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逼男配带不动

　　程颐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刚见过的小男孩产生心痛的感觉。
　　太奇怪了。
　　而小男孩见她沉默不语，笑容一下子消失，手指不安地绞动衣角，过了一会才敢问：“姐姐，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又？程颐被这副怯生生的模样击中心脏，顿时脱口而出：“怎么会麻烦？”她蹲下平视着小男孩，轻声道，“姐姐就是……有些累，走神了。”
　　小男孩默了默：“是不是因为钱不够？”
　　程颐一愣：“小孩子家家的，操心钱做什么？你——”她顿了顿，迅速瞟了眼他的腕带，又转手去揉他头顶，“程诺，你安心治病，姐姐就不会觉得累了。”
　　程诺，是腕带上的名字，年龄六岁。

　　久病不愈的人容易心态失衡，更何况程诺这么小就患有尿毒症，每周两到三次的透析不仅透支金钱，也透支着他本就不多的健康。
　　而且程诺最近因为并发病症在输液，颈侧埋了静脉置管，看起来更是叫人心里堵得慌。
　　程颐问：“这东西一定要插吗？”
　　护士：“不然的话每天扎针更受罪。“
　　程颐强颜欢笑，等探望结束就去问医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得到的回答却是：“他已经算优先了，至于什么时候……不知道。”
　　她听完更难过了。

　　晚些时候，程颐被放到住地楼下。她慢慢向上爬，手里捏了部手机，是司机临开走前给的，说是安敏茹吩咐。
　　老居民楼只有六层，很快就到顶，可程颐还是满心想着程诺。头上声控灯亮了又熄灭，黑暗里，她依然一动不动，像一尊缄默的雕像。
　　手边有门突然推开，里面被杵在附近的人影吓得“呀”了声，定睛细看才平下心，问：“程程，怎么不回家？”
　　程颐看向那个中年阿姨，那是张慈眉善目的脸，带着熟稔与关切。
　　她扫了圈陌生的周围，小声道：“我没带钥匙。”
　　果然，剧情走向确实顺着程颐的意愿发展。她在阿姨的帮助下成功回到家，并且还不着痕迹地探听到，这个位于老小区的房子是她父亲的遗产，周围住的全是看她长大的叔叔阿姨。
　　房子装修虽然有些年头，但胜在收拾得井井有条，看着倒也舒服。不过程颐刚坐下喘了口气，手机就响起来。机械的系统铃声打破一室寂静，她盯着手里忽明忽暗的屏幕，等铃声快停了，才划开通话键。
　　那边是熟悉的声音：“程小姐你好，我是老许，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去做造型。”
　　她沉默着，眼前倏然闪过程诺的笑脸，轻声应了句：“好。”

　　第二天，阴雨绵绵。
　　程颐在路上堵了会车，到地方便有些晚了。她刚打量周围几眼，便听有人极不耐烦道：“看什么看，赶紧办完走人。”
　　这么欠揍的语气明显来自乔安池本人。
　　程颐看过去，他就站在通往里间的门口，白日光亮下，一张脸更显生机勃勃，只是张嘴的话就有点……
　　“还以为你自知不配跑了呢。”
　　程颐奇怪：“我不配什么？”
　　乔安池长腿迈出，几步路走得比当红模特还要起范，而他动起来程颐才发现，这家伙看似一身普通西装，领口与前襟却隐有纹路闪现，那叫一个低调内敛却暗藏奢华。
　　他扣着袖口，不耐烦地解释：“待会去周家自己呆着啊，别妨碍我和静薇站一块。”
　　哦，懂了，这个心机Boy。
　　程颐反问：“你怎么能保证周静薇穿的一定和你搭呢？”
　　乔安池噎了下，嘴硬道：“你懂什么？我这一身可是万能搭配。”
　　程颐了然：“该不会是你问了，人家没回？”
　　乔安池大怒：“你走！”
　　“小乔总，程小姐不能走。”老许突然迅速插到两人之间，彬彬有礼道，“安总说了，程小姐得陪您到晚上。”
　　到晚上？
　　“神特么——”一口脏话呼之欲出，乔安池却想起安敏茹的脾气，顿时偃旗息鼓。而他又不是委屈自己的性格，不过一会，就把炮火对准要上前的造型师：“把她打扮得随意点，越随意越好。”
　　程颐被指指点点，十分无语：“你幼不幼稚啊？”
　　乔安池瞪她：“我乐意。”说完仰头哼了声，迈出倨傲的台步离开。
　　可说起来，他这样子非常像一只迫切求偶的雄孔雀，只是不知道，等要开屏的时候，会不会也露出光溜溜的“屁股”呢？
　　程颐脑补出画面，扑哧一下乐了。

　　不过乔安池的要求起不了任何约束作用，起码造型师在领程颐去洗头洁面的路上，还特意对她强调说：“程小姐您别担心，安总吩咐过我们，务必让您惊艳全场。”
　　惊艳？
　　这词怪让人忐忑的，但奈何已经在砧板躺倒，只有乖乖接受的份。

　　程颐一上午全泡在梳妆打扮上，好在没有乔安池叽叽喳喳，过的还算舒心。
　　可时间长了的确难熬，她开始还提着醒盯造型，到后来眼皮不由打架，再到后来昏昏欲睡，头点来点去，被连着扯痛了好几次头皮。
　　“程小姐，来选裙子吧。”
　　程颐如释重负，可走到等候区，却见偌大的地方里，只坐着个摆着臭脸的乔安池。
　　“怎么这么久？”他挑剔地把程颐上下打量，终于勉强道，“居然还行。”
　　程颐翻了个白眼，去试衣间换衣服。
　　造型师按乔安池的装扮给程颐配了好几条裙子，又因安敏茹的吩咐，每一件都足以成为社交场上的焦点。
　　程颐这辈子都没这么闪耀过，不习惯不说，还得每换一件就去给乔安池看，可乔安池又明显找茬，不是嘲笑她身板小撑不起来，就是挑剔裙子喧宾夺主。
　　终于，程颐一巴掌呼过去：“那你去给我换件西装。”
　　乔安池被打的愣了一下，随即怒气值飙升：“凭什么是我？”
　　他不说还好，说完程颐便直接扯过他领带，把人拉到镜子前面：“自己看自己看，你一个男的穿这么骚包，还好意思怪我？”
　　镜子上方正好有射灯投影，西装上的小心思越发无所遁形，衬得乔安池无比时尚帅气，却又对比出程颐普通到尘埃。
　　这肯定不是安敏茹想要的效果。

　　于是，最后在造型师的建议下，乔安池被老许强行扒下衣服。
　　他脸都快绿了，拼命挣扎：“不是，我就要这么穿，老许你住手，当心我开你！”
　　老许却动作不停：“我的工资是安总支付。”
　　行……乔安池放弃抵抗，至此直到周家大门口，都情绪低落得仿佛是去参加葬礼，倒是程颐在看见那暴发户一般的别墅大门时，眼睛一亮。

　　设定里，周家不过是近些年赶上好时候，才一跃成为了青州富户，内里比不上乔家与秦家百年基业，但因为这个家族于整体故事不过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所以程颐并未给它多费笔墨，以至于乍一看见实质性的暴发户模样，不由有种概念变作现实之感。

　　“哎呀，安池来了。”一中年男人急匆匆来到门口，他是周静薇的父亲周川，圆乎乎胖嘟嘟，笑起来像个弥勒佛。
　　乔安池示意老许上前：“周叔叔，这是给您备的礼物。”
　　周川一口一个“客气”，目光转到程颐脸上：“这位是？”
　　程颐谨慎伸手：“周先生您好，我是程颐。”
　　周川顿时夸张叫道：“哦哦哦，久仰大名！”他一面与她握手，一面对乔安池感慨，“安池啊，你说这事闹的，要不是你，静薇还指不定遭多大罪呢，还有这位程——”周川说到兴起，却卡了下壳。
　　程颐赶紧道：“程颐。”
　　“哦对，程颐小姐，听说你在现场也出力不少，真不愧是安池身边的人……对了，怎么以前没在安池身边见过你？”
　　这话试探的可不要太明显……程颐不露声色，正准备给周川糊弄过去，却听乔安池在一边接口：“周叔叔，她那是赎罪呢。”
　　周川一愣：“呃？”
　　程颐也没想到他会帮自己搭腔，疑心甚重地看过去。
　　可乔安池坦坦荡荡，把她编给安敏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末了更是歉意道：“往大了说，这件事就是我们有错在先，您想要什么补偿直说，我们都会答应。”
　　如此滴水不漏的解释可一点不像乔安池的风格，程颐不由皱起眉，正好那边也无故瞥来一眼，两两相视下，对面散漫的眸光里似乎闪过一丝锋芒。
　　程颐惊讶，可再细看，里面依然只带着真切的笑。
　　难道，她眼花了？

　　周川心目中的金龟婿一直是秦越，乔安池于他不过是人傻钱多的一块肥肉。
　　但肥肉也有不一样的烹饪方法，更何况肥肉背后的安敏茹十分棘手，周川便不敢把心思露得特别明显，推脱几番后才略略提了几句自家困境。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进客厅，乔安池正偏头与周川交谈，眼前倏然冒出周静薇的脸：“安池哥哥！”
　　她今天穿着简单的小黑裙，肌肤如牛乳一般白皙，或许是跑得着急，几缕发丝从额角垂下，伸手去绕在耳后，精心打理过的指甲便折射出银闪闪的光。
　　乔安池目光一凝，半截话卡出长久的停顿，急得程颐只能使狠劲拧他胳膊。
　　可乔安池一胳膊撇开程颐，关切地问周静薇：“身体好些了吗？”
　　周静薇原本笑吟吟的脸一顿，然后微微垂首，后脖颈优美修长，勾的人挪不开视线。
　　“安池哥哥，对不起。”声音渐渐哽咽，“我害你受伤了。”
　　程颐肉眼可见，乔安池来之不易的正色轰然坍塌。
　　哦豁，完蛋。

　　见周静薇落泪，乔安池恨不能立刻黏在她身边，可惜不凑巧，门外又来了客人，周静薇被周川叫着去见人。
　　乔安池怅然若失，程颐趁机把他往身边一拽，低声警告：“安总可不是要你来安慰小姑娘的。”
　　他木楞楞道：“难道我表现得不好？”
　　废话！
　　程颐怕被人听到悄悄话，凑近了瞪他，正用眼神谴责得起劲，却听不远处有人揶揄笑道：“小乔总，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就有女朋友了？”
　　两人闻言同时一震，各自错开一步，然后，乔安池下意识去看周静薇，程颐则看向声音来源。
　　那张本该拥有明亮的眉目、如今却沾染了几分邪气的脸，应当是司启文无疑。
　　而这位程颐曾经的“雇主”，几步走到她跟前，眯眼打量稍许，突然轻掀唇角：“可惜了，我还以为我有机会。”
　　程颐：“……”
　　她默了默，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要去爬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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