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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雪(11)
陆小凤难得地有些犹豫起来,因为无花双姝的关系,他肯定不能放林暮隐一个人待着。
但身为女子,不管以什么理由去青楼,好像都不太合适。
看到他为难的表情,林暮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鼻子上皱起几条浅浅的笑纹,极有亲和力。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可以女扮男装?”她晃了晃手里的剑,“别担心,不会被识破的。”
毕竟林暮隐不像闺阁小姐一样束手束脚,仪态更是舒展大方,真要扮男人,也并不违和。
这话提醒了陆小凤,好似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陆小凤松了一口气,步子也迈得大了几分。
这边,吴仲轩听说了陆小凤的遭遇,二话不说便答应明日派手下去衙门帮他带话。
“听林姑娘说,你们过几日要去快雪楼?”
吴仲轩知道陆小凤不爱喝茶,便吩咐人将一坛酒直接摆上了桌,陆小凤会意地笑了笑,端起来就咕咚咚地喝了半碗。
“是,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店主。”陆小凤回答道。
“哈哈,要说快雪楼最值得一看的,肯定是他们家的当家花魁。”仿佛已经想到了对方的脸,吴仲轩笑得有点意犹未尽。
“听说她只接待江湖名士,对财大气粗的人甚至不肯给一点好脸色。”
林暮隐猜测,吴仲轩大概就是那些“财大气粗”的人中的一员,不然怎么会了解得如此一清二楚。
“你虽然是去办正事,但若有难得的机会,可不要放过啊。”
吴仲轩的口气颇有一种“过来人”的稳重,陆小凤自然心领神会,也勾了一下嘴角。
聊了一会,两人婉拒了吴仲轩的晚饭邀请,决定早点回到住处。
“明天去买几件衣服吧。”陆小凤挠了挠头,“小尺寸的男装可能比较适合你。”
“是不是还得粘两道胡子在脸上?”林暮隐摸了摸自己的人中,盯着陆小凤的两撇胡子看了看,又笑出了声。
陆小凤叹了口气,说道:“若不是我嘴上这两道眉毛,出了门怕是没人认得我。”
林暮隐伸出手来,指了指陆小凤身上的大红披风,调侃道:“除非是色盲,不然老远见了这大红披风,也还是一样能认出来。”
陆小凤无奈地撇撇嘴,说道:“或许我哪天应该偷西门吹雪的白衣服穿,看会不会有人认错。”
说到这里,他又回想起了自己刚刚和那个男人的交谈内容。
西门吹雪虽然明确地表示,自己将林暮隐作为知己。但到底是兄弟之情还是别的,西门吹雪没有去想,陆小凤也不敢去想。
毕竟剑神是神,不是普通人。
“西门吹雪…”陆小凤斟酌着合适的用词,“可能会有些难相处,之前要你和他一起行动,会不会有些为难。”
林暮隐反而被问得一愣,她下意识地反驳道:“怎么会,真要说,也该是我有些不足之处。”
看到她毫无知觉的脸,陆小凤又头疼起来了,他挠了挠头,明明是大冬天,却感觉后背湿了一半。
自己虽称不上巧舌如簧,但今天就好像被烫了舌头,说起话来格外的词不达意。
林暮隐见他为难,便坦然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这回事。
“其实之前柳一叙假扮西门吹雪去袭击王府的时候,我很生气。”仿佛是回忆起了让她不愉快的经历,林暮隐的口气也相当不善。
“因为西门吹雪的剑就应当和他的人一样,是光明正大,毫无杂质的。”
同为用剑之人,林暮隐自然比常人更加能理解西门吹雪对于剑的执念,但若说有什么其他心思,她便只当做是倾慕之情,并未深究。
听到她的话,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在情感上做一块质朴的木头,难道就是剑客的宿命吗?
想到这,陆小凤婉转巧妙地将话题引到了过两天的行动上,不再尝试提起西门吹雪。
“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想让老朋友开窍,只怕比我戒酒还要难上十倍。”他无可奈何地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夜渐渐地深了,西南风吹起来依旧有些冻耳朵,林暮隐回到卧室就急忙升起了炭火,她最怕这样透进骨髓的冷。
关于今天陆小凤的问题,她并没有多想。
但不得不承认,西门吹雪对于她来说很是重要。
“今晚没有下雨啊,”林暮隐坐在炭火旁,用红彤彤的热气暖着自己的手和脚,自言自语道。
“那应该不会被吵得睡不着了。”
这样的平静的晴好天气,一直持续到四个人准备出发去快雪楼的那天,都没有改变。
空气的间隙少了许多潮气,反而多了点干燥。
虽然陆小凤一再建议西门吹雪将长发扎起来,再将身上的白衣换掉,但想也知道,剑神是绝不会同意的。
他们已经在庭院里等了林暮隐两盏茶的时间,还是没能等到她换好衣服出来。
这倒不能怪林暮隐手脚太慢,她早就换好了男装,只是胡子贴不牢,反复几次都没能成功。
于是,林暮隐索性放弃了这一撮假胡子,拿起剑果断地走出门外、
为了扮男装,林暮隐今天特意不施粉黛,把头发挽得极为利落,又把耳朵上常挂着的两只珍珠耳环取了下来,远远看去面如冠玉,生的极英俊。
她平日里不喜欢明亮艳丽的颜色,这次扮男装也穿得更素净。一身茶白的内衫和水绿色的外套,像极了清澈湖水里白色的鹤影。
“总觉得,”陆小凤缓缓开口说道,“远看有点像缩小了的西门吹雪。”
这话一出,西门吹雪立刻用那张寒气十足的脸看着陆小凤,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我这样,不会露馅吧?”林暮隐有点犹豫,她毕竟是女人,不可能完全妥帖地模仿男性的一举一动。
“不会不会,”陆小凤轻松地摆了摆手,“只看脸的话,是个极俊秀的富家小公子。”
“只要你别说话。”西门吹雪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句,就提着剑走出了门。
快雪楼是城北最大的青楼,也是方圆十里最大的酒楼。
即使你不想来找女人,只是单纯想喝酒吃饭,也非常合适。
一到黑夜,快雪楼的门口总是熙熙攘攘,露着半个胸脯的女人站在门的两边,轻轻挥舞着扇子。眼波流转地暗示着每一个经过的客人。
楼宇张灯结彩,连木窗上都悬着五颜六色的灯笼,风吹来的时候,这些灯笼像极了不断飘荡的星星。
再加上大堂里传来的极为热闹的嬉笑声和饭菜的香味,足以绊住许多男人的双眼和脚跟。
西门吹雪显然对这样的地方极其讨厌,他的脸色非常不好。
陆小凤反而对这样的地方轻车熟路,他率先跨出一步,进了快雪楼,剩下三人只好跟着他的脚步一起走了进去。
四人挑了一个角落的地方坐下,才发现大堂里修了一个华丽无比的舞台,大概是用来跳舞的。
其他客人的注意力本来还集中在二楼来来去去的漂亮女人,结果陆小凤一行人走进来后,他们的目光便全都停在了这四个人身上。
陆小凤那四条眉毛显眼之极,再加上身边白衣飘飘的西门吹雪,足够让许多人将目光留在他们身上。
倒是花满楼瞎如蝙蝠,在这里坐着相当悠然自得。
这时,只听得二楼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响声,紧接着,有几个姿色清丽的女人,穿着妃色长裙,从楼上依次走了下来。
几个人走上舞台之后便拿起了挂在一旁的琵琶,自觉跪坐在地上,还有几个女人则提起灯笼,安静地立在一旁。
接着,屋中的灯火尽数熄灭,只留下屋角几支蜡烛和舞台上的灯笼。
屋内一变暗,喧闹的大堂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概是花魁要出来了,”陆小凤笑道,“看来我们今天倒来对了时候。”
这时,琵琶清脆的声音响起了,伴着《浔阳夜月》的调子,一个女人沿着系在房梁上的红色纱巾,轻巧地落了下来,
先露出来的是一双白玉般精巧的脚和纤细的脚踝,她没有穿鞋,脚趾上染了胭脂色的蔻丹,右脚踝上带着一串黄铜铃铛。
人们看到她出现,立刻窃窃私语了起来。
“不愧是晚照,真是好看极了。”
“是啊,我看天上的仙人也就如此了。”
“听说她今日是闭门谢客的,怎么突然出来了…”
晚照终于在舞台上站定,她穿着红色的轻罗纱衣,露出纤细的四肢和如同蜜桃般饱满的脸颊。
虽然带着半只面具,但仍能看得出她朦胧美丽的眉眼,和小而嫣红的嘴唇。
接着,伴随着琵琶的乐声,她开始翩翩起舞。
红裙翻飞,女人细长的手指,像是被狂风卷下来的树叶。
她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抬手,头上的步摇和玉钗便会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不说其他人,连经常结识美人的陆小凤也呆呆地望着台上的女子。
晚照像是融化在夕阳里的飞鸟,又像是随着流水飘走的枫叶,有着致命的脆弱和美感。
林暮隐百无聊赖地望着四周,令她失望的是,并没有找到身上带着玉雁饰物的人。
“难不成,这里大多是普通人?”
想到这里,她端起桌上滚烫的茶水小心地喝了一口。
突然,林暮隐感到自己的后颈仿佛被什么刺中,一阵轻微的麻感传到了她的大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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