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

　　“阿柒……阿柒……能听得见吗……醒醒……阿柒……”
　　阿柒听清了耳边阿宗焦急的声音，心里的渴望让他努力睁开眼睛。可没等他看清，就觉得有什么压下来，接着唇上有温暖柔软的感觉，慢慢的，又延伸进嘴里。
　　阿宗贪婪地吻着，仿佛这样才能感受到阿柒还活着，哪怕阿柒没有给他一点回应。
　　刚才阿柒即将闭过气时，情急之下的阿宗直接用嘴帮他吸痰。他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但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开始阿柒并没有反应，但阿宗用力吸了几下后，感觉他喉结动了动，于是他又拍又吸的，直至一口痰被吸了出来。
　　阿宗吐掉嘴里的痰后，又给阿柒吸了几次，确定没痰了，才整个人卸力地颓坐在床边。
　　阿宗觉得自己手脚都软了，他是那么害怕阿柒就这样走了。好像阿柒的命与他的连在一起似的，阿柒走了，他也不想活了。
　　看着阿柒唇上的淡紫渐渐褪去，阿宗捂着脸哭了。那一刻，犹如晴天霹雳，他被劈醒了，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也明白了阿柒的绝望。
　　当阿柒意识到阿宗在亲吻他时，他惊呆了，忘了呼吸，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阿宗一开始见阿柒醒了，激动得忘乎所以，可亲着亲着，看见阿柒眼神震惊地看着他，一下子就臊得不行，赶紧从他嘴里撤出，起身坐直了，不敢再看他。
　　时间静静地流动，两个人静静地各自发呆。
　　阿宗在想该怎么对阿柒说才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相信自己的诚意。阿柒则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上一刻自己明明要死了，现在却好像得偿所愿。
　　最后，阿柒先动了，因为他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好让自己死得瞑目。他用尽全力移动手臂，触到阿宗的衣角，然后扯了扯。
　　“阿柒，你……你要什么？”阿宗假装镇定，其实心跳得厉害，“喝，喝水吗？我喂你。”
　　阿柒看着阿宗一阵手忙脚乱地倒水，扶他坐起一点，然后翻找干净的手巾垫在他胸前，才小心翼翼地舀了勺水，又吹了吹再送到他嘴边。
　　虽然流了些出来，但阿柒有主动吞咽，这让阿宗高兴得眼泪又流了出来。他大手抹了把脸，可怎么都抑制不住，最后放下碗，一把将阿柒紧紧抱住。
　　“阿柒，我……我没喜，喜欢过谁……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可是我……我……”阿宗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本来就是个简单的人，所以想了想，干脆有什么说什么：“你高兴的时候我就高兴；你难受了，我也难受；出去干活时想着你在家，我就有劲儿，总想拼命干，赶紧干完了回家看你；你做的饭最好吃，我想吃一辈子，还有你缝的鞋、衣服，一辈子都想穿……
　　阿柒，我爹娘没了，这个家就剩个屋子，后来有你，又成了个家。刚才你差点没了，我觉得自己也要死了。那会儿，我才知道你长在我心里了，就像，就像田里的菜，生根发芽开花结籽。阿柒，你好好的，和我一起过下去吧。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但我保证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
　　阿柒哭了，原来两情相悦这么美好。可是，他到底是个男的，又是个瘫子哑巴，他更没什么能给阿宗，反而会害了他。
　　“别哭，阿柒。”阿宗拭去他的眼泪，很认真地说：“六婶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成亲这事我压根就没想过。现在有你，就更不用想了。虽然对不起我爹娘，但我不想害人害己。而且传宗接代的事也不是没办法。城里那么多讨饭的孩子，捡一个就是。要么善堂也有被丢弃的孩子，总能抱一个回来……”
　　阿柒越听越惊讶，没想到阿宗想了那么远，而且说得好像很容易。
　　“阿柒，你……你……”阿宗见阿柒看傻瓜一样看着自己，突然就慌了，莫不是自己搞错了，他对自己没那心思，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你，对我……你……”
　　“喜欢！”阿柒在阿宗掌心写下两个字后就抓紧他的手，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病得奄奄一息的人总算是有了点生机。
　　阿柒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自私，但让他放开阿宗他做不到，所以他决定当个恶人，大不了死后再受一次地狱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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