来若是抄府之时,落入到好事之人的手中,不知又要滋生出怎样的事端。
我不动声色地关心起晋平的战事。
初十,北奴一队精锐轻骑进攻晋平城三十里外,直逼城池。
又五日,与胤军交战之后,撤退回营。
二十一日,又有北奴军队进犯,偷袭晋平军营粮仓,火蔓十里。
每次都是试探一般小规模的进攻,并未立即开展大规模、全战线的交锋,两军都在观望对峙,厉兵秣马,等待时机。
“姐姐。”紫嫣手执版册,推搡我的手臂。
我回头,定了定神,问道:“你说到哪了,五只板鸭,还有……”
“这个已经记录过了,我刚才说的是乳猪一只。”紫嫣促狭地笑着,“姐姐病后,怎么时常走神。”
紫嫣有意加重了“病后”,而且她方才一推我,手拂到墨砚,洁白的指尖沾了墨汁。我面露些愠色,“怎么发这般大的力气。”
“姐姐时而走神,一定是心中有不安之事。”紫嫣伏在梨木矮几上,纤手支着下颚,手指轻轻地抚弄着耳上的蝴蝶点翠坠子。
这时,她突兀地问道:“姐姐,曾经在京都尊荣显贵的丞相府、将军府都不在了,你说集州颜府能撑多久?”
紫嫣从未这样对我说过话,她貌似平淡的话语,却令我的背脊陡地升起凛冽的寒意。
“什么多久?你是猜测?还是听闻了什么?”我问道。
紫嫣所说的,也正为妈妈所担心,不过她问得直接明白。我一直当她小,可是她已经十五岁了,经历家族由盛转衰,从颐使气指的矜贵小姐到集州的寒苦之地,心智磨砺得比我还要成熟。
紫嫣反诘:“姐姐,既然这般反问,看来你也是觉察出一些什么?”
“无任如何,这些事都不是我们可以改变。”
“那么,人家将我们视作未浇灭的死灰,未除根的野草……”紫嫣停顿一下,清越的声音中蒙染了苦涩,“妈妈死得不值得……”
提及浣沁姨母,我犹如被忽的进入冰水之中,心间一阵抽搐。浣沁姨母的死在来集州的半年中,向来是被避而不提及,姨母与妈妈同胞姊妹,盛年早逝,也是妈妈的一段难好的心结。
“紫嫣,你想说什么?”我言而又止。
紫嫣一双俏目,神色疏离悲怜,看着我说:“不过,姐姐,妈妈一定觉得值得,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和桁止哥哥……”
“我曾恨自己是女子……”她话锋一转,“不过妈妈也是女子……”
我说道:“是的,身为女子,不是不可以成事,只是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比如姨母就是。”
我看着窗外阴冷肃杀的天空,可笑,亦可悲。未浇灭的死灰,未除根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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