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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由心生
“师公,门外玉虚真人的十七弟子求见。”
“哦?让她进来。”
解狐懒懒的靠在病榻上,抿了一口君山毛峰,玩味地笑笑。
“弟子夏苔拜见师公。”夏苔慢吞吞地走进内殿,觉得心脏一阵阵酸涩的收缩。
“你一清早来访,有何事?”茶盖浅浅的划过茶碗,解狐并没抬眼看她。
“……弟子有一物要呈给师公。”声音干涩的几乎要撕裂她的喉咙。
一旁的师兄走上前来,想要来接她手中的内丹——
“不用。”夏苔猛地攥紧手里冰凉的珠子。“弟子希望师公亲手来拿这件东西!”
“你!……”师兄愤愤然地一甩手,转头讯问解狐的意思。
“不妨。夏苔你走上前来。”解狐轻轻一挥手,示意夏苔走过来把东西给他,依旧俊朗的脸上渐渐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萦绕着紫罗兰色光晕的内丹静静躺在夏苔白皙的掌心里,像一颗将坠未坠的泪珠,等待了那个能拾取它的人,等待了太久……
“……你们都下去,你,也是。”良久,紧绷的声线划破这一片难言的沉默,几近垂地的银发一瞬间克制不住的震动,一池春水乍惊——
“师公,你可还记得,芙……”夏苔看着解狐接过那颗珠子,咬了咬唇,忍不住出声询问。
“本座让你们下去!”,‘嘭’的一声巨响,一股夹杂炙热火焰的疾风猛地扫尽还在屋内滞留的弟子,夏苔横空向外飞去,敞开的大门在她离开的一霎那紧紧合上。
陛下……夏苔揉揉自己摔得生疼的手肘,眼眶干涩,看样子,他……也还是记得的……你是不是,是不是能……欣慰了呢?
门内,
已然银丝满头的解狐怔怔地看着指尖那颗光晕流动的内丹,
“那……我的,我的珍珠你要不要?”
少女娇憨的声音穿过了太久的时空,石破天惊。
“芙……”额头无力的靠在冰凉的球面上,声音一时间支离破碎,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
有一个时刻……他会只是念出这个名字,都心痛的无法呼吸……
你看我们错过了多久……
“道长,昌黎不求成仙,只求长寿。”他恭恭敬敬地给座上之人磕了三个响头。
不为别的,他希望……能有鲛人一般长的生命,能够……陪她渡过漫长的岁月……
“哦?你倒是个可造之材,可惜了。”黯沉繁复的长袍慢慢拖至,威压压顶而来。
冰凉的手指搭上他的额头——
“……是为情?”威严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漠然。
“……”像被人蓦然揭开了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心情,他微微有些窘迫。
“世间之情,不过是场惑人的幻象。
你日后自会明白……尚未参透之前,确也不宜修仙。”威压渐渐撤去,“也罢,你明日便去天枢宫修习吧。”
“弟子谨遵师傅之命。”
心里像慢慢被漫无边际的喜悦和期待充盈……
爱情啊,或许你是腐蚀人心的毒药,但又有谁能克制得住……不去饮鸩止渴?
潜下水的那一刻,冰凉的河水像是能填满生活没有尽头的空虚,他脱离同伴,漫无目的的向前游去——
手指触到滑腻的青黑石板,他有些疲倦的靠在壁垒上,
恍惚间听到空灵的歌声随着水波一阵阵漂来,唇边忍不住浮起一个隐约的笑容,等着我……他的小人鱼啊……
连续几天,他都一直偷偷潜到这块石壁前,附耳倾听,空灵的歌声一阵阵穿来,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块屏障后连通着东海中鲛人的领地……
只要想一想她甜蜜的笑容,所有的疲累和不甘都化为少年抑制不住加快的心跳,葬在这片无人知晓的海底——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汉之永矣,不可方思。”
风刃一层层刮在石壁上,因为会受到咒术反噬,他每次只能完成一点点,
师父看着他的神情越来越惋惜,
师妹红着脸偷瞄了他一眼,嗫喏这说:
“师兄……你最近老是呆在沙滩上,是在看海吗?”
“嗯。”随着风满园的花草都害羞地点了点头,他微微一颔首,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功成的前一夜,
他靠在已经薄如蝉翼的石壁前,彻夜难眠……
四年……好像有些长了……少年紧张的摸摸鼻梁,
不过,她……应该会等他吧……
故事如果断在这里,或许对谁都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风中隐约仍可见惊心刺目的红。嫁衣绯红,像钉子直直钉入眼睛,痛不可遏。熟悉的香气随波流转,拂过他略显苍白的脸,
有太多事,无法自主,可是我们偏要说:“我们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都别分开。”好像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佛曰:这是执念。
右手指骨一寸寸被踩断,他模糊中却感觉不到痛,她的夫婿冷冷地在耳边低语:“爱情从来必须让位给政治,我们活给别人看,却是自愿……你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人类,凭什么毁了她?”
魔由心生。
师父把被风刃割得体无完肤的他锁进须弥镜,
“你可有所领悟?”高高在上的语气,俯视沉沦在滚滚红尘的众生。
“昌黎只是不甘。”垂着眼眸,完好的左手紧握成拳,
经年累月,他用爱给自己的不甘和野心做了一个最好的幌子……
昌黎……
解狐……
师父……
师公……
我想要足够强大……强大到这世间再无人可以阻挡我……可是,我渐渐不会再想起你……
他住在离东海最近的垂云涧,却再没有了看海的心情……
透过千年不变的浮云青霭,他渐渐觉得“生死契阔,与子成说。”其实是一个无比可笑的笑话,
像当年的师父,他会把手搭在弟子的额头上,悲悯的看一出出启幕落幕……
漠然的说:情,不过是世间幻象……
谁比谁清醒,谁比谁残酷。
淡色的光晕萦绕在指尖,他尝试着想要笑给她看,嘴角是僵硬的,
或许连心……也是僵硬的……
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我们以为错过的不过是一瞬,回首,原来是许诺的一辈子……
右手无力的滑下膝头,不败的容颜瞬间枯萎,
久远的阳光下,
是一见钟情,
却……不是两相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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