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青梅

作者:陌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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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梅


      受降城外,一片无垠的广袤,松软的沙丘上远处是密密的衰草,离离如波不绝于目,映着落日,自成一片连绵起伏的绛色沙海;秋风乍起,沙沙草叶摩挲声低低如絮语。
      笃笃的马蹄声悠然响起,一匹白马踏着余晖出来城门,马上脊背挺直的瘦削青衫男子控着缰绳,向着远处明暗交界的边缘缓缓步去,马尾摆的悠闲柔适。
      稍后,有绛衫兵校快马出城,高喊一声:
      “将军!”
      喊声随风越来越远,逐渐被削散,余音杳然。
      缰绳略紧,白马马尾摆动翩然转蹄,停在土丘稀疏的草间,青衫男子仍然挺直着背,缎带束起的墨发披在肩后,背后长长的发丝与鞍侧的青衫长摆,一起随风微拂。
      “将军,”绛衫小兵飞马驰近而后扬手紧扯马缰,从怀里抖开一面披风,递到男子手边,“塞外秋风寒气重,请保重身体。”
      青灰披风随风扬起猎猎如旗帜,熔金般落日挥洒在披风上,照出领口两侧对应的缠绵青梅枝,熠熠生辉。男子凝着目光许久,抬手拂过梅枝,阴影中的脸孔神色不清,片刻,低声道:
      “……梅子青时节呢。”
      “……梅子?”小兵听了一愣,而后笑开,露出洁白的牙齿,“这是塞外啊,将军,哪来的梅树?何况已经快九月,就是在江南,梅树也早凋了。”
      是啊,这是塞外呢。
      萧瑟风起簌簌而过,衰草起伏,白马上的年轻将军没有答话,仍是挺直了脊背,秀窄的双目望向北疆天地交接的一线。
      这是塞外呢,这时节,只有连天的衰草,与天际飞过的雁影罢了。

      陈策,字凤章,工部侍郎陈禀之子,生于世代诗书门第。
      熙平九年,陈凤章年十岁,方青梅七岁。冬至,寒气甚重,彤云密布,酝酿着当年冬季的第一场大雪。叶家小书房里头燃着火盆,落落大满的书架子上一尘不染,十岁的陈凤章坐在书架不远处窗下的书桌前,身上藏蓝棉袄,手里捧着书册默念。临近中午,火盆里的红光渐弱,门口轻响,陈府管家何光推门进来,走近书桌:
      “少爷,老爷说请到中庭暖阁里去。”
      陈策放下书回头,先是疑惑:
      “何管家。今日爹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转念一想,他随即抬头微笑:
      “是了,定是方家女儿来了吧?”
      “少爷去暖阁里就知道了。”何光笑着将手里的短袍子披到陈策身上,顺手握握他冰凉的一双小手,“寒气这么重,少爷念书辛苦了。夫人已经叫刘嬷嬷在暖阁里备了热汤,少爷快去喝一碗暖暖身子。”
      “多谢何叔叔。”陈策笑着从椅上站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衣褶,“咱们走吧。”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出小书房。
      陈府不大,前院不过中等,也不算富丽,却朴实精巧,青石砖短廊,同时又是小小的廊桥,下头是四方荷花池,池子早已冰封,只在冰上零落着着数张残荷。陈策不过十岁,行止却不像孩子,后头跟着何光,他在前头,从容的脚步踱过廊桥,穿过中庭正屋,来到暖阁。
      虽已瞥见坐在陈夫人身边捧着汤碗的小个子,他却仍然规规矩矩对陈禀和陈夫人行过礼,才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小女孩,不露声色的打量一眼。
      “策儿。”陈禀坐在炕上,手拍拍那小个子的头,微笑介绍,“这就是方上青将军家的女孩儿,叫做青梅,以后,就住在咱们家了。”
      身为陈家独子,陈策此时才终于不能按捺住心里一丝丝的窃喜笑着靠近那个女孩子,特地压低了些声音,生怕吓着那个一直微微垂脸盯着汤碗的小矮个儿:
      “青梅妹妹,我是陈策。以后,咱们就一起玩了。”
      陈禀与夫人都微笑,看着这一对小人,三对微笑瞩目的目光中,方青梅抬眼看看陈策,从容将手里冒着热气的汤碗放在一旁跳下炕,郑重的对陈策一抱拳,绷着脸,声色湛湛:
      “在下方青梅,边关守将方上青之女,见过陈策兄。”
      虽只是个小矮子,却气势十足,一席话出,陈策怔住,陈禀哈哈大笑出声,夸奖方青梅“有乃父大将之风”,陈夫人举着帕子忍俊不禁。方青梅绷着的脸终于松开,回头看看陈禀和陈夫人,迟疑一下,挠挠耳梢,又凑近陈策,声音小小的:
      “……听见没?你爹说,我以后就要住在你们家了。”
      陈策又怔了一下,才点头:
      “……嗯。”
      “……那,你真要跟我一起玩?”
      陈策还是点头:
      “……自然。”
      “那,”方青梅声音压得更低,凑近了陈策的耳朵,“你会斗蛐蛐吗?”
      “……”
      十岁以前的陈策,来往的都是京城中达官显贵子女,念的是四书五经史记国策,玩的是琴棋书画箫管玉笛,对“蛐蛐儿”这种东西的认识,仅止于府里画师教授写意时画中的“玉菜秋虫”,于是很不幸的,两人第一次见面,第一回合的交锋中,陈家独子凤章少爷铩羽而归……虽然,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失败感来。

      方上青,边关守将,为人木讷少言而正直坦荡,与陈禀有同乡之谊,曾被陈禀邀请在陈府做客,于是幼年陈策与之有一面之缘,只觉得方将军有谦谦君子风范,像个文人而不像是个武将。后来,陈策也曾多次听陈禀私下褒扬方上青说:
      “古人说‘君子坦荡荡’,则朝中若有当得起‘君子’二字者,惟上青将军耳。”
      也正因此,方上青殉国后,陈禀才唏嘘许久,而后毫不犹豫的收留了方家遗孤方青梅……只是,陈策从来没想到,方上青将军谦谦君子的女儿,竟如此不同凡响。
      他见过的大家闺秀里头,有与他同年的沈府小女儿沈宝蓉,最喜欢弹琴,穿着浅粉裙衫,已经被赞有国色天香的窈然之姿;谢家小姐谢璧蝉,性子活泼,爱笑爱闹,一直是诸位公子小姐中的翘楚,泼辣开朗名声远扬;但是陈策从来没见过有谁家的姑娘小姐,会爬树上墙逮鸟,下河凿冰捉鱼,带领着府里几个小子蹦着跳着养鸟大狗,将一干玩意儿玩的这么顺溜的。
      不仅如此,年仅七岁的小姑娘,上马可以射箭下马可以舞剑,且虎虎有风声。
      初识不久,陈策遵照陈禀吩咐,试图在书房里头教方青梅念书。为让豪迈的她觉得新鲜,头一首教的就是范仲淹的词: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这两句说的是塞下秋景,衰草连天,秋雁连字南飞……”
      只两句,方青梅便凑近来,圆亮的眸子闪着光:
      “这个诗写的风景我见过!受降城外头一片黄沙白草,秋风一起的时候,爹爹和兵哥哥们骑着马一起出城,红的白的灰的马在草原上敞开奔起来,爽快的很,那时候就能看着蓝缎子似的天上飞过一串串大燕子,飞的又高又远!”
      听她说的开怀,一向老成不露声色的陈策也不禁有些着了迷,放下书接上她的话头:
      “你见过真的大雁?”
      ……想必,是潇洒俊美的大鸟吧?
      “见过见过!”方青梅笑眯眯的摸着圆乎乎的下巴,“不光见过,还吃过呢!一箭射下来,烤着吃最香!”
      “……”
      陈凤章听得目瞪口呆。
      他懂什么叫做焚琴煮鹤了。怪不得衡阳雁去“无留意”呢,陈策暗叹,原来留下来,就要被射杀吃了。
      熙平九年,陈凤章十岁,方青梅七岁,两人兴致勃勃的讨论“塞下秋来风景异”,说着大雁到底是烤着吃还是炖着吃好吃……而身为文官之后的陈凤章从来没有想到,二十年后,站在秋声萧瑟的塞下仰头看雁影连字飞回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初到陈府的方青梅,最常追问陈策的就是这个问题:
      “哎,你到底会不会斗蛐蛐?”
      “……我们京城里,早就不流行斗蛐蛐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方青梅如此执着于“斗蛐蛐”这种事,但死要面子的陈公子脑筋转转,总能给出不会让自己丢脸的答案,然后迅速转移话题,比如,“你多大了?”
      “我明年就八岁了。”方青梅答完,还是不死心,“这里不流行斗蛐蛐儿,那你们平时玩什么?打冰蛤么——啊,听吴胖子说你们京城里都管冰蛤叫陀螺,你们玩吗?”
      “你明年八岁,那就是说今年七岁。”陈策不动声色继续转移话题,“我今年十岁,大你三岁,以后你可以叫我哥哥。我的字是凤章,凤凰的凤,文章的章,你像宝蓉妹妹和璧蝉妹妹她们一样,喊我凤章哥哥吧。以后,我就叫你青梅妹妹。”
      ——什么是冰蛤?陀螺倒是见过,但也没玩过啊……陈凤章有种预感,这个方青梅绝对不像沈宝蓉和谢璧蝉那么好哄。
      果然……
      “‘凤章哥哥’?呕——娇滴滴的,我才不叫,让旁人听见还不笑掉大牙!”方青梅放下汤碗伸舌头做个鬼脸,挠挠耳朵,而后一副有事好商量的样子,又凑近陈凤章,“我们都不是这样排的。谁大谁小不管用,吴胖子比我大两岁,张武亮比我大四岁,还不是照样叫我老大?要是他们知道你酸不拉几的管我叫妹妹,以后肯定笑话我。你还是叫我青梅吧,我也不叫你哥哥,叫凤章行吧?”
      “……”
      陈策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于是这称呼“凤章”,方青梅一叫就叫了五年。

      五年后的初春,梅树上花早已谢尽。
      午后渐暖的阳光,雕花圆月窗洞下落着斑驳的影子,陈策靠在条案旁卧榻上小憩。小矮子身影无声无息潜进书房,一身少年装束的方青梅踮着脚尖靠近卧榻,指尖一片羽毛轻轻搔着陈策的鼻尖,见他没什么动静,又伸手撮一缕他的墨黑长发,一松一紧,轻轻扯着,口中笑嘻嘻的念:
      “日上早已三杆,陈家大公子,犹自高枕无忧邪?”
      陈策眼也未睁,一只长手勾住方青梅的小腰,另一手已精准的抢过那片羽毛:
      “伶牙俐齿。怪不得孔夫子说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你啊,既是小人,又是女子。”
      “放开!陈凤章!”方青梅一听,便恼怒的跳脚挣扎,“什么小人女子难养!你才百无一用是书生!”
      “叫我什么,还是陈凤章?是谁说倘若骑射赢过你,你就老实喊我一声哥哥?昨日骑马比试,又是谁落在人后,现如今方青梅要出尔反尔了么?”陈策笑着睁开眼坐起身,手臂禁锢着方青梅不放,手指捏着方青梅鼻头,从容嘲笑着方青梅,“我虽是书生,但现如今,你是骑射强过我,还是拳法能胜过我?定国者武将,奔驰沙场;兴邦者文臣,文章策论。想要定国安邦,却一无是处,方家女儿方青梅,不会只懂得扯牛皮罢?”
      方青梅顿时张口结舌,不能反驳。
      两人的相识的次年,初春,在一处品读《三国》,看到曹刘青梅煮酒论英雄一段,遂兴起,在后园子里种下几株梅树。方青梅仰慕关云长,且年幼张狂,扬言十年后定要“沙场建功”,“温酒斩胡虏”;同年,因方青梅出色的骑射功夫,陈凤章暗地里不堪忍受自己竟然不如一个七岁的小矮个子,于是从那一年,他开始在书本之余,习骑射操拳法;而如今,十五岁的陈策,文武双修,文治武功高了方青梅不止十丈,就连身形气概,已然隐隐透出玉树临风的洒脱,哪是方青梅一个假小子能比的?
      见方青梅干瞪着眼,陈策意识到自己方才中提到“方家女儿”,想必无意中戳到她的短处,于是舒展飞扬长眉秀窄细眼笑开,手上揉揉她的发心,想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对了,咱们家青梅虽然还小,但后园的青梅快黄了吧?记得摘来酿酒,去年的梅子酒已经快喝尽了。”
      方青梅却依旧眉眼黯然,无声的站直身子,沉思半晌,忽然郑重出声问道:
      “凤章,你将来要做什么?”
      陈凤章一愣,握着方青梅腰身的手不由放开。
      方青梅整肃身形,慢慢说道:
      “那日夫子在书房里头问你,我在窗外听到你说,‘君子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是你的志向吧?记得小的时候,我爹常常这样跟我说。方才凤章……凤章哥哥你说的对,从今天起,我要好好念书,修习骑射。”
      说完,她慨然转身,回到书桌前。
      这是第一回,人后,方青梅认真的喊陈策一声“哥哥”。
      坐在卧榻上的陈策,微微一愣,而后看着认真翻书的方青梅,脸上不由自主漾开微笑。陈家世代官胄,陈策又聪明过人,人前人后,他得到的褒扬何止千万,只是为何那些动听难得的赞誉,竟然都比不上今日这顽皮假小子一声“凤章哥哥”,更叫他心绪飞扬……

      册页飞翻,翻过一页页韶光,转眼四年,又是梅子青时。
      繁华京城,人群喧嚣往来,青色长衫身如玉树的陈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撩衫摆迈进酒楼,长眼微眯看着前头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一路奔上二楼去,也唇边泛笑,脚步悠缓的跟上去。
      远远看去,陈府的方青梅,不再有七岁的张狂不羁,亦非十二岁时的顽劣不堪,秀眉清眼,一袭蓝紫长衫,软发绾髻长身玉立,容长身段竟然带着难掩的少年风流。
      除夕后不久,酒楼之中亦是座无虚席,两人来的大约是有些迟了,左右顾望竟然找不到闲桌,正在踌躇间,一旁雅间里头走出一人,看到两人,便笑容满面迎上来:
      “凤章兄!”
      陈策抬头认出来人,先是一怔,随后微笑寒暄。
      兵部尚书徐朗之次子,徐扬,字鸿展,向来与徐策熟识,日久未见,此时相逢自然喜出望外,便极力邀请陈策一起到雅间饮酒。寒暄中徐鸿展一眼看到一直立在陈策身后微笑的少年,登时一愣:
      “这位是?”
      京城说大不大,尤其是几家名门之后,相互之间向来彼此交好,但徐鸿展看着那少年,被那明朗清秀的姿容震摄,失神片刻才发现自己竟然叫不上他的名字。方青梅乔装出门,更是没想到会遇上陈策的故人,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倒是陈策,不着痕迹退了一步,温声浅笑代为说明:
      “家父故友之后,方青。阿青,这位是徐鸿展徐公子。”
      徐鸿展力邀,陈策不好推辞,只好与方青梅一同进了雅间。徐鸿展本来只是来见另一个故友,不想意外遇见陈策,因为只有三人,坐在靠窗的雅间,温了好酒对饮,席间细聊才知道,徐扬年纪轻轻已是参将,正在西北驻扎。
      方青梅本就是爽朗大气的性子,幼时又随父亲在边关住过多年,听到这些顿时兴起,酒酣之际,便细细同徐扬聊起西北风情。徐扬也是爽朗性子,说的高兴,便屏退一旁侍立的随从,执起酒壶亲自为方青梅倒酒:
      “没想到方公子也去过西北,今日竟然在京城遇到来自边关的同龄人。”
      两人先干为敬,方青梅放下酒杯,忍不住又细细询问:
      “边关副将吴勉之子吴项,不知鸿展大哥可听说过?”
      “吴项?”徐鸿展一讶,更是惊喜,“他如今就在我帐下做参军,方兄弟认识他?”
      “是我幼时玩伴,”方青梅顿时笑开怀,举起手边酒杯又一饮而尽,“他当年外号叫吴胖子,性子温和,被我欺负过不少次呢!”
      窗外天气晴好,房内二人兴致勃勃滔滔不绝,从西北风土说到塞外边患,徐鸿展初见方青梅便一见如故,交杯换盏直至黄昏时分,徐家随从提醒他晚上徐府尚有宴席。徐鸿展放下酒杯,看看微醺的方青梅脸颊颈畔略染红晕,清水眼溢着水光,一时移不开目光,片刻回神,脸上登时尴尬,故做不经意道:
      “……呃,方兄弟何时离京?”
      “……离京?”方青梅看看一旁垂眼挟菜不语的陈策,支吾道,“这几天吧。”
      “那,”徐鸿展看看陈策,犹豫着开口邀请道,“不知方兄今晚能否过府赴宴?”
      “啊,这个……”
      方青梅支吾着还没开口,一旁陈策已经放下银箸,微微笑道:
      “徐兄,真是不巧,今晚陈府里也为阿青设了家宴,父母之名,只怕不能领你的好意了。”

      三人在酒楼下分道,徐鸿展依依不舍许久才转身,这厢方青梅还在对徐鸿展招手,陈策已经一甩衣袖转身。方青梅愣了一下,转身跟上去:
      “凤章哥,等我一步。”
      陈凤章充耳不闻,只管从容往前,步子分明徐缓,偏偏方青梅快步才只能勉强跟上。一路快到陈府,方青梅跑两步上前,犹豫的扯扯陈策衣袖:
      “凤章哥?”
      隐忍一路的陈策停住脚步,垂眼看看方青梅,挑起眉梢:
      “知道错了?”
      “……那个,”方青梅迟疑着抬头,“那个,陈凤章,我觉得鸿展大哥人挺好的……你今日骗了他,是不是不太好啊……”
      “……”
      “……凤章哥?”
      陈策迎着开门的何管家诧异的目光,转身拂袖大步踏进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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