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下午五点钟，星芒接到辅导员向老师的电话，通知她有几位校领导明天上午要找她谈话。
　　向老师对星芒一直很和气，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冰冰的，星芒哽了一下，回答说知道了，谢谢向老师。
　　向老师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
　　星芒合上手机，微微笑了笑。
　　这就叫世态炎凉。
　　不过也难怪，连校领导都惊动了，难道还指望辅导员欢欣鼓舞着来告诉她不成。
　　星芒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然后怔怔地对着桌子上的另一部手机发呆。
　　这个手机是蓝染送给她的，只有蓝染知道号码。
　　星芒很期盼它能发出点什么声音——电话也好，短信也好，随便什么都好——最少她知道，那个人还是很关心她的。
　　乱菊、白哉，甚至刚刚认识的吉良都打电话来问过了，属于蓝染的电话仍然默默地躺在桌上，金属外壳在初冬的阳光下闪着冷光。
　　若心叹了口气，喃喃地说：“光看电话有什么用，想他就打电话告诉他呗。”
　　星芒很出神地瞧着咖啡杯上袅袅升起的淡烟，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脸色变得雪白雪白。
　　若心从没见星芒这个样子，有些不忍心，便在她身边坐下，笑道：“他可能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你主动告诉他，也能显出你对他的重视……”
　　星芒淡淡地说：“告诉他也解决不了问题，何必多此一举。”
　　老大插了句嘴：“到底是男朋友，不管有用没用，说说话也好啊。”
　　“我和他，其实还算不上那种关系。”星芒把手捂在咖啡杯上，看着热气一缕缕悄无声息地从指间冒出来，低声说：“蓝染，我从来都不知道他的想法。”
　　是啊，从来。
　　从很早很早的原来，一直到现在。
　　乱菊曾经说过，市丸银和蓝染是很亲密的关系。但是具体亲密到何种程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乱菊很有些为银抱不平，因此言语中把蓝染说得非常坏。
　　听说银为蓝染吃了不少苦，星芒感慨地说：“市丸银是一个很寂寞很可怜的人吧？”
　　“也不尽然。银和朽木队长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只是后来朽木队长收养了已故的绯真夫人的妹妹朽木露琪亚，银才离开了他。”说到这里，乱菊笑了笑，有点惊讶地说：“哎呀，真奇怪，你明明就是银，我们却还要用这种口气说话。”
　　星芒也笑，“我现在还没有市丸银的记忆，可能这样说大家更容易接受吧。”
　　她心中很迷惘。
　　怎么说好呢？
　　坐在21世纪的酒吧里，跟一个一百多岁的死神谈自己的前世——那个前世不仅是个男的，而且还跟两个男人纠缠不清。
　　脑子里不时闪过的一些片段更让她觉得仿佛处在一个非现实的空间里，不知时间为何物。
　　如果她妈知道了，肯定以为她疯了，说不定还要对她进行危机干预。
　　冥想间，乱菊又说：“银那个家伙，朽木队长纯粹是为了照顾露琪亚小姐才收养她的，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样。”
　　星芒笑了笑，没有说话。
　　乱菊其实不懂市丸银。
　　市丸银离开白哉的真正原因，不是这个叫露琪亚的女孩，而是他不爱白哉。
　　他只爱蓝染。
　　自始至终，不管蓝染怎样利用他，怎样冷淡他，他也只爱蓝染。
　　最后他心甘情愿地死在蓝染的怀抱里。
　　只是蓝染没有像文艺小说里的男主人公，亲手为他挖一个坟墓，把眼泪和自己的心一起埋葬在里面，然后永生为他哀伤。
　　真的，蓝染怎么会有这个功夫和闲情。
　　他选择纠缠市丸银的灵魂。
　　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从魂魄到实体，纠缠不放。
　　然而这中间有几分是出于真心的爱呢？
　　比如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蓝染不可能不知道，可他连电话也没打一个。
　　是，她很镇静，没有崩溃失态，可这并不代表她不害怕。
　　棠枝只是学校的一名普通教师，并没有通天的本事。校领导明天一早就要找她这个“道德状况堪忧”的学生谈话，想必最轻的处罚也是记大过。这样一来，保研自然泡汤。现在已经十一月下旬，其他学校的研究生考试报名都已截止，她今年不可能再去考研。档案上记了这样严重的一笔，找工作也成问题。
　　星芒喝下一口苦咖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挫折。
　　而这其中最打击她的是，蓝染竟然对她不闻不问！
　　看着星芒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孔，追踪器那头的蓝染忽然理解了那年站在柿子树下的市丸银的寂寞心事。接着有点心疼地想，是不是他太计较了——想当年银和朽木什么事没做过，现在只不过是送她回去，也算不了什么。
　　蓝染转身拿起电话，打算拨给星芒，一回头，忽然看到朽木白哉出现在屏幕上。
　　有一瞬间，蓝染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等确定那真是朽木白哉的时候，心头熄灭了的火苗子立刻“唰”地蓬了起来，且来势比之前更猛更烈。
　　“既然平子队长想跟市丸玩，那就由他去吧。”蓝染背过身子，对东仙说：“如果市丸连这点小事都不能解决，也没有跟随我的资格。”
　　“你们之间只是跟随和被跟随而已吗？”东仙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然后默默地随蓝染走出监控室。

　　白哉进来的时候，阳台门被风吹开，冷风从前后门一起朝里面灌，带来一屋子寒意。星芒坐在风口上，只觉浑身凉飕飕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如果是出现的是蓝染，她会高兴得跳起来吧。
　　可是以那个人的性格，又怎么会来呢？
　　难得碰到一个考验她能力的机会，错过了多可惜。
　　白哉走到星芒身边，伸出一只手，微笑道：“还没吃饭吧？”
　　星芒轻轻拉住，站起身，随手在柜子里拿了一件黑色的薄棉袄。白哉摇摇头，把棉袄放回原处，挑了一件淡黄色的束腰双排扣格纹大衣，很细致地替她穿上。
　　看到王子一样的朽木白哉这样珍惜星芒，若心觉得自己也应该尽快找个男朋友。
　　老大和老四则在想，星芒怎么尽招些奇奇怪怪的人的喜欢。
　　星芒带白哉来到学校门口的一家四川餐馆。现在正是吃晚饭的高峰期，餐馆里十分拥挤，正中间是一张拼起来的大桌子，几十个学生围坐一起，高唱生日快乐歌。星芒无视白哉皱起的眉头，拉着他挤到一个角落，叫住服务员，也懒得问白哉的意见，径自点了几道自己喜欢的菜。
　　“这家的菜做得很地道，比大饭店的好吃多了。”服务员走后，星芒对白哉说。
　　白哉面无表情地看着油腻腻的桌面，保持沉默。
　　星芒点的是夫妻肺片，辣子鸡，剁椒鱼头，水煮肉片，麻辣冻豆腐，再加四瓶王老吉。看着她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喝，白哉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说：“你果然还是跟原来一样。”
　　“我以前大概是个饿死鬼。” 星芒打个哈哈，“我妈常说，小时候别人给个面包我，都能把我骗走。”
　　白哉心头一震，正待说话，星芒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棠枝发来的彩信和短信。
　　“找到他了。”星芒把手机拿给白哉看，“拍照片和发帖子的人就是他。”
　　白哉盯着那个戴棒球帽的男生看了一会，说：“这个人我认识，他是我的前辈，平子队长。蓝染曾经是他的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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