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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局
胤禛和娴谙都不是喜欢拖沓的性子,正好胤禛刚回来也不用去上书房复课,于是第二日早上就和娴谙去了永和宫。
德妃还略有些惊讶,胤禛一般情况下,是只要她不提,就不会主动过来的,倒是娴谙会隔三差五地来坐坐,或者差人送些吃食之类的小玩意儿,这两人一同到永和宫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不必多礼了,都坐吧,倒是难得看你们两个一起来。”德妃让宫人送上茶水,又问胤禛:“这些天在外头过得如何?看你汗阿玛写信回来,说你骑射比先前好些了。”
“儿子在外头整日骑马,又参加了几场围猎,总该有些进步的。”胤禛回道:“虽然是白日总在马上,晚上住的地方都还好,福晋准备了些舒筋通络的膏药,也都用上了。”
“那便好。”德妃意识到自己对大儿子好像是有些敷衍了,掩下一丝心虚转而夸赞娴谙:“你想得很周到。”
“虽然是随着汗阿玛走,但路上总有些顾不上的,我准备得就多了些,也是头一回没什么经验。”娴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带了不少没用上的东西,还好没被人笑话了去。”
“你若什么都不准备,那才要被人笑话呢,你是个实诚的性子,额娘也知道。”德妃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想要讨好她的,或者被她讨好过的人加起来,都快能绕紫禁城一圈儿了,娴谙嘴甜又会办事,在她看来差不多能占个中上水平,如果算上年龄,这评价还能再高一些。
“额娘谬赞。”娴谙垂眼,心下一横把话题交给胤禛:“话说回来,我这会带的东西里,有不少药材,没用上也是好事儿。”
“有备无患,蒙古那边有许多未开化的地界,那些蒙古大夫治跌打损伤是有一手,但别的病就不成了,你汗阿玛带你们出去,也都是等你们长成了才带的,就是怕在外头遇上什么不好的事儿又耽搁时间。”德妃答道。
胤禛自然能听出来娴谙是有意引出话题的,于是默契地接话:“十三弟这回种痘可还顺利?下回汗阿玛应该带他也一同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娴谙总觉得德妃一提到种痘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只是说起话来还是恍若无事:“当然顺利了,宫里那么多太医看着呢,你汗阿玛也好几回写信回来过问情况。”
“无事便好,算算日子,十四弟……大概明年年初的时候也要种痘了,到时候也要一样顺利才好。”胤禛说道。
“是……是啊。”德妃的声线略颤了颤,但还是能稳得住:“十四这孩子,从小身子骨就还不错,我和你汗阿玛都放心。”
胤禛沉默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额娘……若是我说,这回去蒙古的时候,知道了一种能让种痘万无一失的法子……您可相信?”
德妃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僵住了,永和宫内殿里安静得连茶盏轻微的磕碰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好一会儿,德妃才出声把在内室服侍的心腹都遣到了门口,声线微微颤抖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胤禛见德妃的样子,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答道:“我不会拿这种事跟额娘说笑。”
德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说来听听吧。”
胤禛把自己在草原上收集到的各种资料数据口述了一遍,德妃认真听着,时不时平静地问上两句,娴谙在旁边默默喝着茶稀释自己的存在感,并不打扰母子二人的交谈。
德妃的心结她是明白的,这事她参合了也没用,得胤禛去把话说开了,他们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德妃听完后,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她早年在养心殿御前做过一段时间的宫人,对于一些前朝的事并不是完全陌生:“虽然这个法子听着行之有效,却并没有经过试药之类的步骤,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若是想法子试药,这事必然就瞒不下去了,儿子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贸然报与汗阿玛知道,怕是太莽撞。"胤禛委婉道。
德妃在康熙身边也有十几年了,略一思考就明白了胤禛的担忧,叹息道:“罢了,你如今确实不易强出头,单看大阿哥他就……这条路一旦走上去,就不好回头了。”
“儿子也是这么想的。”胤禛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盏,眼神晦涩:“汗阿玛希望看见儿子们兄友弟恭,这事若是办成了,儿子可以领功,但绝不能领头功。”
“你有这份魄力……”德妃语气复杂,她今日才真正认识到,自己看起来并不出众也并不受宠的大儿子,已经在为更长远的东西做打算了。
在知道一件东西会给自己带来巨大利益的情况下,他能忍住不去动,还能把东西分出去,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必然不会是池中之物。
“汗阿玛想要看儿子孝顺,那儿子只表现出孝顺就够了,别的事情,出不出众并不重要。”胤禛说道。
德妃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移开了视线:“罢了,就当是为了你六弟积福积德吧。”
“谢额娘。”胤禛起身,郑重其事地向德妃磕了个头。
娴谙虽然一直低着头,但也一直竖着耳朵在听,胤禛起身时,她也跟着一同动作了,磕完头后她抬头看了眼德妃面无表情的脸,还是忍不住说道:“额娘……这事其实我也……”
“过些日子。”德妃活了这么多年,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见娴谙想说什么,立刻就抬高声音打断了她:“我可能会病上一病,你来我这里侍疾。”
娴谙愣了一愣,见德妃决绝的模样,不再试图解释:“谨遵额娘吩咐。”
过了一段时间,就在六阿哥胤祚忌日当晚,永和宫德妃夜里突发急症,病得起不了身,太医看过几回,都只说是风邪入体,却束手无策,四福晋诚孝,在永和宫夜以继日地服侍着,亲自尝药侍膳,衣不解带。
三日后,四福晋操劳过度,居然也晕过去了,得到消息后,四阿哥直接就从上书房请假赶到永和宫,被惊动的康熙也同样来了。
康熙是直接带着御医过来的,经过一番急救,德妃终于清醒过来,拉着康熙的袖摆哀哭道:“皇上,臣妾又梦到咱们六阿哥了,是臣妾对不住那孩子,若是臣妾把他生得身子好些,也就不会……那孩子心里会怨我这个额娘吗……”
康熙听得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安慰道:“是这孩子跟咱们没缘分,你该放下了。”
就算是在当年六阿哥刚走,德妃最伤心的时候,得到康熙安慰的话后,她也不会在哭下去了,然而今日,她却是继续哭诉道:“可是,可是为什么那孩子总是来给臣妾托梦呢,这么小的孩子,难道还能有别的心事吗……”
就在这时候,胤禛走了进来,看到康熙后连忙行礼问安,解释道:“方才儿子福晋醒过来……说是梦见了六弟……”
德妃梦见就算了,这事跟四福晋又有什么关系?
康熙想着自己都已经过来了,索性把原因问个明白:“你媳妇可好些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娴谙是被宫人搀着过来请安的,她生生熬了两夜没睡,就为了这一刻的本色出演:“回汗阿玛的话,媳妇只是有些劳累,并无大碍,倒是额娘,看着还不是很好的样子……”
“那你来说说,你是怎么梦见六阿哥的?他可有在梦里说什么?”康熙见她确实是一副疲惫过度的样子,心里的疑虑已经消去不少,语气还算是缓和。
娴谙连谎都没撒过几回,当着郭嘉领导人面前编故事可以说是压力山大了,但台子已经搭好,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媳妇做梦的时候也不知道那孩子是谁,听过我家爷描述才明白的,那孩子……六阿哥看着挺好的,白净康健的模样,见了我还知道叫嫂子,他好像骑着一头牛,对了,他还对我说……说要是那时候,知道有这个法子就好了……媳妇没听太懂。”
康熙又问德妃:“你也是梦见的一样?”
德妃一副头疼的模样,思索许久,最终苦笑道:“臣妾还没有她听得明白……一见六阿哥,臣妾心里就比刀子割还难受。”
“……那你先好好养病,法华寺会再做一场法事,老六说的什么事,朕会去好好查的。”康熙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愈发疑惑。
德妃是个聪明的,过去从来就没拿自己儿子当筏子争过宠,现在就更不可能了,何况是带着儿子媳妇一起。
这个时代的人,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信天命的,康熙也不由觉得,难道真的是长生天在传达什么意思吗?
由于德妃和娴谙说话时,周围的人都不算少,她们说出去的内容也就不胫而走了。
好在事关六阿哥的死因,宫里还没人敢乱传话,只是私底下胡乱猜测。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六阿哥死了这么多年都还会不安心地回来托梦呢?
等舆论发酵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胤禛就开始了下一步动作,通过乌雅家,乌拉那拉家和佟家的各种渠道,把他查到的关于牛痘的资料……递到了索额图的党羽身边。
索额图是太子的叔祖父,在宫外和朝堂上几乎就是太子的代言人,与支持大阿哥的明珠一党互为死敌。
那些资料经过几传,很快就到了太子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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