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点

　　伍焱一边看动画片一边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听见院门一开，立马跳下沙发冲出去。
　　“臭小子，又干什么坏事了？”伍毅见儿子神神秘秘的样子，一把抱起他。
　　嘘！伍焱小手迅速捂住爸爸的嘴，见屋里没人出来，才附耳过去小声说：“爸爸，叔叔又挨打了！奶奶拿小竹条，把他关在房间里打！”
　　“什么时候打的？”伍毅吓了一跳，脑子里很快过了一遍，没想起唐瑾有什么值得挨打的事。
　　“就是你走了，奶奶给人看完牙，刚刚……”，伍焱还分不清几点，但不妨碍他手上比划着，做出拿小竹条打人的样子：“打了很久，叔叔痛得一直叫，我在门口听见的。”
　　“知道了，爸爸去看看。”伍毅放下儿子，不忘交待他老实点，别惹唐梅生气。
　　伍毅进房间时，唐瑾正趴在床上装死，右臂和脖颈上一道道又红又肿的伤痕，看得伍毅心惊肉跳。他轻轻撩开唐瑾的T恤，见后背也不少，抽了口冷气，心疼地问：“瑾，出什么事了，唐姨为什么打你？”
　　“我妈知道我们俩的事了。”唐瑾故意把脸埋在枕头里，使得声音沉闷，听上去好像伤心欲绝似的。
　　伍毅的脑子嗡地一下炸了，当年他爸打他的事瞬间翻涌而出，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更是历历在目，切肤之痛让他眼睛通红，拳头紧握，连呼吸都屏住了。
　　唐瑾感觉床垫弹了一下，赶紧抬头望去，只看见伍毅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油锅已热，唐梅端着盘子正准备先把姜片放进去擦锅，这样煎鱼时不粘锅也不破皮。可是厨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伍毅风一样撞进来，噗通一下跪在她面前，把她吓得手一抖，整盘鱼都下了锅，滋啦一声溅起一片油星。
　　唐梅赶紧关了火，一手拿着锅铲，一手去拉伍毅：“你干什么啊，快给我起来！”
　　“姨，你打我吧！是我的错，都是我，跟唐瑾没关系！”伍毅直挺挺地跪着，唐梅根本拉不动他，“是我要跟唐瑾好的，是我逼他的！我混蛋！早在那年我妈走的时候，我就，我就，强行，把他，把他……”
　　“闭嘴！”唐梅厉声喝止，因为她看到伍焱在门边探头探脑，但她心的扑通扑通跳得很快，看来当年发生的事还有很多她不知道。
　　“姨，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求你不要再为难唐瑾，他身体不好，不能再挨打了。”伍毅抓着唐梅的胳膊，苦苦哀求，“我知道我们这事大部分人接受不了，如果姨实在不想看到我们，我就带唐瑾走，我保证会照顾好他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焱焱看着，你快起来！”唐梅恨不得用锅铲把伍毅铲出去：“你俩爱怎么样怎么样，我懒得管！出去，出去！”
　　被儿子看见确实不好，伍毅站了起来，还想再说两句，却被唐梅给推出厨房。看着关上的玻璃门，他不太确定唐梅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爸爸，爸爸！”伍焱扯了扯伍毅的裤腿，刚才爸爸在厨房里做的事他不明白，但直觉告诉他爸爸可能也犯错了。
　　伍毅从呆滞中回神，摸了下儿子的脑袋让他去看电视就转身回房间。唐瑾还是趴着，刚才伍毅干嘛去，他能猜出来，所以偷偷地观察他的脸色。
　　“瑾，唐姨对我们的事怎么看，她什么意见？”伍毅一边帮唐瑾上药一边问。
　　唐瑾把脑袋转向另一边，后脑勺对着伍毅，叹了口气，无奈且忧伤地说：“我妈说这样对不起你爸，你儿子，让我放过你，再另外找一个。她觉得我该找个年轻可爱，有书生气的男生，那比较适合我。”
　　听前面像是唐梅说的话，但后面那几句伍毅就怀疑了，而且刚才唐梅的态度也不像这个意思，所以他疑惑地问：“是你想另找吧，想找个年纪小又可爱的男生吧？是不是看不上我这种大老粗了，觉得我配不上你？”伍毅越说越酸，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里难受，不甘心地赌气道：“你听着唐瑾，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你要敢去找别人，我就，我就揍你！”
　　“一个两个都想打我，看我瘫了残了好欺负是吧！”唐瑾手脚并用想把自己翻过来，可是就像四脚朝天的乌龟翻不过去一样，试了几次还是趴着，气得拍了下床喊道：“瞎了吗，不会帮我一下。”
　　“不！除非你答应我不找别人！”伍毅难得硬气一回。
　　唐瑾转头看伍毅，刚才那些话是他故意说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白被唐梅打了一顿，所以也不想让伍毅顺心。这会儿看伍毅一张臭脸好像醋瓶子倒了似的，他心情不错，就愈发来劲：“你让我上，我就不找别人。怎么样？”
　　“你……”伍毅没想到唐瑾这会儿提这事。
　　“我就两条路，要么上你，要么上别人。你自己选。”唐瑾态度极其嚣张。
　　“好！我，上我！”伍毅是死也不要唐瑾碰别人，因此只得先答应，打算把人稳住了再从长计议。
　　“那今晚就来吧！”唐瑾笑眯眯地趴在那看着伍毅，就像只化成人形的狐狸，狡黠且魅惑。
　　伍毅被看得脸发烫，想答应又有点怕，幸好此时门被敲响了。
　　“爸爸，叔叔！奶奶说你们不吃饭，她就倒掉了！”
　　伍焱的声音像救命稻草一样，伍毅一边答应着，一边快速地把唐瑾抱起来放在轮椅上推出去。

　　吃饭时，伍毅偷偷观察了一下，发现唐梅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于是吃完饭又蹭进厨房表决心，想彻底搞清楚唐梅的态度。
　　“行了，别说了！”唐梅实在受不了伍毅那不自觉的肉麻，“那小子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你也不为焱焱想想，给他一个正常的家庭。”
　　“可是，我就喜欢唐瑾。”伍毅羞涩得像第一次到男朋友家见未来婆婆一样。
　　“真是被你俩气死了！”唐梅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警告道：“我不管你们想怎么样，但给我老实点，要是在孩子和外人面前做出什么不正经的行为，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放心，姨，我们不会的。”唐梅的态度伍毅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高兴得脸上都笑出折子，搂着唐梅拍马屁：“姨你真好，又开明又大度，真是个好妈妈。谢谢你支持我们。我现在也算你儿子了，以后和唐瑾都会好好孝敬你的。啊，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妈了？”
　　“以前我没把你当儿子看吗，敢情那么多年都白疼你了！”唐梅笑着拍了伍毅一下，“还是叫我姨吧，等你爸同意了再说。搞不定你爸，我以后都不知道怎么见他了。”
　　“知道了，姨。”伍毅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他爸是个顽固分子，以前都接受不了，现在老了只怕更难。
　　唐瑾看伍毅乐呵呵地外出就知道他忘了之前说的事。伍毅也确实忘了，直到要回家时才想起来，然后就跟要被行刑似的怕了，脚也挪不动了，生生地在办公室里转椅子消磨时间，直到经理好奇地过来询问才拖拖拉拉地走了。
　　到家时，唐瑾已经睡了，伍毅松了口气。之后他就天天晚归，还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唐瑾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伍毅本来以为过些日子，唐瑾可能就忘了，没想到陪唐瑾去复健时，才发现时不待我，他再逃避，唐瑾这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
　　之前负责唐瑾的复健师是个有点谢顶的中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起竟已换成了个小鲜肉，而且还是唐瑾想要的类型——年轻又可爱，一看就是刚毕业没多久的，戴着眼镜一副学生气，笑起来还有点腼腆。
　　唐瑾站在平行杠处，无力的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扶着横杠，正准备做初步行走练习。小鲜肉复健师站在他左后方，一手扶着他的髋部，一手扶着他的患肢先后退一步再向前一步，来回的练习髋关节和膝关节。
　　伍毅站在外面，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两人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当小鲜肉蹲下抬头时，看唐瑾的眼神是询问关切的，而唐瑾则笑得异常温柔，就像饿狼看见美味的小羊。唐瑾的小动作也多，不是帮小鲜肉拨一下刘海，就是假装力竭靠在他身上，分明是占人家便宜。
　　伍毅的后牙槽都要咬碎了，脸黑得像炭一样，回去的路上一声不吭，连晚饭也不吃就出门了。
　　唐梅看唐瑾老神在在的样子，就知道八成是他耍心眼欺负伍毅。要是以前，她会说儿子两句，但现在可能人家当这是情趣，所以她也坐壁上观，径自带着伍焱去公园散步。
　　伍毅在办公室里认真学习了一晚上，做好心理建设后早早地回了家。

　　“我洗好了。”伍毅连大浴巾都省了，就用条毛巾往腰间一围，大马金刀地站在唐瑾边上。
　　唐瑾眼都没斜一下，专心致志地对着电脑忙乎。一只手不能用是有些影响，不过他已经把右手练出来了，所以最近接了个小活试水。
　　“对不起，我错了！今晚我随你处置。”伍毅豁出去了，一把扯掉毛巾，向前跨了一步。
　　唐瑾总算是有了反应，慢悠悠地转动轮椅，正面对着伍毅。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心里挺乐的。早在伍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早回来时，唐瑾就知道今晚吃定他了。而伍毅也挺自觉的，不知道用了多少洗发水和沐浴露，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你确定？”
　　“确定！来吧！”伍毅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可是等唐瑾拉开抽屉后，他心里马上又有点怂了，因为里面放着不知唐瑾何时买回来的震动棒：“瑾，能不能，不用那个。我第，第一次，想你来，你亲自来。”
　　唐瑾憋着笑，爽快地答应了，让伍毅去床上等着就转着轮椅往洗手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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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瘫限制了唐瑾的发挥，一次之后他就再也坐不稳，直接趴到伍毅背上。
　　“疼吗？”唐瑾的声音有些低哑，又有着畅快的慵懒。
　　“嗯……疼……”伍毅咬着枕头啜泣，哭得楚楚可怜。
　　“没事，习惯了就好。”唐瑾摸摸伍毅的脑袋，以示安慰。
　　呜……伍毅好似被卖入青楼的姑娘，觉得从此就要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
　　“你打黑拳时伤得比这重吧？那会儿有哭吗？”唐瑾动了下，从伍毅身上滚下来，蹭到他边上躺好。
　　“这跟那又不一样！”伍毅孩子气地在枕头上蹭了蹭了，把眼泪擦干。
　　“哪不一样？觉得被上没有尊严？不是个男人？”唐瑾见伍毅无话可说，叹了口气，“那我呢？你觉得我被你上了之后还是男人吗？还有尊严吗？”
　　“我，我没想那么多。”伍毅说的是实话，“不过，我绝对不会认为你不是男人，绝对，绝对！”
　　“我也不这么认为。”唐瑾笑了，笑得很温柔，“不否认和别人时，我一直在上，但那是因为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感情，我不想接纳别人。你就不一样，和你在一起，是上是下我并不在乎，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
　　伍毅又没出息地掉眼泪了。他终于明白自己有多蠢，一天到晚的纠结上下问题，甚至觉得以后的日子很凄惨，那他和唐瑾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对唐瑾的爱又有多少份量？
　　性，也许有分主动和被动，但爱，没有。只有两个人彼此深爱，在一起才有幸福可言。尤其是他们作为同性，没有婚姻的约束，没有孩子的羁绊，只能靠爱来维系，用心建立起属于两个人的家，并承担起责任，才能走得更远。
　　“瑾……瑾……”伍毅感动得不行，伸手想抱唐瑾，但唐瑾突然挥起一拳打在他脸上，力气之大让他觉得眼前一黑，眼眶刺痛，眼珠子都要碎了。
　　“差不多，就这样吧！”唐瑾很是大人大量地说：“当年你又是揍我，又是上我，一点不顾我死活，完了还一走了之。我今天这么对你算是客气了，你要知道感恩。”
　　“是，我错了，当年是我该死，你打我是应该的。”伍毅被打的那只眼已经睁不开了，但他也觉得唐瑾确实打轻了，“以后都你说的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心甘情愿。”
　　“以后嘛，以后还是你服侍我吧，我懒得动了，躺着享受就好。”唐瑾拍了拍伍毅的脸，像皇帝临幸宠妃一样，傲慢地说：“好好表现，要么就不给你肉吃。”
　　伍毅感激涕零，简直是要把唐瑾爱到骨子里，刚才熄灭的欲望也一下子又死灰复燃。
　　“手疼死了。”唐瑾甩了甩打伍毅的右手。
　　“都怪我，骨头太硬，我拿药给你擦擦。”伍毅屁颠屁颠地赶紧行动起来，然后擦着擦着，就擦枪走火，两个人又滚到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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