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时空局当公务员

　　午夜时分，江原大学女寝楼。

　　宿管大妈罗桂琴同志掀了掀软塌塌的眼皮，表示今天比较郁闷。

　　原因有二。

　　其一，今天那部80集肥皂剧总算迎来大结局。

　　罗桂琴之前信誓旦旦的在广场舞姐妹花群里说赌一百块钱，说男女主角终会冲破地位悬殊的枷锁在一起，结果今天一看——尼玛悲剧收场。

　　罗桂琴和电视里的女主角一起，哭得抽抽噎噎的，女主角哭得是怀中为救她而死的男主角，而罗桂琴哭得是她钱包里的一百块钱。

　　至于其二吗......

　　她再次斜眼觑了下面前人，抓了抓昨天刚烫的如今睡成狮子王的新发型，打着哈欠敷衍道：“不行，走吧。”

　　“别介啊！阿姨！”短寸头的男生双手一撑，整个上半身都快挤进窗口，一张瘦脸谄笑道：“阿姨，您就行个方便，放我女朋友进去呗。”

　　“方便？你也不瞅瞅几点了！”罗桂琴边说边抬起双下巴，宿管房正前方的旧墙上挂着口钟，时针指向十二点。

　　本来自己都睡着了，被哐哐的敲窗户声惊醒，害的她极不情愿的套了件外套从里屋爬起来。

　　罗桂琴睡眼惺忪，心情自然是极为不爽。

　　“嗨，这不是晚自习忘了时间了嘛。”寸头男刻意地举起手上的书，一本正经道。

　　罗桂琴抬眼看着这人，长得尖嘴猴腮的，剃个小寸头跟牢里刚放出来的似的，哪里像个会读书的；再扫一眼旁边那女孩，正微低头用手绞着衣角，马尾微松，发梢有几粒青草，嘴唇红肿，身上衣服皱巴巴的，目光难掩羞涩。

　　罗桂琴嘴角一撇，

　　呵，还学习呢。

　　她起身伸手关窗户。

　　“诶？阿姨，别啊。”小寸头双手抵住窗沿，肩膀左摇右摆的，口气拖腔带调，“阿——姨，拜托你啦——”

　　罗桂琴当时就被油腻到了。

　　她烦躁地摆摆手：“走走走！”

　　“阿姨，别这样嘛。”

　　罗桂琴刚想赶人，抬头一瞥，瞄到小寸头后面还有两人。

　　“你俩先边上去！”她语气不耐，敲敲窗玻璃嚷道：“后面的！干嘛呢！”

　　两人从阴影中慢慢走了过来。

　　甫一走近。

　　嚯，一身酒味顺着夏夜的风刮了进来。

　　罗桂琴眉头更皱了，捏了捏鼻子：“怎么回——”

　　“事”字还没说出口，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窗壁上，宿管房半旧的白炽灯闪了闪，映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男生漂亮的眼眸弯了弯，轻轻唤了声：

　　“姐姐。”

　　罗桂琴：“......”

　　被20多岁的年轻小伙子这么一叫，50岁的她嘴角一抽，满脸褶子抖了抖。

　　再看来人，长得特别像今天电视剧的男主，甚至比他还要俊些。

　　罗桂琴心中暗暗嗟叹——现在的男娃子基因都这么好了？

　　“姐姐？”男孩微微侧头，用手晃了晃面前人。

　　罗桂琴回过神来，瞬间恢复正常。她喉咙里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故作放松状抚了下睡乱的头发，“怎么啦？”

　　口气明显松软了下来。

　　“我女友今晚聚会喝多了，能开门让她进去吗？”男孩笑了笑。

　　她这才注意到，男孩怀里，还搂着一个女孩。

　　女孩眼睛闭着，像滩软泥般把全身重量靠在他身上，他单手扶住，站的直直的，样子倒显得蛮轻松。

　　“宿舍十一点就关门了。”

　　“我知道。”

　　“所以——”

　　“姐姐，能让我们进去坐坐吗？”男生低头看着怀里人，眼神温柔如水：“我怕她累。”

　　“......”

　　“就坐一会儿，行吗？好姐姐。”

　　男孩眨眼央求道。

　　那一声叫的罗桂琴登时虎躯一震，她缓了缓，半晌，还是站起身来，屁颠屁颠开了门。

　　两人进来后，后面的寸头男也立马牵着女友跟着往里走，还没到门口，被急关上的门扇了一脸冷风，关门声与罗大妈暴躁的吼声同时响起，“外面等着！”

　　寸头男：“？？？？”

　　......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又过去了。

　　宿管房里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寸头男贴墙急走两步又趴上半开的窗，向里探头，“阿姨。”

　　罗桂琴没理他，正和对面人聊着天，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捂嘴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他又将目光看向对面凳子上的两人，男的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待视线转到女孩身上时，寸头男不由得一愣。

　　——那个被搂在怀里的醉酒女孩，他认识，是班上穷逼任飞哲的女朋友，班级聚餐时曾经带来过。

　　可搂她那男的......

　　小寸头快速的上下打量着他，把能掌握的信息全都掌握了一遍，然后缩回身子，装作漫不经心般，插兜看了看铁门边的樟树。

　　——那叶子，可真绿啊！

　　.

　　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樟树叶上，微风拂过，层层叠叠卷出金灿灿的光芒。

　　铁门打开，女生们三两成群，从女寝楼走了出来，身上或背着书包，或拿着课本，边聊边向教学楼走去。

　　人群中，孟芸跟李秋梓走在前面，李秋梓转身对后面人催促道：“夏薇！快点，要迟到了。”

　　“急什么 ，”夏薇跟在后面晃着，边走边翻手中的漫画，“我去就算不错的！”

　　孟芸捂了捂酸疼的脖子，又想到了半小时前。

　　早上八点，孟芸是被室友李秋梓给摇醒的。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寝室的一铺，似乎一切如常。

　　人正恍惚间，站在一旁悠哉收拾书包的夏薇已客观陈述了昨晚她是如何喝的不省人事，而她们在接到宿管罗大妈的午夜电话后，又是怎样手忙脚乱地穿着睡衣，披头散发，气喘吁吁地把人给扛回来的。

　　夏薇语速快得像竹筒倒豆子，末了，以一句任飞哲也太不厚道了作结尾。

　　“谁送我回来的？”孟芸一脸懵逼。

　　“还能有谁，任飞哲呗！”夏薇翻了个白眼，“他也太放肆了点，大半夜把你灌醉成那样。”

　　“你们见到了？”孟芸怔了怔，难以置信道：“是任飞哲送我回来的？”

　　“这倒没有，”李秋梓在一旁摇摇头，推了推眼镜，如实道：“我和夏薇过去的时候，宿管说他先走了。”

　　孟芸摸摸脖子，疼痛感还在，她闻了闻身上的衣服，还残留着酒的味道，张口哈气，却没有酒味。

　　她没有喝过酒，是有人把酒撒她身上伪装的。

　　孟芸想，昨晚发生的一切，果真不是梦。

　　上午九点，主教楼的阶梯教室，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各种话题。

　　孟芸在上课铃响时挂断了电话，她打给任飞哲，试探性地说一句昨晚好累，结果对方便道自己也在宿舍写论文到深夜。

　　所以，不是任飞哲。

　　脖子上的酸痛感提醒她是被人打晕了，然后送回来的。

　　早上出宿舍楼时，孟芸特意有找过宿管罗大妈，大妈疑惑地自上而下打量了她半天，直到她说起昨晚醉酒的事情，才恍然大悟。

　　孟芸被足足教育了十分钟，末了，她说自己还有课，对方才罢休，临走前，罗桂琴语重心长嘱咐：“以后好好的，别再让你男友担心啊。”

　　孟芸停下步伐，转身问：“我男友长得怎样？”

　　罗桂琴睨了她一眼，只当是女孩虚荣，撇撇嘴道：“是长得好，又高又帅——”

　　孟芸没吭声。

　　所以，更不可能是任飞哲了。

　　课堂上，她还在思考昨天自己经历的一切——她走进自己宿舍，意外穿越回五年前，恰巧辅导员陈浩也在。他拦住一个叫蒋英的女孩，让孟芸先去救一个人，她救完女孩后却被人打晕，然后又回到了现在。

　　一切似梦，如影如幻。

　　上课的老师踩着铃声走了进来，敲敲桌子，“安静！”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课堂同学们抬头看清来人，纷纷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孟芸也愣住了。

　　男老师清清嗓子，解释道：“这节心理教育课我上，你们陈浩老师请假了。”

　　请假？孟芸微微一怔。

　　而此时，ST的大楼监控室内。

　　宋也正盯着视频上的画面，直愣神。

　　视频里是昨晚办公室里的画面。

　　白色的房间，四壁的墙用棕色软垫包裹着。黑色的桌上，陈浩神情颓然，慢吞吞地说着话，嘴角边还有些鲜红血迹，而对面桌上的蒋英神情严肃，边问边拿笔点着本子。

　　过了会儿，她抬起左手，示意手中的黑色细绳，只见细绳绑的是个玻璃瓶，里面菱形的物体像是玻璃碎片，被灯折射，发出幽幽的光。

　　“哪儿来的？”蒋英冷声问。

　　“一个男人给我的。”陈浩喃喃答道，“他带着面具，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他告诉我，通过这个碎片，能回到过去，救下我想救的人，改变结局……”

　　说到后来，他突然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地哀嚎起来。

　　“他记忆要被重塑了，快！”蒋英冲了过去一把扶住陈浩，办公室门外，宋也和言灿也跑了进来。

　　......

　　“干嘛呢？”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下，宋也吓了一跳。

　　言灿看着视频又看了看宋也，挑眉道：“你没事吧。”

　　早上局里食堂吃饭，他兜了一圈都没找到宋也的影子，跑来监控室一看，果真这小子正盯着昨晚的视频发呆。

　　“什么时候这么认真工作了？”言灿靠在桌边，一脸戏谑道：“连饭都不吃了？”

　　“我心里燥得慌。”宋也抓了下本来就乱的头发，眼下一片乌青。

　　昨晚回来后，他就失眠了。

　　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尤其是昨晚，那个女孩只盯了歹徒看了几秒，就能轻易跑掉，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

　　本想从陈浩的口供中听到关于她的消息，结果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更加抓狂了。

　　言灿盯着他一头狗毛，笑了笑，“饭还是要吃的。”

　　“昨天是你送她回去的？”宋也问。

　　“嗯？”言灿缓了一秒才明白宋也口中的她是指谁。

　　“嗯。”

　　“有没有发现？”

　　“有。”

　　“什么？什么？”宋也瞪大眼睛，凑身上前。

　　“不告诉你。”言灿转身就走，扬手向后甩来一个东西，声音慵懒道：“去干活。”

　　宋也被长法棍兜头一砸，他嚼了一口，咬牙切齿。

　　“你～妹～的！”

　　.

　　临近中午，艳阳高照，华安市第三人民医院几个大字被映的熠熠生辉。

　　女孩捧着花走进病房时，里面的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孟芸，你怎么来了？”陈浩在病榻上勉强支撑起半个身子，对一旁坐着的女人笑着介绍，“这是孟芸，我的学生。”

　　“你好呀，孟芸。”女人站起身来，俏皮一笑，“陈浩经常提起你呢。”

　　“这是我老婆，梁以程。”陈浩有些羞涩道。

　　孟芸背脊一震，只觉得汗从背上扑簌簌落下，她掩下错愕的情绪，点点头，走上前去把花递给她，“师母，你好。”

　　梁以程接过花仔细瞧了瞧孟芸，笑容微敛，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疑惑。

　　“嘶……我们见过吗？孟芸，你好像有些面熟啊。”

　　“可能在学校里见过吧。”孟芸轻轻笑了笑，转头看了下陈浩绑着绷带的左腿。

　　陈浩顺着她的视线，解释道：“昨晚和我老婆准备出去散步，结果从楼道上踩空摔了。”

　　他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把我老婆吓一跳。”

　　不对。

　　孟芸心底在想。

　　“你还说呢，”一旁的梁以程虚虚捶了下他，满脸娇嗔道：“可把我吓死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对话，无非是围绕陈浩的腿伤以及学校的课程。孟芸心不在焉听着。

　　陈浩说他请了一个月的假，正好暑假也到了，还有暑期勤工俭学的事情，他也帮她打听好了。

　　孟芸木讷的道谢。

　　坐了半个小时后，她起身告辞。陈浩招呼梁以程送送。

　　孟芸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什么，转身问：“陈浩老师，你认识蒋英吗？”

　　陈浩疑惑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哦，没什么。”不等他回答，孟芸笑道：“我记茬了，她不是我们学院的。”

　　......

　　去年，孟芸班上原来的辅导员辞职了，临时换了陈浩，他是江大研究生毕业，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孟芸是他带的第一批学生。

　　在孟芸的记忆里，陈浩老实本分，不抽烟不喝酒，无任何不良嗜好。
　　也许是刚当上老师，他责任心很强，常年住在学校教职工宿舍，班里哪个男生晚上喝酒打架了，哪个女生校内遇到流氓了，他总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像老鹰护小鸡一样挡在前面。班里人总喜欢背地里笑他胖胖的样子，走路像可达鸭，其实大家都很爱他。

　　——大家更希望能出现一个女孩，爱他。

　　对，起码在今天之前，陈浩一直是个光棍。

　　听说也有一些老师撮合过，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他都拒绝了。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们回到五年前，孟芸救下的那个女孩——梁以程。

　　现在是陈浩的老婆。

　　可昨晚共同经历的一切他都不记得了。

　　病房外，孟芸跟梁以程客套了几句，转身离开。可刚走两步，她抬头，意外撞上一个目光，那人瞬间慌了，撒腿就跑。

　　孟芸想都没想，抬脚就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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